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七星芒

8、不辞而别

　　楚长漓和温晓从小在绥阳镇长大，上了同一所小学，在同一个班，就这样到了六年级。
　　1
　　学校门卫值班室。
　　“你等我打完电话，我们一起走。”楚长漓走到了电话座机前，一边拨号一边对她说。
　　温晓“嗯”了一声，站在一旁等待他把电话打完。
　　“嗯嗯，知道了。妈，你记的给我做红烧排骨啊，千万多放糖。对了，你顺便用咱家电脑给我查一下数学学习方法之类的东西，晚上回家给我讲讲，我们班主任叫我明天给同学们分享一下学习经验，我哪知道什么呀？有空说这些，还不如给同学们讲几道题。”
　　温晓侧着耳朵听着，扑哧乐出了声，却发自内心的羡慕他，有些心酸和难过。
　　楚长漓把电话挂断，转头对她说：“咱们走吧。”
　　温晓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出了值班室。
　　2
　　最近让她烦恼的一件事是市里的实验中学对周边县城放宽了招生政策，要求三科成绩达到280分。
　　市实验，培养高才生的地方，哪个小县城的尖子生不想去？
　　她看了自己最近一次考试的成绩。却只有260分。
　　而楚长漓有280分，他一定会去市实验。
　　3
　　800米，楚长漓跑了年级组第一。
　　她和他是不一样的。
　　她暗自叹息，独自踱步到操场，迈开双腿，一圈一圈的跑了起来。
　　渐渐的，一圈又一圈，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嗓子越来越干，鼻腔里面越来越疼，步子也越迈越小。
　　不能停，她暗自告诉自己，温晓，跑不了3分50秒你就去不了市实验，跑不到3分50秒楚长漓就不能和你一个初中。
　　3分50秒，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难道跑过了，她就能去市实验，她就能和楚长漓一个初中吗？可她竟然真的没有停，跑满了两节课的时间。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纷纷往教学楼走，她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双腿一软，倒在了塑胶跑道上。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青筋猛烈跳动，汗水不停的流了下来。
　　她下意识去抹，却突然看到一包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你可真行，我还真没看过哪个女生能连着跑两节课的，还不停一下的。”楚长漓看着温晓，一边揪着衣服上的领口，一边念念有词，“行行行，你够狠，为了考实验这么拼命？”
　　“我没有……”她接过纸巾，“我没想考市实验。”
　　“得了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拿满分。”
　　她垂下头擦汗，没再说什么。
　　“想考市实验有什么的？又不丢脸，我也想考，而且我希望咱俩一起上。”
　　少年笑了起来，干净明朗的眉眼让她看的愣神。
　　“为什么想和我去？”她问。
　　“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如果我考不上呢？”
　　“我在未来等你，温晓。”楚长漓看着她，很认真的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楚长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我比你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我下的都是苦功夫，我无法想象，如果我不努力的话，我的成绩会变成什么样，但你不一样想，你很聪明，也很努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楚长漓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而语气诚恳的回答她。
　　你不明白的，温晓在心底反驳他，却听见他开口道：“温晓，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不一样，所以我才佩服你。”
　　“你很厉害，真的。”
　　窗外的蝉鸣声不止，屋内电风扇转动。少年的眼神温柔笃定。
　　鼻尖一酸，温晓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她慌乱地起身，说了句“我去上厕所。”便转身就跑，奔跑的时候不小心转头撞到了桌子，眉头也没皱一下。
　　直到跑进洗手间，她才捂着眼睛大哭起来。
　　为什么想哭呢？
　　大概是因为无数个精疲力竭的夜晚，无数个自我否定的瞬间，无数个失败的时候，她会习惯性的抬头看月亮。
　　那是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及，她贪婪的望着，想奔向它，想拥有它。
　　直到，一个站在月亮上的人向她伸出了手。
　　向她伸出手的人是他。
　　是他，也是她全部的希望与渴望，在黑夜里引领她，给她底气和力量，牵着她奔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4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擦干鼻涕泪水回到座位上时，楚长漓便拉着她离开了教室。
　　阳光下长大的少年，是山峦的骄阳，是她触摸不到的远方。
　　夏日的午后阳光炽热，映射出他们两个悠长的影子。
　　她偏头看向他，弯着眼睛缓缓开口：“楚长漓，我们一起去市实验吧！”
　　楚长漓走在她前面，她抱着书包缓缓站起身，跟在他的影子后面。
　　月色昏黄，透过漆黑的薄雾层云，将他周身的轮廓打亮。她借着他身上的光，看清了她自己的模样。
　　5
　　哨声响起，围观同学们的取笑或鼓励一句句的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心越来越乱。
　　有跟她关系好的女生在边上喊：“温晓加油！”
　　有班上的男生交头接耳指着她笑。
　　直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温晓，你还想不想去市实验了？”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怔怔的望向他。
　　少年单手抱着篮球，笑着看着她，眼神温柔。
　　这样的想法被他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他质问的语气过于坦荡，反倒让她多了一分勇气。
　　“别怕，赶紧跑。”
　　心中的火苗一瞬间噌地被点燃，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深呼吸，向前跑。
　　当她跑过终点时，听到一旁体育老师喊：“3分50秒，满分。”时，她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可惜世事尽不能如人愿，很多事情即便尽力了，也未必能成功。
　　要考市实验是要成绩标准的，而温晓并没有达到要求。
　　这一个暑假，她没再见过楚长漓。
　　她觉得老天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从那之后，楚长漓再没见过温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