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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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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冷袖出去了。
一只鸽子飞到香案上。每仁解下它腿上的纸卷,读了,烧掉。他披上鸦青斗篷,从后门悄悄出去。
徐鹤在街上遛鸟,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言不语,挂了笼子跟了上去。
每仁进了横波水榭,寻了最靠里头的房间,坐下。
对面人一抬头,“娥娥红粉妆”:“哥哥!”
他柔声唤道:“似伊。你好吗?”
似伊略带凄楚地笑笑:“还行。我这些天点了点哥哥送我的胭脂香露。一共有九盒。真的很想你。”
“我也是。”
柳家和冷家是世交。柳家长子青简大冷氏双胞胎兄妹两岁。
当日,每仁和青简玩耍时打起架来,碰到了烛台。大火毁了两个孩子的容貌。两家将伤员送到怪医处救治。岂料怪医的小徒弟顽皮,趁人不备将昏迷中的孩童衣服调换。怪医才不管原来的长相,随性而治。结果两个小孩的脸变得谁也不像。
当青简醒来时,他已成了“每仁”,和郁金母女在回西洲的路上。而成了“青简”的每仁从此长住京城。
冷泉无心理会妻女。公公死后,大伯子马上闹分家,郁金带着儿女过,身边没有别的亲友相助,她是一个官奴,无依无靠。往后的日子十分困顿。郁金已不能刺绣,只好靠替人洗衣过活。
冷袖五岁时,家计艰难,母亲只得将幼女寄养到尼姑庵。冷袖忍受不了师太的毒打,逃到街上,恰巧碰上徐鹤,从此被他收养。每仁在家也是忍饥挨饿。环堵萧然。郁金没完没了地捶打衣裳,屋里永远只有昏黄的油灯光,桌子上几乎没有肉菜,却有总是吵着吃肉的冷袖。她脏兮兮瘦巴巴的。如果不是母亲三令五申,他毫不怀疑这只毛发枯黄的小野兽会冲上来啃他一口。
她怎么会是他妹妹?
他有自己的妹妹。
花似伊,柳似伊。
他的妹妹又聪明又漂亮,像个小公主。他们曾经是京城最令人羡慕的兄妹。
冷袖哪里比得上似伊?听说她被比下来,灰溜溜卷了铺盖回家,他一点也不同情。麻雀就是麻雀。他很早就和似伊相认了,听她说太和会的荣耀,送她最名贵的香粉。
似伊是那么出众,这才是他的妹妹。
似伊叹了口气:“我听说阿袖和少陵现在很要好?”
“是的。”
“这样是不是不妥?他们过去毕竟有过交集。我觉得既然决定与子偕老,应该一起面对过去和未来。”
“呃。”
“其实,阿袖只要再服一次淡竹草就能恢复所有记忆了。”
“但是太医没有说。”
“太医是少陵的人。哥哥——”
他默默收下似伊送过来的一个绢包。略略坐了一会儿,两人告别。
徐鹤见到匆匆消失的每仁,沉吟许久。
每仁回到家中,已不早了。
他问小厮山岩:“小姐呢?”
“没回来。”
他一怔,不再过问。
次日清早,冷袖十分纠结地走回家。
昨晚一不小心,她和少陵把约会升级成幽会了。
他们若无其事地穿戴整齐后,少陵朝某个阴暗的角落说:“詹彤史,别来无恙。”
这事闹大了。
按律法,她得立刻接受册封,到哪个宫蹲着去。
不过他说了如果是皇后,可以暂时回家准备大典。她只好违心地答应了他的建议。
在街上,她看到一个迎风而立的身影——老徐。
他问:“阿袖,家去?”
“唔。”
“整天疯疯癫癫的,也不管家里人了。抽空陪陪你哥哥才是。”
“嗯嗯嗯。”
“还有——”
“老徐,有时间找你玩。”
她觉得老头再多打量自己几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掖不住了。
蹑手蹑脚溜进门。
“袖袖。”每仁端端正正当堂坐。
他这么唤她的时候不多,于是营造了大祸临头的气氛。
她认命地挪过去,两步碎成四步。
她低头站着,他坐着。
她感到冰冷的指尖划过耳后,下颔,脖颈。
接下来温温的湿巾子敷在淤青上。
“为什么?”
她很苦恼。伸手向那巾子,连每仁的手一起按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没有抽回。
冷袖想了千百种说辞,最后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每仁拔出自己的手,不再看她,转身走了。
她想道声歉,又觉得很别扭。
我没闯祸,也没丢脸。事发突然。但于情于理没对不起谁。好吧,夜不归宿害他担心了。可他进屋了,追上去自讨没趣。
这一天,她的心情不大好。午休赖得很长时间。
一只手在梳理她的头发。
她一转过脸,是他。
少陵挪她到腿上。
“你怎么来了?”
她并没有想他太厉害,但一见面,还是格外欢喜。
“少爷,要不要叫小姐出来用饭?”山岩问在她门外的每仁,他摇头。
月光消失在幽暗的长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