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斋之聂小倩》劉席聿

1、一、客舍

　　一、客舍

　　兰若幽香，巨池藕塘。

　　夏盛近晚，秋凉有时，宁采臣赶了几天路，顺利到达金华城北，听说京城来的考官已经在城中住下，眼下考试渐近，宁采臣踩着点儿赶来，想来城中客舍房价早已水涨船高。
　　既然心中早有预料，又怎能不先做打算。于是乎，一路上，除了顺着驿道小心赶路，宁采臣第二要务便是要在考场附近，寻一处闹中取静或者岔路边的幽僻人家借住些时日。
　　可惜早有打算如此精明，敌不过更多远地赶来的考生，还勤劳，所有宁采臣想得到的犄角旮旯，也一样被其他考生搜到并率先占据，踱到城外，惊喜遇有一农家尚有简板一张，勉强可以借予宁采臣暂歇一晚，谁知，话语间，来一跋涉的过路莽汉，见宁采臣白面书生一副借宿模样，二话不说，直接抢前，先住了下来。
　　那庄稼人也颇是有趣，见后来之人似乎特别投缘，直接无视了手足无措的宁采臣，先招乎起那位已经进屋歇息的莽汉来。
　　彼时，宁采臣自认为尚有栖身之处，顶多是劳烦农家想办法再凑个床板出来，谁知眨眼间，莽汉歇下过路急躁，紧接着，院中竟浩浩荡荡一路来了十几号人马。
　　眼看天色渐晚，却也清幽难续，这回宁采臣不得不背着自己的书匣，再走些路途。听说附近有破庙，少有人去，并不一定寻得，但是想着若是不合适，尚有时辰可以折回这家拥挤一晚，宁采臣便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先谢过农家，愿自前往一探了。
　　没想到，这一探，探出后面一段奇闻。
　　后山有座庙，可惜庙里没有老和尚，宁采臣循着林子里隐隐约约的小道，似乎毫不费力，便寻得了人们口中听闻很难寻到的破庙。
　　宁采臣远处见着破庙的时候，暮色也正好如一床让人分辨不出颜色厚棉被般笼罩下来，明明说是没有人迹的破庙，远远瞧着，却觉灯火灼灼，星点棋布的模样。
　　近秋的凉意泛起，采臣不禁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往那可以栖身的灯火明处走去。
　　果然是一处废旧的庙宇，殿堂形制威严，倒也不像寻常落败的破庙，气宇轩昂之姿依然，只是宁采臣好不容易扒开最后一层围绕在身旁如人高的野草，抽身殿前，近前细视，并没有发现刚才远观时所见星点灯光。
　　那烛火或者星光模样，竟是他自己凭空生出的幻觉？或者此地兰若有灵，神佛好意指引？
　　不管为何，东西僧舍，南北几进几出，瞧着偌大建筑群里，罕有人迹，寻得一处栖身，实在绰绰有余。
　　宁采臣乐意自己寻得良栖，放下书匣，大概身心终于得以放松的缘故，此时再环顾四周，方才觉得，天色并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黑。南边一间客房，里面洒扫如新，可见长有人居住，如此，宁采臣并非孤身一人客居幽殿，等得先前住家归来，禀明来意，以是久住，实在不失为一则妙选。
　　款步间，宁采臣听得庙宇东边池塘水声动摇，循声探去，见东厢外修竹摇风，竹边，巨池深幽，半面荷花，大小参差，深深浅浅，更觉清新雅致。
　　正忍不住大大呼吸一口，准备把自己的行李从大殿挪到这东厢，坐拥前人遗留下的大好半自然风景，大殿那边传来坚实脚步之声，宁采臣退离竹林池塘，转到大殿，果然是南厢的住客。
　　对方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宁采臣留在大殿中的行李，已然开启南厢门扉，直接进去，宁采臣连忙呼唤，对方诧异地复退回门外，见着白面书生正朝自己快步走来。
　　“看模样，倒不像心术不正之人。”宁采臣走到来人面前，说明来意时，对方心中这般想着。
　　不过无巧不成书，宁采臣刚刚自我介绍完毕，还未来得及说明自己准备拣选竹林池塘边的东厢洒扫久住，大殿那边复传来咕哝人语。
　　等得南厢剑眉星目的住客不耐烦地客气回应过宁采臣并且关闭好门扉，刚刚那边来往人语已经变作一主一仆的两男子，行经过宁采臣面前，且直接往东厢走去。
　　不用多说，这次宁采臣踩点踩得及时，可惜行为迟懒，原本自己先发现的“胜地”，眼看不得不“拱手相让”。
　　这一对主仆显然也是来金华应考的，且显然也是在他出找不到合适住处的，如此，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争厢房，互相作揖问候过，主仆悠然往池塘竹林那边行去，宁采臣亦反方向回到刚刚放下行李的大殿。
　　夜色已浓，终究是寻得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殿宇高大得有些过分，实在不适合游人睡卧，选了殿后一处小偏房，宁采臣想起殿外过人的蓬蒿，挽来几捧，蓬蒿为铺，虽没有栏窗凭望之景，那巨池里的藕香，竹林里的微风，多少还是可以感受到几许，如此，临时度过一夜，也算惬意。
　　既是做久居打算，又何必着急这一夜或半天的选房、安置呢，宁采臣躺在松软的蓬蒿上，疲惫的身心一息皆安，转眼沉睡过去。
　　东厢这边，后来的一对主仆亦已见着那修林池花，心中许多欢喜庆幸。
　　仆人洒扫了一个时辰，公子便在东厢的床榻上休息了，半夜里，大概是那池水乘凉，夜半偶听得那娇气公子抱怨几句寒凉，夜静方显声高，闹腾了一阵，听得那仆人里里外外来回跑了几趟的脚步跟喘大气的声音，仆人大概也是去寻殿外的蓬蒿铺床。
　　结果是那蓬蒿大概多半被露水沾湿，仍旧顶不了多少用处，娇气公子哀怨地复折腾半晌，估计最后因为生气，气得清醒且体温回声，不再觉得寒冷，便终究睡去。
　　殿深留客，不款而待，一夜好眠，来程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