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斋之红玉》劉席聿

3、三、隐馈金

　　三、隐馈金

　　怎么红玉转眼的功夫就琢磨着给冯相如另觅一门亲事呢？说好自己来“谈恋爱”的任务，中途遇到坎坷，就这么心甘情愿把情郎拱手让人了？
　　谁说不是呢?被冯老爷子那么一说，显然家中老人家已经看明白了红玉不是正常的人类，虽然她也不是妖怪，但是一下子怎么说得清呢？再说了，妖魔鬼怪的爱好之一便是偷抢掠夺，红玉怎肯与那些为伍。
　　情不情愿，眼下红玉只得如她所说，跟冯相如结束了，冯相如尚有他人间的姻缘情愫没有了结，岂不正是拱手让人嘛。正所谓，看着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何尝不是一种成全跟大爱呢。
　　对吧，冯老爷子给红玉戴的高帽子，果然对红玉特别有效，这不，知道了哪家的姑娘好，过了一天，晚上再来的时候，红玉既没有让冯相如搭着梯子接他，还特地让冯老爷子睡了个很沉的好觉。
　　微微敲了一下冯相如的门，红玉便如往常一样轻盈地进了冯相如屋内，一并带着的还有四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冯相如看着红玉抱来的大把银子，自然不解，昨天红玉刚说的分手，莫非隔天还亲自上门来送“分手费”或者“封口费”？这如何猜度也不合常理呀。
　　红玉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距这里六十里的卫家村，吴氏有女，正值十八，是个好姑娘，只是家中要的彩礼非常高，至今还没有许配出去，你以这些重金下聘，他们一定会答应你们这门亲事。”说着，红玉把白银向冯相如面前推了一推。
　　看来红玉为了顺应冯老爷子的意思，一夕之间，不仅找好了“下线”，连费用她都包了。实在不得不说，用心良苦，虽然分手是她先说的，结果冯相如以后的妻子她都打点好了，省了冯家的后顾之忧。
　　这不，红玉交代完佳偶的位置，需要注意的事项，留下了银两，自己便灰溜溜地走了。
　　眼前凭空多了这么一些银两，也算不少的数目，冯相如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说到底，红玉还不就是留下了银子，自己走了？
　　看着银子被烛火照得白白幽幽，冯相如心中五味杂陈，虽然知道红玉一番好意，可自己真去娶个媳妇，难道用红玉给的银子？
　　怎么想都有些怪异呢？
　　就比如跟前任因为自己家里的原因，被迫分手了，再用前任给的银子寻了另一个姻缘。
　　虽然，话又说回来，人家要的聘礼那么高，如果不是红玉相赠，这聘金，冯家一时哪里凑得出来。
　　不对，不对，冯相如一时陷入了红玉画的怪圈，闹了半天，后半夜才忽然惊觉，大不了就是分手，何故非得立即、马上寻另一门亲事呢？
　　如此，冯相如裹好了红玉给的银子，藏在一个隐秘地方，自己睡去了。
　　过了几天清静又颇无聊的日子，藏着一些银子在手，倒有些坐立不安，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就是在书房读着书，心里也总不免惦记着那些银两藏严实没有，万一被父亲发现，盘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几十两的银子，做些别的用处，冯相如心里也不是没有悄悄打算过，可是他一个读书人，家里也没有这方面理财的基因。再怎么盘算，自然毫无头绪。
　　不用说，红玉好意赠了这些给冯相如，倒成了他的累赘。
　　担惊受怕地过了些时日，冯相如实在不堪这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最后竟然一下子想开了，不如就按红玉说的，去下聘好了。
　　否则，揣着这些银两，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隔天，冯相如恭恭敬敬、孝子贤孙地跟老父亲谈起自己打算去卫家村提亲的事，当然没有提高额聘金的事。
　　纵是这样，没想到先前赶走了红玉，缓和了好一阵子，冯老爷子也没有一下子同意儿子去提个正经亲事，问清理由，原来还是冯老爷子担心家里太穷。
　　碰上这么倔强的老太爷，可想而知，冯相如藏着红玉给的银子是一件危险系数多么高的事了。
　　事不宜迟，冯相如安慰冯老爷子说，自己只是去试一试，借了车马，第二天天还没亮，便风风火火出门了，趁着天没亮，自然是为了比较顺利地带上那些银子。
　　俗话说“儿大不由娘”，揣着一堆银子的冯相如也由不得他自己了，虽然这样的架势，有点像去别人家买女儿，但是红玉既然此般指点冯相如，或许有其用意呢。
　　彼时，坐在借来的马车里的冯相如，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像去完成红玉安排的任务。
　　他跟那个吴家或许有缘，他自己倒压根没想过，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纵然是没有红玉给的这四十两银子，冯相如跟那吴家姑娘也是注定有一段夫妻之缘的，少了资金的帮衬，这两个相隔六十里的一对人儿，左不过是要价高的吴家，迟迟嫁不出女儿，冯相如照样读着他的圣贤书，晚了有些成就的时候，有了些资金，经人撮合，便遇着那吴家女儿了。
　　还是一对好人儿，美姻缘，并无不妥。
　　凡人的姻缘，本便如此，许多事情、物件，不会按时、按量，恰如其分地给双方造就完美的条件。
　　看似毫无关系，相距甚远的两点，比如十八尚好，四十银两的高价，跟穷困学子，望门颓败之时，经过一些时间的洗练，四十两银子，变成了二十两，穷困的贤德之家变得殷实一些。
　　一切看起来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红玉作为一个小狐仙，也许是因为这段姻缘里，有她关心的人，所以她经历了人伦规则的教训之后，明白了自己在人类中该有的位置，出于好意，轻而易举凑齐了给冯相如下聘的银子。
　　此后，冯相如与吴家姑娘的姻缘际会，就像加入了催化剂，接下来的一切，便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一般，加速运行起来。
　　按下快进键的播放，大家可以随意感受一下，比起字斟句酌的品味，大概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其副作用：
　　如果是说话，会遗漏一些只言片语；如果是看剧，毋庸说一些景别镜头来不及反应，弹幕是不要指望看完全了；
　　但如果换成冯相如跟吴家姑娘之间，先不说在彼此心里少了些得来不易的感叹，最主要的是，太好的开始，往往可能隐含着，剧情的反转。
　　彼时，美好的一幕便是这样拉开的。
　　冯相如乘着借来的车马，一番奔波，很顺利地到了卫家村，一打听，知道了吴家人的住处，都是朴实的庄稼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吴家一口咬定必须那么多聘金，分文不少，或有他用，为未可知，见着他家人朴素，也不觉是见钱眼开的卖女之徒。
　　至于吴家，见着冯相如，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难掩书生优雅风度，加上俊俏身姿，吴家人见着如沐春风，便打心眼里喜欢。
　　只可惜，高昂的聘金早已吓跑了附近的许多人家，这位忽然造访的文雅客人，究竟当真是有缘人，还是如同之前的过客，就看冯相如舍不舍得付出高昂的聘金了。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衣着普通的冯相如，领会了吴家人的意思，认认真真将四十两银子放在厅前桌上的，分文不少。
　　这让吴家人看来，简直就是天赐的姻缘，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吴女的父亲喜不自胜，当即请了邻近的书生做中间人，工工整整在红纸上立了婚约，这门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是不是特别顺利，特别丝滑，简直就像坐滑滑梯一样。
　　毕竟，红玉帮他们按下快进键，剧情不正就是这样嘛。
　　婚约既定，冯相如紧接着就跟随吴女父亲，改口叫岳父，进入内舍，去拜见岳母了。
　　内舍颇为局促，进到里面，冯相如心里才忍不住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村中地广人稀，居住的屋舍，却没有想象中宽敞。
　　屋内岳母本微佝偻着坐着，见着冯相如进来，她便应时站了起来，本在一旁的吴家女儿则趁着母亲起身，迅速躲到了她母亲身后。
　　看来是一个比较羞怯的姑娘，高昂聘金显然定不是这女儿本意了。
　　冯相如跟岳母拜谒之间，瞥见了吴女的样子，虽然是贫穷家普通的妆束，但是眼明容俏，顾盼生姿，纵是一眼，也着实让人神情为之一振。
　　红玉当真没有坑冯相如啊，一般剧情里，前任跟情敌势不两立，莫说在前任心里，后任比不上前任半分，倘若真碰上介绍的，应该是介绍一个坑给对方，才是正常反应吧。
　　如今，显然吴女不但不是一个坑，简直就是红玉派来拯救他的小天使吧。
　　连带着加速的剧情，岳父借来村中上好的房子，留宿冯相如，次日送别冯相如时还贴心地跟冯相如约定了成亲的日期，说“届时公子不必再奔波亲迎，我们为女儿准备好嫁妆，用花桥送去！”
　　多么实诚的庄稼人呀，冯相如心中升腾起小小的雀跃，何止一星半点，简直是将他团团围绕，让他幸福得恨不窒息。
　　红玉呀红玉，接下来，就没红玉什么事了，剧情按照冯老爷子的理想型妥妥展开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唯一的bug——那四十两银子，已经到了吴家，神不知鬼不觉。bug没有被修复，显然被无缝地覆盖掉了，同样被覆盖掉的，也包括红玉，以及红玉跟冯相如的感情吧。
　　当然了，冯老爷子见着了新媳妇，哪里还会再去抱怨从前那个勾引他儿子的妖怪红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