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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8 长缨 上 ...

  •   解开了尘封的谜团,云想回湖京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全组召开复盘会议,对『神农』的算法逻辑进行完善。

      这次,她不仅需要添加一些环境中的不确定性随机变量,还需结合其他同事提交的问题,统筹修改。

      与她的毕业论文相似,所有案例公司均进行保密,以号码代替,她虽然是组长,也没有权限查看。

      当初若不是周齐道走投无路来找自己,云想都未必能猜出,那个受到牵连的高层即是周恪。

      她意外地发现,关于周恪一案,『神农』的二次演算结果与初次截然相反。

      会议上,负责该案的同事提出是『神农』的不成熟导致出现重大偏差,而云想则坚持,导入的数据有人为干扰因素。

      谁也说服不了谁,但『神农』毕竟是云想带头研发,最终她还是向王飞元申请到了接触原始数据的权利。

      云想的政审曾由王飞元经手,因此她也对周齐道等人分外关注。

      而她同意云想这个完全具备“因亲密关系而导致失去独立性”条件的下属,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信任。

      周恪解禁了,周齐道也顺利复职,云想与周家没有直接产生龃龉,对王飞元来说,是莫大的好事。

      虎口脱险,周齐道从总局调到分局,实际明贬暗升。

      分局早已安排好三卷卷宗,整整齐齐摆到了周齐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办公桌上。

      其中,“627特大跨省强女干杀人案”与“728舸江杀人抛尸案”用黄色塑胶橡皮筋捆在一起。

      牛皮纸袋上明晃晃贴了一纸加盖方形红章的《指认书》,尚未签字。

      周齐道带着这份曾经复印过一次的卷宗,在过完小年后的冰天雪地里,动身前往博阳,亲自提审李定闯。

      冬天里的博阳是银灰色的,树梢挂着雾凇,用手轻轻拍落,又是一场小型雪景。

      八年多的饥饿、虐待、残疾,使李定闯对温度的感知已经没那么敏感,即使是坐在寒冷空旷的审讯室,他也能罔顾双足的赤裸,没有开口要双鞋。

      “他下肢已经失去功能很多年了,没神经坏死憋得截肢就不错了。”

      蒋力全翻开笔记本,由于犯罪嫌疑人耳聋目瞎,因此他们没有隔着一层栏杆,而是准备了纸笔放在李定闯面前,由专人握着他的手写字。

      “李定闯,我们是湖京警察总局周齐道、蒋力全,在此对你实施关于强女干、故意杀人、侮辱尸体等罪行的例行讯问。”

      李定闯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地上,感觉手被人握着,缓慢写出了警 察审讯说话』六个字,左手伸手摸,能摸到粗粝的纸张被划出痕迹下凹的字体。

      所幸他尚存理智,不知是生无可恋,还是别有居心,没有装作不识字,而是配合着开腔。

      “警察,好,我说话。”

      “你在我国两省三地强女干并杀害了两名女性,杀害了一名男性,是否是事实。”

      纸上随着话音沙沙作响:『你是否 杀 人』”

      李定闯迟疑着,盲目地转动脑袋,不知想看谁。

      他以为自己直视着正前方的周齐道和蒋力全,可由于他常年盘坐在轮椅和地表,脊椎早已扭曲,面朝向了房门。

      门上镶嵌着玻璃监视窗,宛如一面反光的镜子。

      “我杀过人,绑了两个女人,然后杀了她们,她们的衣服被我扒光了,一个肚子上刻了一个人字,另一个割了一块肉下来,塞进了她的XX里。”

      周齐道与蒋力全对视,毛骨悚然。

      李定闯口齿清晰,言语毫无悔意,好像他的脑海里正重演着犯罪现场。

      女孩尖利的惨叫,雪白的肌肤与血淋淋的皮肉,剧烈的扭打,巴掌、铁棍、刀具——

      周齐道咬牙拍了下桌子:“给我打醒他!畜生!”

      李定闯的头被强力掰正,脸皮虽然薄得只剩下骨头,但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愤恨。

      “呵呵,人都死了,我反正也得死,你们气什么?”

      他如梦初醒,竟阴恻恻地笑起来。

      蒋力全忍住恶心,继续问道:“描述两名女性死者的样貌衣着特征。”

      “矮个子,瘦,头发到肩膀,眼睛很大,穿的白色连衣裙,特别清纯,年轻,下班的时候一个人走回家的,她声音特别好听,哦,她胸 \\\\ 罩也是粉的。”

      “第二个,稍微高点,腿特别长啊,走路裙子都快飞起来了,你说她那么着急抄小道,干嘛还穿裙子啊,底 \\\\ 裤都看见了,她胯骨还有纹身,骚 \\\\ 货,也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纹的,我就割——”

      “行了!”周齐道忍无可忍,示意将他的嘴巴捂住。

      蒋力全也小声骂道:“妈的,不弄死这个禽兽我白当这么多年警察。”

      “‘我所述符合受害人之特征,确认上述两名死者确属我本人强女干杀害’。如果同意,就重复说一遍,再签你的名字。”

      李定闯捏着纸张不住摩挲,干枯的颧骨鼓起来,更显得眼窝深陷,阴森可怖.

      一口残缺的牙齿,说话还漏风,硬生生非要笑,像一具诡异的骷髅头骨。

      “强女干?我杀了人,还强女干干嘛,强女干什么?我只承认我杀人。至于强女干,是魏强干的。这个废物头子,只敢玩女人,不敢杀人,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比我早死,算他的造化,哈哈哈。”

      李定闯将拷着的双手伸进环椅下,解开扣子,作势要扒给人看。

      “你们看,看我的XX,这么小,强女干?哈哈哈哈,别难为我了,咳咳咳咳。”

      “这是个神经病。”蒋力全想起郎玉莲的分析,提醒周齐道:

      “别被他神经兮兮带着跑了,他跟别的阉货不一样,他特别引以为豪,越关注他的□□官,他就越兴奋,咱不问这个,他反而越急。”

      李定闯确实兴奋得直抖,见没人再继续发问,独自高亢喊叫道:

      “我XX不行,怎么了?谁能说我不是个男人?谁敢杀人?我敢!就他妈我敢!这群死人\\\\贩子,还真以为自己多能耐,老子卧薪尝胆,胯\\\\下受辱,敢做敢当,能屈能伸!他们以为老子好欺负,他\\\\妈的,谁杀过人?!他们敢杀我吗?哈哈哈!”

      手里紧紧握着卷宗上魏强被江水泡得肿胀的照片,周齐道一字一顿问道:“犯罪嫌疑人、死者李强,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蒋力全停笔,不禁侧头看了他一眼。

      周齐道面无表情,好像连一丝情绪都不屑对李定闯表露。

      “李强?怎么死的?淹死的吧,哈哈,我没淹死,他淹死了,要不他就是被打死的,反正最后我没死成,老天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也是觉得我更值得!让他杀个人,他也不敢,女干死人跟女干活人不都一样,这种废物还有脸跟我顶,死\\\\妈玩意儿敢敲我闷棍,我一刀捅死他我!妈的,杀女表子也是杀,贱\\\\人该死,李强也该死,都该死,都去死!——”

      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李定闯整个人从椅子上窜起来,但身体机能不允许他下半身离开座位,因此滑稽地前后摆动。

      周齐道刚入行实习那会儿,做过一段时间民警,半夜值班接到报警电话,是一位单身女性,说家里进了贼,被她反锁在了衣帽间里。

      周齐道和同事气喘吁吁地赶到,手 \\\\ 枪保险都打开了,将衣帽间门踹开后,才发现是一只卡在纸箱缝隙里的,巨大的老鼠。

      纸箱是绿色的,眼珠也是绿色的,嘴里叼着不知什么活物。

      肥硕的身子挣扎扭动着,黑毛短硬,发出簌簌的声响,那条细长的尾巴,就像一条蚯蚓,扭曲着卷起又伸直。

      感叹虚惊一场之余,周齐道也被肮脏老鼠的丑陋模样恶心了大半个月。

      那股反胃的呕吐感,与眼前套着黑色棉服,却又蹭得脏兮兮的李定闯重叠到一起。

      “‘我与魏强犯案过程中产生争斗,魏强被我用利器伤害致死,并抛尸沉水’。如果确认,重复一遍,再签字。”

      蒋力全愣了,但没有出声。

      他细细重读了一遍法医的尸检报告,魏强虽在死前就有致命外伤,但肺部也有大量积水,因此具体是怎么死的,还真不好说。

      法医没有明确给出死因,因为出租车上有挣脱的痕迹,魏强入水时,李定闯也在车上,他的腿疾极有可能是和魏强打斗造成。

      警方模拟的情形,是二人计划犯案时产生争执,在车上抢夺方向盘,双方都持凶器互相打击。

      车子行至G428国道失去控制,扭道一头扎进蔚舸江。

      江水里,要么是魏强闷头喝了大口大口的水,再被李定闯捅死;

      要么是伤势较浅的李定闯抛下失血过多的魏强独自游过江,在乡下被人贩子捞起,留下尚存一口气的魏强被水淹没头顶,溺水窒息而死。

      而脑袋进水也直接导致李定闯耳膜、视网膜受损,这也证实了魏强死时,李定闯也在车上的猜想。

      无论怎样,凶手都是李定闯,不做他想。所以追究死因,确实不是重点。

      李定闯已完全陷入对犯罪过程的澎湃回忆中,几近癫狂。

      录像留下了他承认杀害三人的口供,签字画押结束,这两桩悬而未绝的惨案才宣告结案,得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早日安息。

      唏嘘着走出博阳警察局的大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野猫在墙角蹲坐着,一有人靠近,便凶悍地耸毛低吼。

      “总算是结了,这么多年了啊。周局,新年好咯,来年步步高升,就从这一步开始咯。”蒋力全大踏步走下台阶,再转身慢慢走上来,对着周齐道拱手。

      周齐道笑着回他:“什么生不生的,你老婆快生了吧?赶明儿喝你的喜酒,记得给我发请柬啊。”

      蒋力全:“得嘞!还有陆总啊,你可得把他一起喊来,兄弟才倍儿有面子不是?”

      “周爷我不够你的面子啊?”周齐道眯眼,装腔作势。

      他年纪是这些人里最小的,平时也喜欢满嘴跑火车,为人虽可靠,但实在不适合板起脸来做领导。

      因此蒋力全也不怕他,哈哈大笑地去逗猫了,顿时一片鸡飞狗跳,正赶上女警揣着猫粮出来,嚷着让蒋力全别欺负小动物。

      雪花飘下来了,温度低,落到地面也没有立刻化冻,脚一踩上去,咯吱咯吱的空隙都被压实,穿着厚厚的警靴往前一滑,溜出去好远。

      回头看一眼,冰雪与污水混杂在一起,被染得灰黑泥泞,那树尖的洁白晶莹,好似从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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