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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探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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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述从腋下拎出她两只爪子,牵着朝斋堂外走:“下山。趁着雪薄,路好走。不然得夜宿道观了。”
童颜鼓着腮帮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还在缠问:“到底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他闲闲地答一句,“等你小鹿乱撞了,再说。”
返回剧组前,童颜和潘昀见了一面。
潘昀听说了赵仕沅被刑拘,知道自己被童颜利用了,气得在微信上爆粗口,骂她不讲道义。
潘昀约她出来,童颜原本不想答应,后来想了想,抛开倪笑的事,她也确实欠了潘昀人情,无论如何都该见见。
两人约在一个公园后门,童颜上了潘昀的车。
潘昀搓火道:“瞧瞧你选这地方,我可真是服了!”
公园里都是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后门晚间关闭,无人进出,非常安全且私密。
总之,她不会再去什么会所了。
“你想说什么,说吧。”童颜开门见山。
潘昀已经过了最震惊最火大的时候,说话还算客气,且他对童颜尚有几分好感在,于情也想指点指点她。
“赵仕沅家里是搞金融的,金融知道什么意思吗?有钱!虽然跟娱乐圈不沾,但上层圈子就那么大,人脉错综复杂,想搞死你一个小明星,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跟他们硬刚,是不想在圈里混了?”
童颜木着脸说:“我没想跟谁硬刚,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你不如先想想自己,怎么圆你们之前的伪证吧。”
“你担心我?”潘昀突然凑过来,邪邪一笑。
童颜皱眉,身子往后撤,手已经拉住了车门。
潘昀觉得无趣,又坐了回去:“放心吧。我的律师要连这点事都摆不平,就不用混了。但你,如果还想在娱乐圈混下去,恐怕就得好好做人了。不如你求求我,我考虑考虑帮你。”
童颜神色毫无波澜:“说到底,那晚你还是帮了点忙的,虽然你后来没有如实作证,我也无权谴责你,有权谴责你的人也不在了。无论如何,我曾经拿你当朋友。如果你因为这事记恨,或者要帮着赵家搞我,随意。”
潘昀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倒当真有几分佩服了。
他原是抱着的游戏心态在追童颜,此刻却生出几分正经情意,说:“通知你个事,哥哥看上你了,从今儿开始认真追你。”
童颜大惑不解,且十分嫌弃的表情:“……你没事吧?”
“劝你跟魏子铭早分,他配不上你。”潘昀说完,嬉皮笑脸地伸出手,去摸她的头,“不如考虑考虑哥哥。”
童颜挡下他的手,低声吐槽一句:“真是有大病。”就开门下了车。
*
潘昀回到家,一进门,保姆周琴迎了上来。
“周姨,我妈呢?”
周琴笑说:“太太睡了。给你留了晚饭,我去热一热。”
“不用。”潘昀把车钥匙扔在柜上,边换鞋边说,“我在外边吃过了。我爸也睡了吧?”
“先生还在书房。”
潘昀闻言一顿,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这两天,因为赵仕沅的事,潘秋生给这个局长那个司长打了一圈电话,探听倪笑的案子。老子收拾烂摊子心情不好,儿子自然被骂的狗血淋头,在家都躲着走。
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到书房门口,见门没关严实,里面有声音,潘昀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听见他爸似乎在给谁打电话,约那人见面。
隐约听他喊了个……小叔?小树?男的女的?
正要细听,电话结束了,最后他爸说了一句:“好,那等你杀青再约。”
杀青?是个演员?
潘昀狐疑地想了想,有些许恍然。
这老东西怕不是在外养了小的……好哇!教训他的时候义正言辞,自己却不守夫道,这下让他抓住了把柄,等着吧!
潘昀心念几转,又蹑手蹑脚往自己房里走,边走边摸出手机,给他爸秘书田源打电话。
“源儿哥,我爸最近在忙什么?”
*
元旦前一天,童颜回到剧组继续拍摄。
她的状态好了很多,拍了两天后,导演笑着说感觉对了,她也松了口气。
然而,她的状态并非一直都好。万念俱灰的感觉仍然时不时涌来,每当这时,她就放任自己陷入低落的情绪里,大哭一场,或丧着脸躺在床上。
这是江述的心理医生朋友Jame说的办法,每周三晚,童颜会固定跟Jame聊一个小时。
Jame说,人的情绪波动就像蹦极,有荡到低谷的时候,也有弹回高处的时候,试着去接纳所有的情绪,和它们共存,而不是对抗。
说起来简单,体验的过程却很难熬。
每当她觉得熬不过去时,总会想起江述那晚说的话,她想象自己后背绑了一根绳子,莫名就会多了一点勇气。
江述也经常给她打电话,几乎每晚都打。
一月十七那天,是农历北方小年,江述收工后给童颜打视频。
她问:“你春节是不是也在组里过啊?”
“嗯,回不去。”
江述正在洗脸,手机靠在水池边,听对面无声,不由抬眼看去,见童颜扁着嘴,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擦干手,拿起手机说:“初四我有个行程,在北京。”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江述轻笑着:“真的。”
“那你到时候来探我的班。”
“好。”
童颜一心盼着江述来探班,却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江述所在的城市突然封控,交通停运,人员无法进出,整个剧组被迫隔离在酒店。接着,国内多个剧组宣布暂停拍摄计划,童颜所在的组也停工了。
那是茫然且混乱的一段时间。
童颜每天早上一睁眼,先看疫情动态,哪个地方发现感染病例,哪个小区又死了人,哪个家庭短短几天绝了户……当宏大的悲剧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个人的小情小绪是那么微不足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童颜为自己曾经放弃生命感到羞愧,祈盼疫情尽快结束,江述平安回来。
整个正月,她只跑了两个行程,此外就是在家待着录视频,开直播,给硝烟中的伙伴加油打气。每天询问江述的状况,得到的都是没问题的反馈,渐渐地,也就放了心。
料峭过后,春暖花开。
四月八号,童颜参加了一档抗疫节目的录制,在后台遇到了魏子铭。
他身边围着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说话,期间魏子铭看见了她,童颜脚步微微一顿,顺势拐到了就近的休息室。
过不多时,魏子铭敲门走了进来。
林慧心看了看童颜,又朝魏子铭点了个头,说:“我去找PD。”就离开了休息室。
魏子铭关上门,走到童颜身边。
多日不见,两人之间像隔了一层玻璃,眉目清晰可见,却终归是触碰不到了。
一坐一站,彼此对视片刻,童颜问:“找我有事吗?”
“你……”
魏子铭看着她,神色有几分无奈,几分歉疚。
童颜其实很不喜欢他这样看自己,好像她有多么对不起他。
她略过了前任相见的常规套路,主动说:“子铭哥,我最近过得还不错,你不必对我抱愧,我们分开,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三观不合。”
魏子铭苦笑一下:“颜颜,我并不觉得我们的三观不能调和,没有哪一对情侣不吵架,我承认,和孙艺涵的关系拖泥带水,让你失望了,但请你相信,我对她没有除朋友之外的感情,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跟她保持距离,我们不要分手,好吗?”
童颜摇了摇头:“和孙艺涵无关。你还没发现吗?我们都不能理解对方。你看不惯我和男生做朋友,不喜欢我办事太冲动,我也不能理解你的谨慎、周全和大局观。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爱情到底是什么。最后得出一个答案,你想听听吗?”
魏子铭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觉得,爱情是甘愿被对方驯服。很显然,我们都是个性强烈的驯兽师,并不情愿被驯服。”
魏子铭想着她的话,一半认同,一半仍有不甘。
“颜颜,你有时候对我,过于苛刻了。我承认问题存在,但你不觉得,你根本没有给我时间,容我去解决?”
童颜无力地笑了一下。
想起那些一起躲狗仔的时刻。为掩饰恋情炒作绯闻的时刻。争吵后迟迟没空见面,最后在微信上讲和的时刻。还有他最后一次迟疑的时刻。
“你要的时间,并不需要我给。”
魏子铭怔了怔,继而沉默下来。
他觉得此刻的童颜,有几分陌生,可能是真的不爱了,所以连同那些嗔怒指责的情绪都没有,只剩下平和。
童颜无意再多纠缠,便道:“你送我的项链,改天我会寄给你,祝你一切都好。”
她说完不欲多留,转身往门口走。忽听背后人喊“颜颜”,她缓缓停下脚,却没有回头。
“如果那天孙艺涵没有出现在我家,我们是不是,不会分手?”
童颜想了想,如实说:“我不知道。生活已经很让人应接不暇了,就不假设了吧。”
*
几个月来,生活在疫区外的人逐渐习惯了戴口罩、勤消毒,然而,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死亡数字每天都在更新,人心不免惶惶。
当集体的不确定性恐慌分摊到每个人头上,能做的好像只有自求多福,如此时间一长,反倒生出些无畏的勇气来。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被所有人奉为圭臬。
在确保防疫规定严格执行的前提下,童颜的剧组于三月初复工。由于中间耽搁了一个多月时间,原定的杀青时间推迟到了四月底。
武汉四月初解除封控,江述的剧组也很快复工,但考虑到各地防疫政策有别,为免异地往返被迫隔离,耽误彼此的工作进度,探班童颜的计划只能继续推迟。
两人仍旧每天睡前打视频,聊到无话可说,童颜还不肯挂,就那么缩在被窝里,看对面的人趿拉着鞋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到屏幕前瞧一瞧她。
有时候听见他咳嗽一声,她就吓得半死,生怕是感染了病毒,等第二天出了检测结果,截图发过来,她才放心。
偶尔也念叨一句:“好烦啊,江述。”
她也不知道到底在烦些什么,反正就是,心里隐隐有股子焦躁。
劳动节那天,江述晚七点收工,导演约几个主创演员一起吃饭,散局时已经九点多了。
江述回到酒店,洗漱完给童颜打视频,被挂掉了。
很快,一条消息发过来:「等会儿说。」
看来是在忙。
他躺在床上,因为喝了点酒,便生了困意,似睡非睡间,听到微信消息提示,摸起来看了眼,是童颜发的。
一个酒店定位。
不开美颜:「你来这里。」
盯着这四个字看了两秒,他突然翻身坐起,困意一瞬间全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