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愁勤》五毒少女

13、一起命案

　　暮色将近，天边晚霞由橙红转为深紫，封都闹市华灯初上，天光云影与楼台间的灯火交相辉映，沿街小贩的叫卖与画坊酒肆中的弦乐高低错落，倒是比人间的长安城还要热闹些。

　　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手里拎满了各色小吃，在街上一路蹦蹦跳跳地左顾右盼。许是渴了，看着前头有个茶肆，便坐下讨了碗凉茶喝。

　　茶喝到一半，突然听到人群的骚动，一群人熙熙攘攘、推推搡搡地往一个方向跑。少女好奇，转头问店家，“小二，你可知何事如此轰动？”

　　那小二是个未化形完全的鹦哥，人身上长了个鸟头，嘴巴一张一合道，“客官想必不是封都人士，这两天当归酒楼办簪花大会，今个儿是开场，丽娘亲自上台，多少人排队等着见丽娘一面呢。”

　　有意思，她最喜欢凑热闹了。少女的身影原地消失，只留一颗灵石在桌上。

　　酒楼大堂内。
　　一个小厮端着酒菜穿梭在客人中间，“来喽，千年野山参炖熊掌、油焖太岁、蒜香养神芝——“
　　少女挤进人群，拿十颗上等灵石才换了个偏僻角落的位置。这些菜她以前在别处闻所未闻，食材更是十分难寻的奇珍异宝，光说这太岁，便是仙门中也少有人见过，看来这趟还真是来对了。

　　大堂上有客人喝多了酒，叫嚷起来，“丽娘什么时候出来，我们要看丽娘。“
　　说完便引来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是啊，我们要看丽娘。“

　　昙花台底层。一美艳绝伦的妇人正在上妆，只见她生的一张小巧的瓜子脸，黛眉如远山之雾，一双丹凤眼含情带怯，玲珑的琼鼻微翘，对着镜子描摹口脂，轻抿了两下，娇嗔道 “这群臭男人，可真是无趣。”声音娇柔婉转，能叫人骨头都酥麻了去，随着话音，那云杉下的毛绒尾巴边说边荡来荡去，这般风姿，便是那使得封都万人空巷的丽娘了。

　　边上卧榻上，扮成男装的轻尘懒散斜躺着，冰肌玉骨，手中的一把折扇抵在下巴处，闻言，睁开了那双桃花眼，笑着道，“我看滕烨就挺有意思，可惜你也不喜欢。”
　　想起半年前与那人第一次见面，便被缚在柱子上严刑拷问的场景，丽娘翻了个白眼，“掌柜的好在是开了酒楼，没去做媒，不然就这么乱点鸳鸯谱，不知道得凑成几对怨侣。”

　　轻尘拿扇柄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床沿，不解，“怎么乱点鸳鸯谱，拿你这团烈火去化他那座冰山，不是刚刚好？滕烨这人除了名字土了点，人不解风情了点，论相貌论修为论人品，哪点比不上你那个杀千刀的老相好？”

　　丽娘长叹了口气，“我看，要论不解风情，你和他不相上下。”说罢，也不再多言，便飞上了昙花台的上层。

　　千瓣昙花台随着丝竹乐声缓缓展开，丽娘就在那花心处，伴着奔雷般地急速鼓点，赤着玉足飞速旋转，衣袂翻飞，脚上系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双媚眼流光溢彩，眸光所至，便惊起掌声如雷。

　　台下那少女何曾见过如此香艳的场景，看得入神，便连腰间囊中已然发烫的传音符都没顾得。
　　等到一曲终了，丽娘止步回眸，含情欲语，赢得满堂彩。

　　少女正兴奋地随着人群一同鼓掌叫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个煞风景的声音，“师妹，我们这次下山是有任务在身的，何况妖界最近不太平，你不该乱跑。”
　　少女转头，蹙了蹙眉。

　　“好啦师兄，你就别怪师妹了，她年纪小，贪玩也是难免的，人无碍就好，”一鹅蛋脸青衣女子对着男子娇嗔道，又转头对着少女道，“师妹，以后不可故意不接大家的传讯了，师兄弟们都很担心你。你要是出什么事，叫我们怎么向掌门交代。”
　　少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她一向嘴笨，现下虽气闷，却懒得与这人掰扯。

　　却说来人正是长留弟子，说话的二人，男子是长留掌门的大弟子，叫徐昊天，女子是内门弟子张婉之。而这少女，正是长留掌门的嫡亲女儿清淮，天生灵体，悟性过人，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是长留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在几人说话间，丽娘面前的纱幔便已徐徐放下，昙花台亦随之缓缓下沉，在台下，只能看见佳人的剪影逐渐消失。饶是只有个朦胧的影子，那也是千娇百媚，引人遐想的。

　　徐昊天自注意到台上的身影后，就是一副深思不属的样子。张婉之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一个侧身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笑得甜美，“师兄，如今师妹人也找到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便早些找个地方歇下吧。”
　　徐昊天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道，“……奥，好，只是大家奔波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就在这家酒楼宿下吧。”
　　“这……”张婉之的笑容有些僵硬，还想再说些什么，清淮已经拍手叫好，顺带叫住小二要了间上房，“你们俩先聊着，我累了，就先上去休息了。”
　　“我也突然有点要事，师妹你自便。”徐昊天也匆匆离开。
　　张婉之一人停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月上中天，楼内笙歌曼舞和推杯换盏的声响渐歇，众人酣睡之际，突然一声惊叫刺破静谧。
　　“啊……杀人了……杀人了！”

　　厢房内本已暗下的的灯光次第亮起，有人推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身着长留弟子制式衣袍的男子跌坐在一间厢房门外，颤抖着结了个印。
　　其余长留子弟便陆续赶到，围拢在那门外。

　　徐昊天来的最晚，等他到了，众人方敢进屋查探。
　　死的是门内最新进的一个弟子，众人神色便有些凝重起来。
　　那尸体维持一副惊恐的神色，身体有被野兽撕咬的痕迹，致命伤是胸口的一处贯穿伤，看起来，像是动物的爪印。

　　“小六，你们同住一室，你且说说今晚发生了什么？“徐昊天对着那个发现尸体的弟子问道。
　　“大师兄，我刚刚不过是起夜去了个茅房，回来就发现有妖物行凶，可惜我法力低微，阻止不及，还让它跑了。”

　　“你可见到那妖物的样貌？”张婉之急忙追问。
　　“夜色深重，没看清脸，但它跳窗逃走，趁着月色，我仿佛看到它有一条尾巴！”

　　张婉之若有似无地朝着徐昊天撇了一眼，意有所指，“我记着，今天登台表演的那个丽娘，似乎就是个狐妖。”
　　“可是这是妖境，长尾巴的妖千千万，你为什么偏说是丽娘？”清淮歪着头看她，纯粹的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怀疑。
　　张婉之脸色难看，负气道“就凭她长得像一个与长留有嫌隙的旧人。”
　　徐昊天眉头紧锁，半晌才出声，“小六，去找掌柜的，请他把丽娘一并带来。”

　　不久后，小六只领了个一路猛打哈欠的轻尘回来复命。
　　“师兄，这位是酒楼的老板，我和他说了事情的原委。他说丽娘是他们店的头牌，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说想见就能见的。他还说我们扰了他的清梦，得赔偿他的损失！”小六显然是被掌柜的倒打一耙气得不轻，脸色涨红，手指着轻尘，一番话说的异常委屈。

　　“掌柜的，我们长留弟子在你这店里不明不白的死了，如今请你来，也只是为了查明真相，缉拿真凶，别无他意，请你行个方便。“徐昊天躬身做了个揖，姿态倒是放的极低。

　　轻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漫不经心道“你倒是说说，你长留的人死了，与我家丽娘有何关系？”
　　那徐昊天听到“我家丽娘”四个字，瞳色骤然变深，一时没有接话。
　　“敬酒不吃罚酒！师兄，别和他废话，我们直接去把那丽娘抓来，找不到她，就砸了这酒楼。”张婉之平时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这时候却是杀气毕露。

　　轻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女孩子家，温不温柔是小事，但得讲道理，这要是不讲道理，就和街头泼妇没有差别了。”尤其那泼妇二字，她说的格外缓慢清楚。
　　“你说谁是泼妇！”张婉之气急，提剑便飞身向轻尘的胸口处刺去。
　　清淮挡在轻尘面前，横剑挡住了她的攻势。

　　张婉之不敌，剑被打落在地，只觉在同门面前颜面尽失，一张脸青白交加，先是恨恨地剜了轻尘一眼，便转换了神色，泫然欲泣，“师妹，我自问待你不薄，现在你竟帮着外人一起羞辱于我！”
　　在场几个弟子听了张婉之这句话，看着清淮的目光便隐隐有些不认同。

　　轻尘嗤笑一声，目光扫过这几人，仍是气定神闲，“狠辣乖张，是非不分，要不是这位女侠清理门户，我差点以为这便是你们长留的规矩了”，又瞟了张婉之一眼，“这位姑娘演戏的功夫，倒是比我前天看的花旦还厉害些。”
　　“欺人太甚！“张婉之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拾起地上的剑便要再打。

　　“够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杀害小七的凶手！“徐昊天终于看不下去这场闹剧，出言制止。
　　又转向轻尘恭敬道，“掌柜的，尸体就在这里，你尽可查验。我师弟也看到了行凶之人与那丽娘颇有相似，故而请你带她前来，叫我那师弟辨别辨别。若确非丽娘所为，我自当再向二位赔搅扰之罪”
　　顿了顿，补充道，“可若是掌柜的不配合，为了不延误时间叫那真凶逃脱，我等也只好得罪了。”
　　好一个先礼后兵，轻尘眯了眯眼睛。

　　滕烨这个镇宅打手不在，这么多仙门弟子，也不知道俞伯打不打得过。如今形势不明，只能暂且先低头。
　　“也罢，我便叫丽娘出来与你们见上一见。”她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个蜻蜓剪纸，那剪纸离手便化为活物，扇动翅膀朝着后院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