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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钓王 ...

  •   BGM:《暗涌》-王菲

      黑瞎子北京的堂口在一处弄堂里,七拐八弯,院子里还晒着衣服,怪有生活气息的。
      董苳冬凑上前,扒拉横杆上两件黑色背心,大概是他走之前晒出的,今晚下了雪没及时收,都潮了:“原来你还要洗衣服啊?”她嫌弃地丢开湿漉漉的衣角:“我以为你一年四季都穿同一件呢。”

      黑瞎子:“……”
      他也是会新陈代谢的:“我又不是姓张的。”
      苏万:“这绝对是在说张家坏话吧。”
      诚实的苏万被打了一拳。

      直升机隆隆的螺旋桨还萦绕在耳畔,董苳冬推开院门,伸出食指按摩一圈耳边穴道,嘀咕:“耳朵都要聋了。”
      苏万也耳朵疼:“我这辈子没坐过直升机。”
      黑瞎子最后一个进门,他随手锁住门锁,又挑起门边的窗帘往外看了眼。
      ……坐直升机都能这么快跟过来,还是原本在北京就留有人手?人如其名,一群好狗。

      苏万被黑瞎子使唤习惯了,一边嘟囔一边老老实实端茶倒水。其他两个人都是被服侍惯的,半点没不好意思。

      董苳冬:“我想喝茶。”
      苏万站在饮水机前,把空掉的茶叶罐往下倒了倒:“没了。”
      “穷鬼!”董苳冬嫌弃,“怎么连茶叶都没有。”
      黑瞎子转着手里的车钥匙,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都穷得去开滴滴了,不如公主拿吴邪的卡养我吧。”
      他最近为了治疗眼疾,在折腾盲冢的事情。家里很多值钱玩意儿都卖了,拖欠的房租还是吴邪还的。张家有两个外家的参与,黑瞎子还想拉张起灵入伙,吴邪保持缄默。咚咚想去,他倒也不是不欢迎,但是公主一下地,是去捣乱还是要他命,不好说。

      董苳冬冷酷无情:“才不要,你不值得吴邪的卡。”
      黑瞎子脸上还挂着笑容,只是钥匙扣渐渐停止旋转。苏万看看黑瞎又看看董苳冬,尴尬雷达在啸了,师傅啊师傅,所以您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吴邪比?为她租直升机又怎样,鸭梨还为了她差点没命呢,C4的火光都点不燃神女的心啊,神女的心早就偏到北纬30.26去啦,因为那里有吴邪。
      苏万硬着头皮:“我也可以买的啦,咚咚你想喝什么茶啊?”
      开玩笑,董苳冬不想喝茶,她只是不想犯贱的黑瞎子高兴,他不高兴她就高兴了:“我想喝奶茶。”
      “……”

      那边,北纬30.26的吴邪现在南下接近北回归线,几人已经在雷本昌的带领下,深入福建山林间,寻找一条上古的鱼。
      这是在过年前他们就约好的事情,他们的车子在雷本昌村子前抛了锚,花俩小时,听这个老头讲了一段关于钓鱼的故事,那条鱼吃了他的儿子,他要去钓起他儿子的尸体。

      那只鱼被称作死水龙王,吴邪行走间触碰到了供奉在死水龙王神龛处的神像,黑暗的深涧中,一条巨大的、长满水草的影子缓缓游过,发出无人聆听的鲸鸣。
      它在呼唤。

      北京夜空,一道天雷滚落,吓得苏万一抖:“大冬天的还打雷呢?”

      雷声滚滚,董苳冬莫名有了困意,她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轻声说:“我困了。”
      苏万余光看见黑瞎子毫无动静,一股脑爬起身:“我去给你拿毯子。”

      他抖开毯子,盖到已经入眠的董苳冬身上。
      “神的睡眠质量都这么好么?”苏万羡慕地说。
      又是一道雷响,黑瞎子看了窗外一眼,一个人影倒映在窗前,劈下的闪电将一室照得惨白。

      汪家的人。
      黑瞎子突然站起身,朝沙发走去。

      董苳冬视线朦胧中,一个道袍广袖的男人在她面前作揖,他腰间鲜血淋漓,一只凤凰展翅欲飞。
      对话是用文言文进行的,传到董苳冬现世的梦里,就成了听得懂的白话文,男人也许并未讲话,但她听到了他的心声。神的时间横贯古今,神的耳朵倾听万物声音,这也是董苳冬神性占上风时,第一次聆听一个人类的独白。
      男人孤身一人做下绵延千年的局,以人类之躯与千年后的神明对话。

      他问:“何为长生?”
      幽暗的地下空间,岩浆脉络若隐若现在参天的古树后,银色的六角铃铛点缀在枯萎枝桠中,在宛若呼吸般亮起的岩浆裂缝中,如同一树火树银花。

      “朝生暮死,何者为人,以为神?”
      (人类在神的眼里朝生暮死,但为什么人生来是人,神可以是神?)
      他仰起头,看向巨大的神像,一如他初次进入时一样,无悲无喜。

      “人神竟何以异?”
      (人和神明,究竟有哪里不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无所私爱,对万物如刍狗,听任万物自然生长、消亡。
      若是神明有朝一日偏爱人类,涉入命运,上天是否会为神降下她的惩罚?

      背后的沟渠挖得很深,那条比千年后小了很多的鱼被围困在其中,喂以灵芝党参,在这一方洞天福地缓慢生长。男人长长地作了一揖:“臣为君置之。”
      (字幕:我为您准备了几份礼物。)

      董苳冬梦境越来越沉,看到的时间线也越来越多。
      现实中的雷声愈发频繁。

      “你知不知道超弦理论?”某一段时空,她盘腿坐在吴邪的床上,把小满哥抱到自己圈起的腿中央抚摸。
      吴邪看着小满哥欲言又止,妈的,狗界闷油瓶也会掉毛啊,他新买的蚕丝被!
      “鄙人大学学的建筑。”眼不见为净,吴邪坐到地上,继续拼拼图,咚咚最近迷上了拼图,具体表现为买回来,让他拼,“神女有何指教?”

      “超弦理论表明,空间一共有十一个维度。人类住在第四维度,看不见维度外的神明和时空。”
      《量子力学》与《相对论》是目前物理学界两大基础,分别解释微观世界与宏观的宇宙,在微观世界,所有事情是有概率的,由未来决定过去;而宏观宇宙中,所有事件是恒定的,由过去决定未来。
      在近百年的发展中,这两个理论在不断相互接近,将公式化繁为简,就像爱因斯坦认为自然界基本规律内在美的信念:它所依赖的原理是简单而有力的。物理学家也认为,最终会总和出一个理论公式,能够解释世间万物。
      这个理论就是超弦理论。

      “也就是说,假设这个理论存在,那么宏观宇宙就和微观世界一样,所有事件的可能性都会发生。”董苳冬随口说,“但是人类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种可能性,即是现在,而其他可能性,就是人类的眼睛观察不到的平行宇宙的存在,懂了吗,愚蠢的人类。”
      吴邪拼完了最后一块拼图:“那有一个平行宇宙,我没有遇见你?”
      他抬起头:“那个世界,你没有选择我吗?”

      董苳冬切了一声:“差不多吧。”
      吴邪笑起来,也不知道当没当真:“那个我是什么样?”
      董苳冬表情突然很纠结,有一种呼之欲出扇他一巴掌的冲动,她也确实踹了吴邪一脚:“说到这个就烦,那个我感觉在当同妻。”可能这也是她没选择他的原因吧,切!
      “……”
      什么?这和梦里做梦梦到他惹她生气醒来打他一顿有什么区别?
      他什么都没做!

      “超弦理论认为,世界的最小单位不是原子、中子,而是更小的一根橡皮筋,哦,肉眼观察到的话,就是个贝果,就是之前我们看的那本电影。你们人类只能感知到世界的三维,而其他维度坍塌缩在橡皮筋上,更高维度的生命就在微观世界中,在尘埃里、光粒子里。神明就在那里,神明无处不在。”

      每一个平行世界都附着在一条橡皮筋上,彼此之间有一层壁垒,就像人体内的细胞与细胞之间,横隔着细胞膜。
      唯一能穿透所有平行世界的只有重力。

      梦境中,董苳冬不断向下坠落。

      (BGM:《眉南边》-银临)

      二十世纪初,世界动荡,最底层的老百姓总是最先尝到震波的苦楚,再慢慢波及上流,中产在震荡下,其实和底层无甚差别。
      蒙古八旗贵族在震波来临前,已在商量族人后代的出路。

      年轻人练下盘中途打了哈欠,凌厉专注的眼神散去下一秒,就被师傅狠踹一脚,他没骨头似的站直,师傅走远,他大声用蒙语抱怨了几句。
      桑树长寿,载种在族中已有百余年,比年轻人老了几轮不止,三人合抱也抱不满树干。他在树旁躲懒,脸上挂着笑,从横生的桑叶中抬头望天,风骤起,他突然收起笑脸。

      女人砸开了阔叶,两条健康白皙的小臂护住脸蛋,横冲直撞地从天而降。字正腔圆的官话,昏昏欲睡地听族内学堂夫子讲几百遍,也远远不如这一刻如雷贯耳。

      “喂!接住我啊!”

      阔叶被砸开,疏朗的光线直直降落,和她被风掀起的长发一起。

      青涩的年轻人愣神片刻,还是抬手接住了她。
      ……这冲击力可真够重的,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原地徒留练下盘时留下的脚印。糟糕,等会儿得被老头子骂死。

      他低头打量她,她穿的不是北平流行服饰,就是一块布而已,露胳膊露腿,长卷发像是有蛮夷血统,年级看不大出来,他还没学摸骨龄这功夫,身量倒是挺高。

      女生一条手臂搁在他脖子后,从他手臂上坐了起来:“喂,你们这儿最厉害的勇士是谁?”
      年轻人:“……”他撒开手,任由女孩掉到地上。

      大胆!竟然敢让公主摔跤。董苳冬腰部用力站稳,抬腿朝他踢去:“不识好歹!”
      年轻人抬腿格挡,却从她腿部穿了过去。
      他愣了一下。

      董苳冬咦一声,说时间到了:“我时间都被你浪费了。”
      这小神婆有病吧?年轻人看着她,嘴角又想挂起笑意。
      怪有意思的。

      “算了,我管你是谁,我总不能白来一趟。喂,以后你就是我士兵了,不是最厉害我不要的,听到没。还有,记得以后见到我,要对我效忠啊。”

      年轻人就看她自顾自地决定,在戒备森严的族内,除了他,再无人看见。在被师傅怒骂加训时,他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今儿这到底是塔格尼,还是丘特个儿?(今天这是神仙,还是妖怪?)

      那天学堂夫子正好在讲《蒙古秘史》,窗外的桑树主干树洞开裂,仿佛裂出天空漂泊的云纹,他撑着脑袋往窗框上看,看不见遮天蔽日的树冠。夫子一卷书砸下来,又说,勇者“只儿豁阿歹”曾是可汗的敌人,在阔亦田作战时,从山顶遥遥射穿了可汗披甲的白口黄马锁子骨,成吉思可汗欣赏英勇的士兵,攻下部落后将他收入麾下作为将军,赐名哲别。
      哲别将军自此,对成吉思可汗说:“我愿意永远在可汗的面前为你做先锋,我愿意横渡凶恶的深水,我愿意为你冲碎路上一切的障碍。”

      大抵还留了作业,但他肯定没写。纵观他这动荡的一生,那段日子并不算长,他早已忘得差不多,任谁走过无数春夏秋冬,都不会再想起儿时的一场梦。
      直到恍惚的年少记忆穿过将近百年的光阴,在那间石室里苏醒,古老地镌刻在石墙上。

      原来在他这漫长的一生中,从他初初来到人世,又在即将走到生命尽头时,他两次遇到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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