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愁勤》五毒少女

5、误打误撞

　　姜姒一听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马上起了兴致，支起脑袋问，“什么法子？”
　　怀鹤猛的回想起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和胡作非为的英勇事迹，顿时又有些彷徨起来。
　　他要说的法子着实偏门，稍有不慎便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万年来几乎没人用过，他一时间也没想起来。神女要是听了他的主意有什么差池，帝君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想到这儿，他那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什么，当我没说。”

　　“哪有说话说一半的！”姜姒气得瞪圆了眼睛，“好怀鹤，你就说来听听，若是凶险，我不用就是了。你想想，就算你不说，只要我想知道，难道还不能问旁人？”说的也有道理，在天界，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秘辛，可除了他之外，旁人都是道听途说，要是以讹传讹，反倒不好。
　　“奴役灵兽，极其凶险。施为者，不仅要抵挡灵兽的反噬，还要面对天道加之的劫雷，本就险象环生，若对象是高傲的神兽，那更是百死无回。但若另辟蹊径，将萆荔、迷榖入药，以眉心血为引，由对方喝下后，借融神咒以神识进入其幻梦之中，一梦千年，在幻梦中以情为饵，可在二人结同心誓之际，将誓言偷偷换成御灵咒。用这个法子便可瞒天过海，不受天道所限。这是万年前仙门中一位精才绝艳的女修所创，她便是以这法子，成功在一条烛龙身上种下了御灵咒。”

　　“这么厉害的女仙，我怎么从没听说过？”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姒已经跃跃欲试地在想什么时候给那条死蛇下药了。
　　“这便是此行的凶险之处了。成功下咒后，幻梦中的种种便会消散了无痕，可等到神兽渡劫成功，前尘往事尽在灵台显现之时，当时的欺瞒之心，他日就可能成为催命的毒药。发明这个法子的女修便是这样被那烛龙反噬而魂飞魄散。哎，这就叫他日之因，今日之果。”
　　这跌宕起伏的故事说到最后，怀鹤还是忍不住为那女修生出一声叹息来。

　　“那烛龙后来怎么样了？”她有些好奇。
　　怀鹤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那烛龙分明被下了御灵咒，女修死后，他却还好端端的，只是堕了魔，在神魔大战里陨落了。”
　　难怪上古龙族绝迹了，发起疯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不过，她的人生准则只有两条，第一条是士可杀，不可辱，第二条就是事在人为。

　　“我记着，萆荔、迷榖好像是在招摇山？”姜姒目不斜视，装的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只是无心问起。
　　这么单刀直入的问题，简直是把目的明晃晃得写在脸上了好吗，光遮掩神色有什么用？
　　怀鹤不忍直视，神色坚毅地摇头，“我不会带你去的。”

　　“哎呀好怀鹤，你想，等那条蛇渡劫，我爹爹是不是怎么也该出关了，你没法子，他还能没有法子？”姜姒不放弃，抱着怀鹤的胳膊不撒手。
　　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怀鹤的神色开始松动。
　　打蛇随棍上，姜姒哭丧着脸继续发力，“今日剥葡萄，明日抓鱼，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狠毒的手段在等着我，你忍心看着兄弟如此受人欺凌？”
　　怀鹤深吸口气，败下阵来，化作白鹤蹲在地上，“走吧，小姑奶奶。”

　　姜姒和怀鹤这回溜出昆仑倒是出奇地顺利，因为滕烨这会儿被玄章神君给拖住了。
　　“这是？”滕烨低垂着目光，把玩着玄章神君递来的坚硬鳞片，沉声问道。
　　“成年烛龙的鳞片，而且是全身上下最为坚硬的护心鳞。”玄章神君望着那鳞片，目光中满是痛惜不舍。
　　“无功不受禄，如此珍贵之物，我愧不敢当。”滕烨将鳞片递回，淡淡道。
　　“此乃是东华帝君托我转赠，说是替神女备下的赔礼，望神君与神女解怨释结，今后在紧要时刻能照拂神女一二。”玄章神君抚须，想起这两天二人闹的鸡飞狗跳，心道帝君果然是算无遗漏。
　　滕烨默然，有如此疼爱女儿的父亲，难怪那丫头如此有恃无恐，他轻轻将那鳞片握在掌心，终究没有拒绝。

　　而完全不知情的姜姒这时已经跟着怀鹤趁夜色悄悄潜入了招摇山。
　　招摇山是天魔交界处，山脚下理应有重兵把守，可二人到山下时却发现今日竟无人值守。这是玄武神君的地盘，身为战将，怎会有如此疏漏？而且整座山寂静无声，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死气。

　　姜姒与怀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凝重的神色。招摇山只怕是出事了，事儿恐怕还不小。
　　怀鹤载着姜姒从一条隐蔽小路上山，越往上，血气就越重。
　　飞到半途，逐渐发现了几具躺的歪七扭八的守卫。怀鹤拽住准备上前查探的姜姒，微微摇了摇头，“神识已经消散了。”
　　夜色愈发浓重，构树散出的荧荧微光好似鬼火。来处杂草丛生，倒是适合隐蔽身形。
　　“怀鹤，我在这周围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你赶紧去查探一下山顶的八门金锁阵可还完好。一会儿便在此处集合。”
　　山雨欲来风满楼，天魔结界若是破损，恐怕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战。此事非同小可，得赶紧去昆仑报信。

　　分别前，姜姒对着怀鹤郑重叮嘱，“一切小心，不要勉强。”
　　姜姒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小范围地探索了两圈，便回到原地，匍匐在草间。那守卫死的蹊跷，身上没有外伤，是被吸干了精气。

　　一阵冷风吹过构树，迷榖洋洋洒洒掉落下来，恰巧就在她面前散了一地。想起自己的来意，姜姒又薅了两把萆荔揣进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都冷得有些发僵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抓了几个？”问话的人声音听着有些尖细。
　　“整整二十个。咱俩就等着回去升官发财吧。”
　　“这么多，多亏赶上蟠桃宴，要是玄武那老儿在这，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哼，玄武老儿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不过是一只纸老虎，扑腾不了几下了。”
　　“你是说，天界的那位大人要有动作了？”

　　姜姒正凝神听这二人说话，腿上却突然被一条蛇咬了一口，她痛的没忍住缩了下身子，草丛随之微微晃动，发出簌簌的微响。
　　她跟蛇就是命里犯冲！

　　“谁？”二人的交谈戛然而止，脚步慢慢逼近姜姒。
　　随着丛丛杂草被层层拨开，姜姒屏住呼吸，紧闭双眼装尸体。
　　“老胡，这有个人。”

　　果然被发现了。
　　对方久久没有回话，空气陷入了可怕的寂静。虽然闭着眼，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对方像细针一般扫视的目光，看得她汗毛倒竖。
　　“没有仙根，不是神族。”那个叫老胡的终于发了话。
　　“凡人？凡人怎么会来招摇山？”
　　“我哪知道。甭管是什么，杀了再说，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怀鹤怎么还不出现，再不来她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看她一动不动的，是不是刚才谁顺手给杀了。”说话这人边说还边用力踢了她两脚。
　　是是是，快把她当尸体，万分感谢这位英明又眼尖的大哥，她甚至愿意原谅他那粗鲁的两脚。这可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就再补一刀。”
　　真的好狠毒一人。

　　看来装死是不管用了，姜姒猛得睁开双眼，倒是把来人吓了一跳，“两位神仙，我只是来采药，偶然经过此处，能不能看在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大发慈悲放我一马？我以后一定在家给两位神仙立碑上供。”
　　姜姒掏出了怀里藏的萆荔、迷榖辩白道，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老胡，听见没，这小姑娘把咱俩认成了神仙，乐死我了。”这人虎背熊腰，笑得前仰后合的。
　　“少跟她废话，我还赶着回去交差。”老胡站在远处，冷脸催促。
　　这人也收起了玩笑神色，一掌向姜姒拍来，千钧一发之际，姜姒怀中那根青鸟尾羽突然飞了出来，光芒大涨，不仅挡住了对方的掌风，还击得他倒退了几步。

　　“娘的，老胡快来，这小姑娘是神族的人，差点被她给骗了。”那人发觉被耍，脸色沉得能滴水，赶紧呼唤同伴过来帮忙。
　　二人合力袭来，虽尚未突破尾羽所生的结界，但姜姒眼看着它微微颤动，光芒逐渐减弱，附着其上的神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神女小心。”关键时刻，好在怀鹤及时赶到，加入了战局。
　　“不要恋战，直接走。”这两人必然还有同伴，时间拖久了，对他们不利。

　　怀鹤掐了个诀，打晕了二人就连忙收手，捞起姜姒往背上一甩，化成真身，一路燃烧神力赶回了昆仑。
　　姜姒被毒蛇咬了之后也是强打精神，将将撑到昆仑，就晕了过去。

　　在她昏迷的时候，怀鹤已经把事儿和玄章神君说了个七七八八。玄章神君连夜带人杀上招摇山，现场早已被清理干净，连个人影都没有了。封印虽还完好，却似乎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玄武，你身为战将，招摇山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毫不知情，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就算不说守卫不利之责，知道结界封印怎么打开的人可不多，玄武神君该作何解释？”

　　招摇山的变故一起，玄武神君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可此刻他虽然觉得愿望，却也百口莫辩，封印是他和东华帝君，扶桑神君一并设下的。扶桑为设结界耗尽一身精血已经神归太虚，难不成让他说是东华干的？他自己都不信。

　　见他陷入沉默，便有人叫嚷起来，“玄武神君莫不是与魔族勾结，只等蟠桃宴一开，招摇山守卫空虚之时，便与那魔族里应外合？”
　　此话一出，看向玄武神君的不善眼神又更多了些。
　　“无论如何，这守卫招摇的战将之职，玄武神君怕是担当不起了。”

　　姜姒醒来时，看到的便是众人对着玄武神君兴师问罪的场面。
　　这场面多少有点眼熟。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她扶了扶额，玄武神君平素做人也太一言难尽了些，这时候连一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诸位神君，始作俑者应当另有其人，而且此事恐怕就是针对玄武神君故意设下的圈套。”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来处，执明君一个魁梧壮汉，听着都快泛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