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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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江澄为父母披过麻戴过孝，为姐姐守过灵堂，为一众江氏族人烧过纸钱，为师弟们放过河灯上过香，这些都没魏无羡的份儿。魏无羡当年在他面前被百鬼啃食殆尽，江澄知道他师兄绝无生还的可能，可又不信这个能在乱葬岗熬过三个月修成鬼道开山鼻祖的小强真会死。
每每用紫电抽鬼修，江澄的心也反复受煎熬，既希望抽出魏无羡，又怕真抽出魏无羡。这个中滋味，旁人不知道，只骂三毒圣手心狠手辣，因个魏无羡就迁怒于所有鬼修，甚至千里追踪到别家地界也要赶尽杀绝。
流言纷飞，有些话不堪入耳，听多了，连亲外甥也对江澄偶有微辞，“舅舅逢鬼修便统统抽死，也太……”
太如何呢？世人善忘，不过区区十余年就忘了当年堵在莲花坞大门口，恨不能屠尽所有和魏无羡有关的一切人事物，甚至迁怒得当时江氏子弟出门都无法抬头，落进下石者只要打着声张正义的旗号就能肆意讹诈莲花邬，那时除了金子轩，人人隔岸观火。
直至夷陵老祖身死江宗主之手，莲花坞才在夹缝中续了一口气，若非那一口喘息续命，今日哪里还有云梦江氏？莲花坞也早就如其他消亡的家族一般，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更遑论发展壮大重回顶层。
当年恨之欲其死，而今又嫌江宗主不给鬼修留条活路，一竿子打死。
平心而论，若要细细言明，这既不能怪江澄心狠手辣，也不能怨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或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鬼道中人受到不同的待遇，盖因其门槛极低，入门者众，不同的人，行事皆事出有因，又各自结出不同的果。只是分别看待的人少，总有人喜欢以偏概全，以自身概世间，才有了这种纷争。
鬼修刨人坟冢毁人尸首，损心性后，不少鬼修失控大肆屠杀无辜，一些心术不正之徒不想费心费力结金丹，贪图速成，为练鬼修没有底线，屠村养尸，占山为王。
这种人，令受其祸害的百姓恨之不能生啖其肉，鬼修肆虐之后的村落，绝不是死亡了多少，重伤了多少，撑不过去又追加逝世了多少这种轻飘飘的数字可以一言概之的。
那每一个数字之后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他们有家有友，就这么被鬼修拿来炼器，让他们的如何不怨，他们的家人如何能甘心？那些幸存者经历人间地狱，侥幸逃生，叫他们如何能够相信鬼修可以自控？
夷陵老祖都没控制在何况这些还不如他的半吊子？谁敢拿命去赌面前的鬼修的心性？
但事无绝对。
有些报仇无门，求助无路的，也的的是修了鬼道一途才得以报仇血恨。鬼修者众，其中不乏被迫修习鬼道者，这确实无可奈何，追溯过往，便是当年的魏无羡，也不是自愿进乱葬岗修习这邪门歪道，还不是温晁逼出来的。
鬼道自创始至今近二十年，有被鬼修祸害的血泪史，也有靠着鬼道讨得公道的人间剧，一边倒的讨伐逐步成了两方辩论。
因着些可说或不可说的缘由，某些家族对鬼修慢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轻一辈有些低龄小儿，听腻了当年不夜天的旧事，父母拳拳爱子之刻意保护下，他们没见过鬼修肆虐的村落，只爱那天资高绝的叛逆小子一扫陈规陋习恣意江湖奈何天妒英才的话本子，听说书先生大肆吹嘘魏无羡的事迹，甚至反过来为鬼修辩护。
说不上谁对谁错，这种事情争不出胜负，站定立场之人总有千万条理由支持自己的看法。
百家对鬼修态度是松是紧，都与江澄无关，是拍手叫好还是跺脚痛骂他也不在乎，仅对得起本心便好。
江澄早就知道了，无人能做到万人满意的，索性，做到自己满意便够了
百家或有所图或畏人言对鬼修摇摆之时，只有金子轩十余年如一日的给江澄提供助力铲除鬼修。
世人以为金子轩如江澄一般，是为了丧妻之恨迁怒，其实不尽然。
当初，魏无羡是一，薛洋则是二，这两个鬼修一前一后坑的金子轩差点万劫不复，此为私仇。
于公，金氏在金光善时期曾有过两次前科，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众人愤恨鬼修之际再宽容鬼道中人。
时过境迁，金子轩对鬼修依然没有好感却也不是那么牙呲必报之人，他这般不遗余力主要是为了江澄。
江澄生肖属锯嘴葫芦的，八百年听不到他一句软话，同是一肚子苦水，金子轩有时都憋不住跟亲近之人倒几杯出来，江澄却能十多年点滴不漏。
若非两个孤家寡人只能找对方一起喝闷酒，可能金子轩连江澄的醉话都听不到一句。这人太能死扛，对喝过不下千儿八百回，他就漏了那么一次苦，仅那一次，就够金子轩记一辈子。
“修鬼道是迫不得已……能控制得住……都是放屁。若是为报仇不得已才修鬼道，若是报了仇就停手，怎么会传到千里之外我江澄的耳朵里。我/他//妈又不是一方县令，我还能死盯一个无名鬼修刻意跟他过不去？！！收不住手的……杀/性都传到我这来了还死不悔改，找遍了借口开脱，无一言忏悔其罪。魏无羡，你带的好头，死都不悔改！！！！”
江澄一醉醒来，万事不记得，倒是被金子轩随后的殷勤带出不少狐疑，金宗主下令，兰陵金氏势力范围内，日后若再发现鬼修，可不必等江宗主来，擒住了，送去莲花坞。
金孔雀……是在替他儿子道歉？
13.
金小少主对江澄死磕鬼修的事儿跟舅舅发牢骚了数次，舅舅从来没说什么，顶多就是杏眼一瞥刮他记眼刀子，金凌表示，舅舅的眼刀自有风情，赏心悦目，不痛不痒，这回倒是被自家亲爹给罚关小黑屋自省。
小孩委屈了，抄把小勺蹲角落里抠墙角，“我又不是不满意舅舅，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名声弄那么难听。每次都带回来抽的血肉横飞，抽完就躲屋里喝闷酒，直接丢在当地让苦主解决不就得了，若是怕鬼修溜了日后回来报复，就地杀了便罢。那么辛苦还没落下好名声，吃力不讨好，简直有违舅舅平时所说的利益最大化……”
小外甥长大了，知道心疼舅舅。江澄站窗外听着屋里的碎碎念，窝心又暖心，谁说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的，自家外甥也很甜。倒是自己这个做舅舅的，没事净瞎想，先前那些憋屈有一分算一分统统都是自找的，还误会了小棉袄的意思，数度不耐烦的给外甥甩黑脸，委屈他了。
江澄满心熨帖，难得一个冲动，大手一挥，陪金凌去夜猎。
外甥念叨多次想独自夜猎，做舅舅的一直觉得他还小，千挑万选为他敲定大梵山，细细探查过数遍还是不放心。现在看来，这孩子心里有些成算，没被宠傻掉，比他爹当年强多了。
“哎哎哎……江澄，别以为你不说出来我就看不出你心里怎么想，不带这样夸外甥还踩姐夫一脚的啊。”相处那么多年下来，江澄那点心思，金子轩哪有猜不出来的，他半真半假地低声抱怨，转身清点了几个得力弟子，又亲自给儿子打点物件，送他们舅甥俩出门。
不是亲爹不想陪着儿子夜猎，实在是金家的鸡毛蒜皮，简直就是亲子联谊上的绊脚石。
金宗主手上办事心里走神，效率极其低下，半晌也没处理出个什么一二三。看到桌上一早晨也没减少的公务，算了，回来再说。继江宗主难得的冲动之后，金宗主也冲动一把，丢下满桌事务，陪儿子去。
到底差了半日脚程，紧赶慢赶，金宗主还是晚来一步，看着一脸阴沉的小舅子，气鼓鼓的小儿子，金子轩猜到此次夜猎不顺，思路几转都没猜出，时至今日还有谁能让江澄和金凌两人同时受气。
“蓝家的含光君毁掉咱家四百多张缚仙网……蓝景仪说那个鬼手几个时辰就连害莫家庄三条人命……莫玄羽那个死疯子招出了温宁……他恶心舅舅……紫电没抽出什么东西来……”小儿子藏不住话，蹭到金子轩身边，没等老爹张口便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全秃噜出来。
四百张缚仙网倒也罢，左右不过点黄白之物就能置办出来，蓝湛这般行事分明是存心下金江两家的面子。这些年金江两家和蓝氏并未有过大的摩擦，面上关系尚可，难道是金光瑶又想借蓝家搞事了？
魏无羡，真是他回来了么？怎跟着蓝湛跑了？还有温宁？！明明当年筛查过金家无数遍，确定已经处理掉了所有老爹留下的烂摊子，那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
鬼手又是什么情况？又是哪儿冒出来怨气这么大的邪物？金麟台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的……
金子轩一边在江澄脸上探索蛛丝马迹，一边细细思量小儿子抱怨出来的这些信息。
作者有话说第4章 12-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