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妇难为》木瓜海棠

18、第十七章

　　女儿水佩降生后，少陵的脑子飞快运转。

　　按照冷袖的逻辑，这个孩子或者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搞不好将账算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柳似伊身上；或者是他和自己生的。这也麻烦，她八成会以为两人酒后乱性，糊里糊涂有了女儿，然后奉子成婚。就算她以为他们俩正常成亲生子，也会认为他抱着凑合着过呗，娃都生了，还能离咋的这种呕死人的想法。

　　他头一次讨厌她那忠臣孝子楷模的父亲。

　　所以，一时间，泰阳嫡长公主的身份扑朔迷离。

　　最荒唐的一次，少陵狗急跳墙，红口白牙地诬陷贞葶是孩子的母亲。贞葶那时好不容易和暗恋两年的状元爷牵了一回小手，登时就被金口玉言扣上了失足少女、未婚母亲的黑锅，砸得她柔肠寸断，回家抄起祖传四代的宝剑、父亲德王抱着她干嚎，闺女哟，爹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苗。你怎能说死就死。贞葶仰天长哮，我要死，之前也得活劈了那昏君陪葬。状元爷一听贞葶郡主三贞九烈的传奇，芳心大动，好一个痴情女！不到两天就亲自上门提亲来了。未来状元夫人满面春风地进宫玩，抱起水佩就一顿猛亲，连冷袖也被强收了几个香吻。少陵又畏惧又唾弃地斜视堂妹，这女人，几天前还吵着弑君来着！

　　终于有一天，没等他开口，冷袖就抱起水佩端详：“这孩子像我。”

　　“是我们的女儿。”他总归可以说一回实话了。

　　她低头逗孩子。

　　水佩快活地用小手去碰母亲的脸。冷袖的味道，她好喜欢好熟悉。

　　少陵也放心了。

　　冷袖突然抬头盯着他，很委屈地问：“你不喜欢她？”

　　他一震，没来得及酝酿合适的答案，她就伤心地说：“我知道陛下不喜欢我，成个亲也推三阻四的。但孩子是无辜的，您至少可以大发慈悲让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我保证不会妨碍什么。”然后抱着水佩回自己的披香殿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进门，冷袖就面壁。

　　他慢条斯理地更衣上床，推心置腹道：“我想来想去，觉得每仁太好了，简直要感激他的存在了。”她没转过来，但是眼睛睁开了。

　　“岳父岳母年纪大了，自顾不暇。而大舅子风华正茂，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亲人。”他稍稍挪近几寸，她未察，“水佩呢，是长公主，将来或许要嫁到别国去，就算嫁得近，也得搬出去当人家的媳妇。我们到时老胳膊老腿的，女儿万一有什么事，做父母的恐怕爱莫能助。”

　　冷袖一急，翻过身拉住他问：“那怎么办？”

　　他顺势擒住她：“抓紧多生几个呗。”••••••

　　三年后。少陵和师弟陆子陌在书房见面。

　　陆子陌是青泽的中书舍人，与他一样师从金明禅师，同习寒水剑。

　　少陵问：“子陌，这是他的意思？”

　　“师兄，这只是我的猜测，仅供参考。实情还是等江太傅来才知。”

　　少陵自斟了半盏连子心，回忆道：“我记得十四岁那年听师父说你回家成亲去了。怎样？生几个了？”

　　“没有。其实——我是去退婚。”

　　“定是因为那女子相貌平平。”

　　“不••••••”

　　“哦？还是个大美人？你呀——”

　　子陌听出少陵语带促狭，垂下头，嗓音竟让他品出苍凉：“我••••••配不上她。”

　　“你让人家伤心了？”

　　“我对不起她。”

　　少陵还想问，你还爱着她吗？见子陌情伤若此，便知答案了。

　　他落寞离去。

　　少陵有些怅然起身。

　　天蒙蒙亮了。

　　糟了，他必须赶在冷袖醒之前解释一切。

　　刚走几步，青简急急追来：“圣上，太医院失窃！”

　　“丢了什么？”

　　“剧毒——干柴烈火。”

　　“谁下的手？”

　　青简长叹一口气：“柳似伊。据太医们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那一瓶毒药。”

　　“去哪儿了？传令下去，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他火冒三丈，这疯女人！她一把药毒死烛夜那祸害他不反对。但她的心思是死在那人手上，让他恨一辈子，记一辈子。问题是烛夜岂是省油的灯？他这小人肯定会把账算到他头上。他想起那双如琉璃的眸子时，心里一阵焦躁，后悔没给青简一把剑将柳似伊就地正法。

　　一进披香殿，女儿满地乱爬，冷袖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他不由得抱怨：“你怎么不管孩子？”

　　她腾地坐起来，一把拎起孩子抱在怀里：“我马上管！难道劳您大驾不成？”

　　他不快地说：“我不过一晚上没回来，你就这样大呼小叫？”

　　“是是是，我无理取闹，小肚鸡肠，比不上温柔贤惠的柳似伊大小姐。”

　　“你少提她！”

　　“心头肉怎么的，说一句都急成这样。我们母女巴巴地熬了一夜，就见陛下管你的宝贝似伊死活去了。”

　　“你——”

　　“我怎么了？当时爱她爱得要死，干嘛还和我成亲。成亲了也不好好过安生日子。一听那女人的名字，心都飞得没影了。”

　　“你不信我？”

　　“不信！一辈子不信！”她抱着水佩冲出大殿。

　　他试图挽留，却被她的最后一句狠狠一蛰。

　　她真的可以一辈子不信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