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很久的好朋友》一棵小白葱

9、宦海

　　这一刻，江述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在她眼中，他是什么神情——有没有泄露他既希望能好好隐藏，又期待她突然发现的心思。

　　关于他想变成一只猫，乖顺地伏在她身边，等待她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抚摸，哪怕只有片刻都好。

　　顿了片刻，他说：“没事。”

　　晚上十点半，杀青宴散场。

　　童颜回家换了身衣服，从头到脚武装得严严实实，任是姨妈经过，都认不出来的程度。

　　她打车去了近郊的一家图书馆。

　　车程二十多分钟，有点无聊，给魏子铭发微信，一直没收到回复，应该在忙，百无聊赖间，忽然想起江述今晚奇怪的举动。

　　其实这种奇怪的感觉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她一直没空细琢磨。

　　就好像，以前的江述是一部能够打通的电话，虽然不是每次都接听，但你知道这个号码正常使用中，只要打，总会接通的。

　　而现在，他像一部坏了的电话，时常接不通，即便接了，也会滋滋一些令人莫名的电流声。

　　他们时常在断联的边缘徘徊，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淡了。

　　难道因为她恋爱了，无意间忽视了朋友的需求，让江述感觉受伤了，所以他不想跟她做朋友了？

　　哎，男人的心思，好难猜。

　　童颜想了想，给林慧心发微信。

　　不开美颜：「心姐，江述最近有什么动向吗？你有听到圈内传什么消息吗？」

　　林慧心秒回。

　　心醉：「你们关系那么好，还需要从我这打听？」

　　不开美颜：「哎呀你快说嘛！他最近奇奇怪怪的，我想打听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心醉：「坏事没有。好事有一件。」

　　不开美颜：「是什么？」

　　心醉：「他入行演的第一部电影，最近可能要上。」

　　不开美颜：「？？？？他还演过电影？」

　　童颜震惊了。

　　心醉：「你不知道吗。。。他出道就演了一部反腐电影，据说是反派男二，份量还挺重的，但是因为题材敏感，片中有些镜头审不过，所以鸽了好几年。」

　　不开美颜：「我不知道啊！！！从来没听他提过。。。」

　　心醉：「可能是因为拍完上不了映，他自己难受，所以也不想提吧。而且这几年，他一直没起来，谁会去讨论一个nobody呢，你自然就没听说了。」

　　不开美颜：「说什么呢！我家江述很厉害的，才不是nobody！要不，你把他从李正手里抢过来吧，我看这几年李正啥好资源也没给他。姐姐，你带江述吧！求求你了。」

　　心醉：「别闹。李正那么猴精的人，眼看江述要有起色了，他能愿意松口？不过你倒是可以帮姐跟江述敲敲边鼓，看他有没有心思。」

　　不开美颜：「拉倒吧！我们友谊的小船都快沉底了。」

　　心醉：「怎么回事？」

　　童颜叹了口气，不想多说，敷衍两句就结束了对话。

　　点开江述的聊天窗口，童颜想问问他电影的事，又想到今晚才说过，要克制自己，少去骚扰他，才两个小时就食言，不太好……还是改天吧。

　　目的地到了。

　　从外面看起来，这里很像艺术展览馆，通体白色，棱角分明的几何造型，侧墙上“三昧图书馆”五个大字以黑色细钢架搭成，简约中透着优雅。

　　馆内收藏的书有历史古籍、艺术杂志，还有医书孤本……都不是市面流行的热门书籍，甚至不是全新的。

　　馆主是魏子铭的发小，叫刘春行，一个热爱书籍、活得随心所欲的富二代。

　　魏子铭带童颜来过一次这里，二楼有间屋子，是私人会客室，玻璃窗从屋里能看清屋外，外面却看不清里面，正适合约会。

　　童颜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收到了魏子铭视频电话。

　　她迟疑着接起来，问：“你这会儿方便吗？”

　　魏子铭笑着：“我自己开车，车上没别人。”

　　“哦。”

　　“打开窗边储物柜抽屉，最上层。”

　　童颜走过去，按照指示拉开抽屉。里面有个粉色的扁盒，十寸见方，上面印着宝格丽的logo。

　　魏子铭说：“送你的，看看。”

　　童颜把手机靠在墙上，腾出手来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颈链，不闭合且不对称的独特设计，小拇指粗的金链通体镶钻，左侧以祖母绿宝石缠绕，底部镶嵌四颗玫红色水晶，右侧底部坠同色系宝石花瓣，华贵优雅，一看就知价值不凡。

　　童颜犹豫道：“太贵重了。”

　　“本来想当面送你的，等不及想让你先看。”魏子铭温声说。

　　童颜扭捏了一会儿，说：“那等我以后挣了大钱，送你更贵的。”

　　“好。”

　　她取出颈链戴好，摄像头对准脖子，问：“好看吗？”

　　“非常漂亮。”他不吝赞美。

　　童颜眉眼弯弯：“你还有多久到呀？”

　　魏子铭瞟了眼反镜，说：“后边有狗仔，我正在带他们绕。”

　　“啊……不能直接过来吗？你一个人来图书馆，没关系的吧？”

　　魏子铭摇了摇头：“万一你也被人跟踪了呢？有心人难免会联想。”

　　童颜愣了下，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之间，需要这么谨慎吗……即便暴露又如何？想是这么想，但她也十分清楚，公开恋情绝不能如此草率。

　　“那你好好开车，注意安全。”童颜嘱咐。

　　魏子铭“嗯”了一声：“我尽快甩掉他们。”说完就挂了视频。

　　童颜在图书馆里等了半小时，仍然没有等到魏子铭，过了一会儿，收到他发来的一条微信。

　　「颜颜，你先回家，让春行开车送你，我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童颜盯着这两行字，失望到无以复加。

　　她试图再争取一下，于是说：「要处理多久呀？今晚赶不过来了吗？好想你。」

　　「乖，先回去睡觉吧。我也想你。」

　　童颜没有让刘春行送她，仍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在凌晨两点时，回到了家。

　　*

　　第二天出工，童颜坐在化妆间里哈欠连天。

　　化妆师是用熟了的人，平时关系不错，见她这么困，笑着引她说话。

　　“颜姐，重金求瓜。”

　　“什么瓜？”

　　“魏孙恋情呀！你说，这是真的，还是炒作呀？”

　　童颜一下子清醒过来，看向镜子里的化妆师：“他们两个传绯闻了？”

　　“你不知道吗？”

　　童颜当即打开手机，登录微博。

　　她昨晚回到家太晚，躺在床上郁闷得动都不想动，微信的通讯录从上划拉到下，又从下划拉到上，一直也没等到魏子铭的消息，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睁眼五点半，着急忙慌起床往机场赶，下了飞机就来化妆，童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看到热搜上明晃晃地挂着词条，#魏子铭孙艺涵#，只觉得荒诞。

　　点进去，置顶博文是一个娱记号发的：

　　有瓜速来！W姓顶流和S姓流量小花疑似恋爱中。配九宫格动图。

　　魏子铭和孙艺涵杀青宴上姿态亲密，男方在桌下牵女方的手。还有几个交颈贴脸的动图，是借位图。

　　这条爆料是凌晨一点发的，那会儿童颜还在三昧图书馆没走，难道魏子铭说要处理的事，就是这个？

　　实时广场上有营销号扒出两人同款手机壳的，有各自粉丝口径一致辟谣的，也有说是为剧宣炒作的，热度还在上升。

　　造谣的人编的有鼻子有眼，连她这个正牌女友都不由将信将疑。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消息呢？魏子铭知道吗，他为什么不跟她提呢？昨晚失约跟这件事有关吗？童颜很困惑。

　　看着自己男朋友跟别的女生动作亲密，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即便是借位图，也够人酸一鼻子的。

　　童颜手比脑子快，当即给魏子铭发微信：「你还在忙吗？昨晚是因为孙艺涵，才失约的吗？」

　　对面一直没回复，童颜关上手机，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化妆师见她意兴阑珊，也不再开口。

　　接下来的一整天，童颜都闷闷不乐。

　　拍戏时陷在人物情绪里还好点，中场休息时，就安静地坐在场边，鼓捣手机。

　　乔乐察觉她心情不好，问：“颜姐，喝奶茶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到收工时，童颜作为瓜主关联方，终于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昨晚那些动图，疑似是孙艺涵方主动放出来的，没跟魏子铭团队商量。

　　但魏子铭团队也没证据证明是孙做的，即便有，两人同属一家经纪公司，作为同一部剧的男女主，也不可能在剧播之前有什么过激反应，只能引导网友朝剧宣炒作的方向去想，等待热度慢慢降下去。

　　魏子铭昨晚之所以爽约，是因为当时太过敏感。

　　刚爆出跟孙艺涵的“恋情”，若转头又被拍到“夜会童颜”，那就不是绯闻瓜，而是人品瓜了。

　　经纪人俞凯极力劝他，不要明知有狗仔跟踪，还主动往枪口上撞，最终魏子铭被说服了。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童颜这一天来，断断续续从魏子铭那听到的。

　　魏子铭在微信上跟她道歉。

　　MING：「颜颜，咱们避避风头，近期先不要见面。抱歉，昨晚我失约了，生我气吗？」

　　童颜回：「有一点。」

　　MING：「下次见面，你随便对我出气，现在不要一个人生闷气了，好吗？」

　　她其实更多的不是生气，而是，莫名其妙、茫然无措的。

　　原以为合得来的同事，背后耍小动作，抹黑她“耍大牌”，还神来一笔地，在剧杀青时炒作跟她男朋友的恋情瓜。

　　两三周没见的男朋友，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等了一晚上，最后被放了鸽子，只带回一件冰冷华丽的首饰，并被告知，未来一段时间先不要见面了。

　　真是好奇怪。

　　明明不是她挑起来的风，她却被迫卷入其中，需要“避风头”。

　　这个恋爱，怎么谈成这样？接下来，她只需要等“见面通知”就可以吗？

　　童颜心里堵得厉害，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脑子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登上微博小号，发了一条状态。

　　@香草味冰淇淋：syh真是太讨厌了！

　　连小号都只敢用缩写代替。

　　发完还不解气，她给林慧心发微信：「心姐，我申请发一条微博，现在，立刻，马上！」

　　醉心：「发什么微博，不许掺和。」

　　不开美颜：「凭什么！」

　　醉心：「凭他们是男女主。现在风向已经在转变了，你这会儿下场，说什么？阴阳怪气地内涵孙？这才刚开始，剧播的时候他们更亲密，你怎么自处？」

　　林慧心说的都有道理，这些道理，童颜也都清楚。

　　她也明白，本身她的路人缘就一般，安静待着还被人黑，如果主动找事，都不知道会被解读成什么样，到时候公关的同事人仰马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

　　要放在以前，即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也是要冲的。

　　如前却要左右权衡，真是不爽啊！

　　林慧心又发来消息：

　　「童童，圈内这种事我见多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就是你们这段关系需要承受的，如果你调理不好自己的心态，影响的不只有你，还有他。你好好想想姐的话。」

　　童颜泄气地靠在椅背上。

　　她想找江述说说话，对着他的头像迟疑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时，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Austin：「花收到了吗？」

　　童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Austin就是昨晚那个潘昀。

　　什么花？她正一头雾水时，乔乐捧着一大束花走过来。

　　“颜姐，有人送你花。”

　　茉莉桔梗百合，幸好不是一大捧红玫瑰。

　　童颜有点头大，先回复对方：「刚收到，谢谢。」

　　Austin：「喜欢吗？」

　　不开美颜：「很美，让您破费了。」

　　花很好看，以后别送了。

　　童颜觉得，潘昀应该能看懂。但很显然，他没懂，也可能是假装不懂。

　　Austin：「不如人美。」

　　童颜不想再回复了，这样拉扯下去没完了。

　　乔乐见她腾出空了，问：“颜姐，花怎么办？”

　　“放在车上散两天香气吧。”

　　*

　　如林慧心所说，江述出道参演的首部电影《宦海》赶在春节放假前一天，2月3日上映了。

　　影片从官宣定档到上映，只有短短的四天时间，令人感觉片方有种“迟则生变”的焦虑感。

　　由于题材敏感，加上时间太过仓促，映前宣传动作不太多。

　　然而，在春节档大战第一天，《宦海》以8000万票房、同档期第四位的成绩鸣金收兵。

　　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一个没有流量演员参演的影片，题材也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合家欢”，能在大咖云集的春节档厮杀中取得第四名，所有人都没想到。

　　更没想到的是，上映第四天，《宦海》以5亿票房的成绩，杀到了同档期第一名！

　　“这再次印证了一个真理：好的作品，自会口口相传。”童颜在观影活动结束后，面对主持人采访时这样说。

　　彼时，江述和一众主创人员站在台上，童颜看着他，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句：“江述，你是最棒的！”

　　观众席哄笑鼓掌，台上主持人和剧作团队鞠躬致谢，江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

　　这几日，江述一直在跑线下路演，忙到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有时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城市，什么地方。

　　感觉有半辈子没见过童颜了。

　　今天观影时，他坐在第一排靠中间位置，童颜在他正后方的第三排，明明荧幕在眼前，却总觉得镜头在他身后。

　　心不在焉地坐到电影谢幕，他很期待听到童颜的感受，然而当她真的站起来，举起话筒时，又有些许忐忑。

　　入行的第一部作品，如今再看，有些地方的处理太青涩了，他自知不足，然而，听到她喊那一嗓子，不由失笑。

　　她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盲目地相信他。

　　这就是，好朋友会做的事。

　　江述垂下眼，避开了童颜搞怪的视线。

　　主持人在逐个采访，轮到江述时，问：“如果有机会邀请人来看《宦海》这部电影，你最想邀请谁来一起看？”

　　他的目光掠过第三排，童颜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