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落墨》秋露冬寒

5、第 5 章

　　刚到莫星家里的时候，言墨其实也没有不习惯，只是告诉莫星：“我可能暂时只能以朋友的份和你们相处吧。”

　　因为过去太多事情发生，太多人离开，从言府，到言忤、莫绾，最后是林漓幽，他所经历过的离别太多了。

　　言墨想拉自己一把，再最后一次的相信亲情，相信石莫夫妇，只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莫星是真的打从心底在心疼他，而她也知道不需要去安慰，过去的都过去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余光瞥见言墨的行李，有些疑惑的问他：“你的衣服没有短的吗？”

　　“有，但是不敢穿。”
　　莫星不解：“为甚么不敢穿？”

　　“伤口太多了。”
　　莫星让他去换短袖短裤，也不是不相信，就是想亲眼见证一下。

　　然而，当她真的目睹时，又还是愣了好久。
　　全身上下外露的肌肤，大多都是或纵或横的疤，与那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

　　“你还在长大，这些都能去掉的，我替你去买膏药好吗？”

　　言墨没有与她对视，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些行李，许久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他要与别人对视都很困难，生怕在别人眼里看见算计。
　　每次对视上，他都会下意识的闪避，言墨自己没有意识到，其他人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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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初愈，言墨需要静养在圣区，慢慢的适应精神力的使用，以及再将之前学过的技能拿起来重建。

　　之前一个人自学的时候比较不能理解，但是现在不同了，石莫夫妇两人都是向导，有什么问题问他们比看教科书快。

　　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两个会主动去教言墨，希望言墨能够善用他的身份，帮助更多的哨向们。

　　言墨是个适应力极强的人，无论去了何处，地点有多么严峻、日子有多难过，他都能一声不吭的挺过去。

　　所以这段住在圣区的日子里，虽然非常的枯燥，除了训练就是休息，偶尔还有莫星和石继安来开导他，言墨也还是那样，好几个月如一日的过，每天基本上就是钻研技能书、吃饭，和睡觉，日子百无聊赖。

　　圣区是每个向导家里都必定会有的房间，不需要太大，只要能确认结构稳，屏障够厚够稳定，以及其中的氛围足够宁静，就可以形成一个圣区。

　　圣区最大的忌讳是两人共用同一间，每个人能承受的精神力量度不同，精神力可承受度较高的向导，一旦进入精神力上限较低的圣区，容易使得精神力退化，造成反效果。

　　同理，静音室也一样不能够同时供给两个哨兵使用，在自我修复时，若是误入其他哨兵的静音室，有可能会因为精神梳理力度太强，导致在恍惚间，听著白噪音的同时，也慢慢的被洗脑。

　　大部分信息是能够在精神触手深入大脑梳理情绪时，直接传递给被梳理者，并且没有限定于哨兵，连向导都有可能因为无法承受强烈的精神梳理，而出现被洗脑的状况。

　　所以一旦言墨出现了，石莫夫妇就要为他多腾出一个房间，这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只是由于那些副作用，让石莫夫妇有些害怕数据过高或低。

　　然而，调配这个又需要专业的授课知识，虽说他们已经是完全合格的向导，但是这部分并不是他们的专业，贸然行动不可取。

　　莫星动用各种人脉，想方设法找一个能够排出时间的调整师，恰巧有一个在夏之国旅行。

　　调整师的工作很忙，每天都有哨向在觉醒，国家分配的暂代区仅能存在24小时，他们必须在24小时内接收任务，然后去往委托方的家中进行调整。

　　像言墨这种已经失去初始的暂代区，即使没有圣区也无法被发觉，只能自己去动用人脉寻找人员，好在石莫夫妇两人人脉广，言墨才得以好好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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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星朝言墨的房间喊：“言墨，来贴药布。”

　　她坐在客厅等了一下，房里的言墨迟迟没有回应，所以莫星只好去找他，才开门就看见言墨呆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双腿看得入神。

　　“怎么了？”
　　言墨似乎是突然反应到莫星出现，还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回她：“我只是在想这个有没有效。”

　　“那也想的太入神了吧，真的没事吗？”
　　言墨摇了摇头，随后如往常那样跟着莫星出去贴药布。

　　每次撕下药布是最痛的时候，痛觉神经虽然可以被屏蔽，但是久了就会有类似抗药性的出现，一般撕到最后一两个都会很疼。

　　故而大部分时间都会是石莫夫妇两人都在时，才会去换药，除非真的太紧急，才会让言墨忍耐一下。

　　“莫星。”
　　言墨在上药的时候喊了莫星一声。

　　莫星一边帮他上药，一边回他：”怎么了？”
　　“我如果照着这个身份去上学，是不是会一直出意外？”

　　言墨的问题非常直接，莫星也很直接的回答他：“对，因为你百年难得一见。”

　　“那可以把它藏起来吗？”
　　这个问题连莫星都不是太明白，这究竟是童言童语，还是认真议事。

　　莫星：“如果你想得话，我可以帮你提出申请，在你复学之前办完。”

　　“等一下就出发吗？”
　　莫星从他的问题中，感觉到言墨似乎有些期许申请成功，上次国家说要帮他办，却因为那次意外事故而被无限期延后，如今，他尝过苦果，所以迫不及待的希望资格能快速审下来。

　　他想把会让自己受伤的东西藏起来，或是远离他，抑或是说不将目光加注于那些东西。

　　莫星在帮言墨弄好之后，原本打算就这样带着他出门，谁料言墨迟疑几秒，终究还是开口说：“我去换厚一点的裤子。”

　　莫星点了点头，就在车前等他。

　　现在是07年的年尾，还有两天就要跨年了，今年夏终城的天气依然尚好，现在车内的的气氛也很好。

　　言墨终于能去办没能来得及办好的手续，只要签了这个合约，他能少的事情就很多，威胁也会越来越少。

　　国家上级人员又轮替了一番，已经不是言墨所熟知的那些老面孔，因为都进去蹲了。

　　突然有了这个认知的言墨，表情和心理上都没有什么波动，过去的都过去了，那些昨日不该被记住的曾经，在他心中毫无一席之地。

　　重要的东西都写在日记上，只是日记停在这一年。

　　言墨想记录的东西太多，但是也就仅限于7岁之前的日子，从父母过世之后，他就开始想要以某些方式，去留下那些随时可能随风消逝的人事物。
　　但是在他差点失去生来就拥有的自由时，言墨就再也没想过再纪录。

　　连基本的自由都被差点剥夺，饶是再开朗，言墨也已经意识到，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而现在觉醒之后，身份对他的限制又多上许多，严格来说，自由也受到限制，开始不得不为了自己好，而遵从规矩。

　　向导的五感也是极为敏感，虽然他们在吃喝上并不会限制，但是在穿着和行动上，这类身份会比较严格。
　　基本上无论是何时，他们都不会让阳光直射到皮肤，而且平时就要就要消耗部份的精神力，去给自己架上屏障，然后才能够出门，否则外面的嘈杂会影响到自己。

　　还不到能称为懂事的阶段，言墨就已经一无所有。
　　该离开的都离开了，最后一丝自由也扣上了枷锁。

　　而今年，他不过才七岁，甚至才刚过完一个并不是那么美好的生日。

　　虽然经济不拮据，但是在别的方面上，他比太多人都还要来得贫穷。

　　曾经带着伤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听着不知道有多远传来的嘻笑打闹，心里由衷的感到羡慕。

　　言墨最纯真的时候，大概就是会问自己：“为什么我什么都把握不住？”

　　他从来都没有把罪加在别人身上，不去在乎身边人对自己的作为，只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及时，才会握住一个，逝去一个。

　　现在的夏终城没下雪，言墨看着窗外太阳从云层中透出，形成光束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去年林漓幽还在时。

　　那年下了雪，对方还在自己身边。
　　今年没下雪，一切终究物是人非。

　　最后言墨还是一个人挺过那些日子，从寒冷的冬天回归如往常一般的生活。

　　只是现在有些不同了，言墨拥有亦师亦友的石莫夫妇，他终于有个庇护所，他能感受到自己被照顾的有多么的好。

　　石继安和莫星就如言墨所希望的那样，时而将言墨当成自己的学生，时而像朋友间那般笑闹，不曾使用过长辈论。

　　言墨不太确定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只是他想，他一定会再好好的把握一次，无论如何。

　　正这么想着，莫星的呼唤将他扯回现实，他刚刚想的出神，没有听见莫星说的话，于是他又问了一遍：“阿姨，您刚刚说什么？”

　　莫星听到这个称呼愣了好久，眼前似乎有水光在闪烁着，这个称谓她想听很久了，她一直都在等言墨敞开心扉接纳自己。

　　莫星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因为没注意吗？”
　　言墨似懂非懂的摇摇头，又说：“阿姨，您还好吗？”

　　莫星有些恍惚的摇着头，“没有，我很好。”
　　言墨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阿姨。”

　　这声呼唤，在期盼下一个希望的到来。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