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奸臣首辅(5) ...

  •   “哈秋!”

      身旁伺候的小厮微微蹙眉,一脸担忧的问:“殿下,莫不是昨天夜里吹了风,染上风寒了?”

      “没事,”谢扶卿吸了吸鼻子,笑道,“许是有人在念叨我呢。”

      无论是身为东宫太子,还是帝王的儿子,或是诸位皇子日夜提防的竞争对手,单拎一个身份出来,都足以让任何人重视起来。

      只不过念叨谢扶卿这事,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是念叨他好还是他坏。

      “阿宝!”

      谢扶卿正沉思时,殿外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放下书卷,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人用力抱了起来,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舅舅!”谢扶卿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虽极力克制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但口吻中还是暴露了激动的喜悦心情,“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裴烬筠一把揉了揉小太子的脑袋,笑道,“舅舅也想我们阿宝啦。”

      他拉着人到边上坐下,又道,“阿宝这些时日过的怎么样?”

      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不自觉地曲指,谢扶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都还好,舅舅呢,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啊?”

      小动作尽数落于裴烬筠眼底,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明显的转移话题,小太子似乎是忘了,他撒谎的时候总是喜欢抓着衣角,这个小习惯一点都没变。

      裴烬筠是老皇帝亲封的北征大将军,当年大晋同雍国征战,举国上下找不出一个能打仗的将军,最后还是裴烬筠临危受命,这才保下了边关的几十座城池,也让大晋免于受战火之祸。

      自那一战,裴烬筠就声名鹊起,成了大晋百姓心目中的常胜将军,民心所向,隐隐超过了老皇帝的声望。

      武将最忌讳功高盖主,更别提老皇帝昏庸无能,最不喜欢别人胜过自己,于是老皇帝就把裴烬筠打发去守边疆,把他的妻子儿女全部留在京城当人质。

      不可否认,裴烬筠确实是一把好刀,剑锋所指,所向披靡,这些年来也保住了大晋的安稳生活。

      只是前些时日,裴烬筠被爆出豢养私兵、扣下粮草一事,朝中百官都说事情有蹊跷,让老皇帝不要偏听偏信,好好调查,还裴烬筠一个清白。

      老皇帝向来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的,查也没查,直接一道指令就把裴烬筠下了牢狱。

      原本打算秋后问斩,奈何裴家与名门望族王氏多有牵连,他的妻子更是柳氏门阀的嫡女,世家与皇权向来僵持不下,老皇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世家翻脸,因此,这事才压了下来。

      裴烬筠入狱的时候,还没听见什么风声,只是时隔两月之久,出来时就听见沈家之子背弃太子、强抢太子妃的消息。

      太子被老皇帝厌弃,本就生活艰难,如今又出了这种糟糕事,更是举步维艰。

      “殿下,”裴烬筠轻轻摇了摇头,郑重道,“臣在狱中一切安好,不曾受过委屈,只是那群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微臣,不知您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肯让他们放人?”

      察觉到裴烬筠严肃的态度,谢扶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沉默片刻,低声道,“账本。”

      谢扶卿抬眼看他,

      “武王手下贪污赈灾钱粮的账本。”

      裴烬筠下意识地瞪大双眼,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听着谢扶卿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两个月前,黄河决堤、水患四起,孤原本想着处理好这件事情,也许陛下就能看在孤的面子上,还舅舅一个清白。”

      谢扶卿顿了顿,又道,“但被武王抢先一步,陛下就派了武王去处理这件事情,后来,孤接到了暗探的密信,朝廷拨下的救灾款项经过层层克扣,发放到百姓手中已然寥寥无几。”

      说到这里,谢扶卿的语气里带了点怒气,“原本处理黄河决堤一事的官员,叫许淮安,是孤手下的人,经过调查发现,是武王府私吞了钱粮。”

      “许淮安打算将他们贪污钱粮的账本秘密寄回京城,但不慎被武王府的人发现了,”谢扶卿微微蹙眉,道,“许淮安险些被暗杀,他如今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账本也通过其他的渠道寄到孤手中。”

      裴烬筠点了点头,老皇帝哪怕再喜欢十八皇子,若是发现他私吞了赈灾钱粮,定然是要大发雷霆的。

      原本太子争夺帝位,就有远胜于其他皇子的优势,但奈何老皇帝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儿子。

      东宫太子的称号,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一根稻草,一点风浪就能轻易掀倒,更别提如今的皇后娘娘,那可是十八皇子的亲生母亲。

      有了武王这么大一个的把柄握在手里,在争夺帝位中,谢扶卿也算是占了一丝上风。

      裴烬筠入狱那阶段,谢扶卿找了好些世家商谈,但都是狮子大开口,直接要太子妃的位置,这些世家虽然站队东宫,但不让他得到点什么好处,就想让他们放放血,那是不可能的。

      可谢扶卿早已心有所属,太子妃之位只能留给自己心上人韩菲菲,他如何肯答应呢?

      所以啊,哪怕手握足以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把柄,在面对辜负心上人、还是辜负亲人的选择题时,谢扶卿选择了放弃自己。

      “舅舅…”谢扶卿微微抬头,眼中闪着迷茫,“你是不是也觉得孤太优柔寡断,做事情总是瞻前顾后,根本就不适合当太子?”

      “胡说八道!”裴烬筠气得涨红了脸,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使劲地揉了揉小太子的脑袋,安慰道,“咱们阿宝那是宽厚仁慈、重情重义,你没听那些百姓们都说你是个好太子吗!”

      裴烬筠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说不来那些漂亮话,只能重重的拍了拍谢扶卿的肩膀,像是要给他所有的勇气,“我们阿宝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明君。”

      明君么?

      谢扶卿的眼神有些恍惚,那些关键字眼像是触动了某个记忆的开关,带他回到了数月前的那个夜晚。

      “皇帝残暴不仁,猜忌忠良,世家唯恐天下不乱,无利益可赚,商人逐利,文人求名,”那人嗤笑一声,又说,“这样的大晋,如何能改变呢?”

      “仅凭一个优柔寡断、做事情不够狠辣的软弱太子?”

      “这样的太子,若是被抢了心上之物,可会抬手反抗,若是被逼到绝境,又可会对敌人拔剑相向?”

      沈景珩说这话时的语气和面色是平静的,可谢扶卿总觉得那话里有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压了下来,将周围的空气都挤压得稀薄,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态。

      那些话语翻来覆去,最后都成为窗外逐渐变浓的暗色,酝酿成心底触手不可及的苦楚过往。

      “嗯。”小太子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

      孤会是个很好很好的明君。

      小太子在心里重复着舅舅的话语,但心上像是压了块石头,胸腔被塞得满满的,但又堵着某种无能为力的酸涩感。

      ——

      沈府,

      “大人,礼物都备好了。”顾承恩朝里边喊了一声,手上还提着两个用锦缎包裹着的礼物。

      每年拜月节,老皇帝都会让文武百官带着家眷一同入宫赴宴,美曰其名‘与民同乐’,但其实只是想摆排场、收收礼物,让众人知道皇帝的威严和颜面。

      “知道了,”嬴政从里边走出来,他今日穿了身浅蓝色衣裳,袖口和衣领绣着提花暗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矜贵。

      两人走到门口,却见着外边停了辆豪华马车,有个身着小厮服饰的仆从站在那里,见嬴政出来了,连忙上前行礼,“见过沈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嗯,”嬴政点点头,转头对顾承恩吩咐道,“你先把礼物拿到马车上,我待会再过来。”

      马车上坐着的是十八皇子谢北胡,他闭目处在阴影里,闻见声响睁开眼睛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色,浓重得像是蛰伏在黑暗里的毒蛇。

      “景珩来了,”谢北胡收回那副令人生厌的恶毒模样,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坐。”

      这变脸速度让173看了叹为观止:【我的天啊,政哥你还是小心点,我总感觉他不简单。】

      能争夺帝位的皇子,哪个会是简单货色呢,嬴政挑了挑眉头,道,“不知殿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谢北胡直切正题:“本王听说,你放了裴烬筠?”手指微微曲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膝盖上敲击着,似乎在昭告着什么。

      “是。”嬴政点点头。

      “我们好不容易才把裴烬筠拉下水,”谢北胡微微眯了眯有些狭长的眸子,眼睛直直的盯着嬴政,面上看着和善,笑意却不达眼底,“沈大人这么轻易就放了?”

      什么意思,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嬴政稍微敛了敛神色,眼底带着些审视的目光,问他:“殿下这是怪起我来了?”

      “那日我也说了,这只能解燃眉之急,并不能斩草除根,要怪就怪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竟还连累了殿下。”

      嬴政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物,框框就是一顿输出,“况且,裴烬筠入狱一事,本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殿下哪有坐享其成的道理,我也只不过是要回我该得到的那部分而已。”

      “若非如此,殿下现在…只怕是被刑部抓去兴师问罪了,省的还连累我浪费了一步好棋。”

      “您说呢?”

      嬴政抬眼看他,与谢北胡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一股令人压迫的张力在对决着。

      谢北胡咬的后槽牙都要掉了,眼里藏着咬牙切齿的恶毒,如此剑拔弩张的气势让马车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好像下一秒就会兵刃相向。

      “……”

      过了好半响,谢北胡微微皱起眉头,沈景珩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机深沉,又善于伪装,否则也不会待在太子身边、将野心藏了那么久。

      哼,迟早有一天,本王会亲手杀了你。

      且让你再嘚瑟些时日又何妨。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谢北胡讨好的笑了笑,就好像方才想杀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沈大人说的是,今日是本王唐突了。”

      “对了,还有件事情想告知沈大人,”谢北胡甩了甩袖,笑道,“过些时日便是秋闱,本王听说裴家小儿子裴安黎会参加本次科考。”

      “正巧了,”谢北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今年负责秋闱的主考官,刚好认识本王母家的人,沈大人若是得空,不妨替本王走动走动。”

      嬴政点头应下,便回都了自己马车上,他仔细复盘着刚才所有的对话,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裴安黎?方才听谢北胡那意思,他是打算在裴安黎科考时做些什么了?

      【他该不会是打算在裴安黎科举考试时,诬陷他作弊吧?!】173猜测道。

      “有可能,”嬴政轻声道,“科举考试是朝廷大事,若是出现舞弊现象,轻则枷号、斥革,重则刑责、连坐等,甚至有可能被直接处死。”

      173大受震撼:【啊?那谢北胡怎么还敢在考场上乱来,若是被查出幕后真凶是谁,那不就完蛋了吗?】

      除非…

      嬴政微微抬眼。

      他早就找好了替罪羊,甚至…老皇帝也默许了此事?!

      173愣了愣,随即大怒:【可恶的皇帝,可恶的谢北胡啊!政哥,要不我们别辅佐他了,直接投奔太子吧。】

      嬴政低声笑了笑,“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更别提我这个墙头草了,日后刀剑加身,他若是能留我一命,便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权势斗争是残酷的,一旦站了队,便脱身不了。

      沈家是太子党没错,可他沈景珩既然都投奔十八皇子门下,便是一锤定音的结果,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此生注定只能和十八皇子捆绑在一起。

      总不能说,“沈景珩”投奔十八皇子,关他嬴政什么事,这未免也太过礼义廉了。

      裴家是先皇后母族,裴烬筠更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权势逼人,被老皇帝忌惮也是在所难免,裴安黎若是走了仕途,只怕会成为东宫的一大助力。

      无论是看太子不喜的老皇帝,还是与谢扶卿争权夺势的十八皇子,或是妄图掌控太子的世家,他们都不希望东宫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唉,可是这样的话,小太子不就举世皆敌了吗?】173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怜悯,一个人对抗全世界,这究竟该有多绝望啊。

      嬴政靠在窗边的横栏上,心情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有些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嗯。”

      过了好半响,173听见有人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他长的不像扶苏。”

      这个故事是以他们为主角原型构建起来的世界,老皇帝的经历和当年的自己一样,谢北胡的长相神似胡亥,李昭将军神似他的旧部蒙恬,按这个世界的尿性来说,太子谢扶卿…还真有可能长扶苏那样。

      173问:【为什么?】

      他微微掀开马车窗口的幔帐,外头照进来的天光尽数落于眼底,嬴政的面容被浸染得有些模糊,叹息般的话语散落在光里,

      “我怕对他下不了手。”

      173在脑海里细细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太子谢扶卿的命运本就艰难多舛,昔日扶苏因假诏自刎,在嬴政心里已然成了一根刺。

      而太子谢扶卿不仅仅是扶苏的化身,他更是当年的嬴政。

      他的痛,他的委屈,他的忍辱负重,谢扶卿都要亲身经历一遍,这对谢扶卿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嬴政怕自己对他下不了狠手。

      因为舍不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