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替身驸马》绯彧

39、第三十九章

　　两人就这般站着，李颜柒垂着眸子在里头，背对着站在门边的人，即便是这般也能感受到芒刺在背。

　　斟酌两分后，李颜柒决定与他说清楚。

　　“初时我选中你做驸马，你对我心中有怨……”

　　这是两人心里头都清楚的事情，如今开诚布公，何循陌自知有亏，解释道，“那时……”

　　“不必解释，其中原由你我心中都清楚，你只说是否如此。”李颜柒蹙眉说着，扭头看向何循陌。

　　对上面前女子的双眸时，何循陌顿了一瞬，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吐出了一个“是”。

　　像是意料之中，李颜柒面上并未有波动，只是缓缓勾唇。

　　“我心中清楚，哪怕是成亲之后，你仍旧厌恶我，是不是？”

　　何循陌启唇，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四目相对，他心中泛起一丝烦躁，最终还是应了声“是”。

　　她选中的驸马，处处护着的人厌恶她，这话若是传出去，不仅她李颜柒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便是何循陌，在京中也绝对多活不过一日。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李颜柒垂眸，何循陌双目紧盯着她晦暗不明的面容。

　　心中的不安逐渐翻腾起来。

　　直到李颜柒挺直脊背再看向他，“驸马，你要知道，本宫是当今圣上之女，武朝唯一的公主，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此前，从未有人这般不将本宫放在眼中，在你这里倒是头一遭。”李颜柒唇边染了笑，却不达眼底。

　　这会若是换在以前，眼前人如此可憎，何循陌定不会多看她一眼，心中还要讥讽是咎由自取。

　　可如今，他已经说不出这样一番话了。

　　“过去种种，皆是误会……”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希冀，“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闻言，李颜柒看向他的目光有几分复杂。

　　与何循陌接触的越多，她便更能发现，他和莫循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

　　而她想要的不过是莫循而已。

　　骄傲的人如今会用这般卑微的语气同她说话，不过是因为他良心中没有散去的那点愧疚。

　　不过是瞬间，李颜柒复杂的目光已然转为淡然与清冷。

　　“虽然我不知你近来为何对我不如以往那般冷淡，可我却也不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不满的话语中，染着豆蔻的指甲轻叩桌面，一下又一下，藏着李颜柒心里头对何循陌的衡量。

　　在她眼里，将何循陌哄至这一步，已是足够。

　　这是她的底线，亦是莫循的底线。

　　她缓缓走近，直至何循陌面前，分明是轻声细语，却令他遍体生寒，“若是有一日你当真为我所恶，你我就是死生不再见。”

　　话音刚落，何循陌心头一震。

　　两人如今近在咫尺，李颜柒正仰起头看向他，只要他稍稍低头，两人的呼吸便能倾刻间交织在一起。

　　何循陌却有些不敢直视李主颜柒，他的目光不过浅浅略过女子的发顶。

　　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方才李颜柒说的话。

　　从头到尾，他成为驸马都非他所愿，他被迫与李颜柒成亲，又被迫住在这公主府中，生生断了仕途。

　　他一直都只记的她对他的坏，把她对自己的好看作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李颜柒本来就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整个皇城中最耀眼的明珠，拥有享受的是所有人的宠爱与赞美。

　　如若那一日，她没有救下自己，如今的他是怎么一番境况，便是他自己都料不准。如若选驸马那一日，她没有挑中自己，他也不过是这皇城中仰望明珠光辉的其中一人罢了。

　　李颜柒仍旧站在他的面前，只是目光不在他的身上，烛火的光落在她的周身宛若天边朦胧的月亮。

　　他想，这段被他看作是儿戏的荒唐成婚，如今是时候开始正视了。

　　面前的明珠从来都不曾蒙尘，蒙了双目与心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错将情意当成施舍与恩赐，不肯看清亦是不肯接受。

　　“我......”听见何循陌开口，李颜柒的目光从窗外转至他的身上。

　　可是他只说了一个字，对上她的目光之后，就再也没了下文。面上的神情看起来些许复杂，像是愧疚又像是难以启齿。

　　李颜柒轻叹了声，面上似乎有些失望。

　　直到那人又开口，“从前，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孤儿寡母的总容易遭人惦记，所以，我长到这般大，没有什么人对我好，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好好待一个人。”

　　他边说着，看向李颜柒时，面上挂着腼腆的笑，仅是一瞬就收回了目光，像是不敢多看一般，继续道，“刚刚我想了许多，从成亲到现在的所有，突然发觉，过往我辜负了你太多。”

　　顿了顿，何循陌心中有些忐忑，他的余光试图看向李颜柒，却也看不分明她的面容，只能看清楚女子一直垂着头。

　　“若是你心中怪我、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循陌的目光停留在女子的发顶上，很是认真的神情向面前的人承诺道，“我会用我的所有去弥补。”

　　看见李颜柒仍旧没有反应，他又添了句，“弥补我亏欠你的全部，哄你开心，让你高兴......”

　　不合时宜的笑声突然打断了何循陌的话，让他有些莫名。

　　直到对上李颜柒带着笑意的目光，他松了口气。

　　在此之前，他设想过李颜柒的所有反应，有愤怒，有生气，或许也会没有反应，却未曾想到她会笑，笑意直达眼底。

　　因为过去他对她不好，因为他一直辜负她的所有，他做好了用他能想到的全部方式求她原谅自己。

　　可是，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像更好哄一些。

　　何循陌以为，他们过去的误会，之间的错过，就要全部就这样揭过。

　　他对李颜柒道，“你笑了，那是不是代表，你原谅了我？”

　　他的眸光很亮，就像是天上的星子那样，闪烁着光，满是希冀的看着李颜柒。

　　如他所想的那样，说出他以为会听见的答案。

　　李颜柒唇角的笑意不曾消退，却对着何循陌摇了摇头，她道，“如果有人辜负了你，你会这么快原谅他吗？”

　　一瞬间，何循陌像是陷入了一阵迷茫中，看向李颜柒，不知所措。

　　而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等着对方给她答案。

　　沉默了一阵，何循陌才道出那个残忍的结果，“不会。”

　　李颜柒面上仍旧是笑容，看着何循陌。

　　世上从来没有这般便宜的事情，更何况，付出的情谊，是有情人之间最难偿还的债。

　　李颜柒给了何循陌时间想清楚，最终他看向她，认真问道，“怎么样做，才能弥补我们之前错过的那些？”

　　此时，李颜柒眸中的笑意越发，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我要你爱我，用你的全部，所有，乃至生命，爱我。”

　　何循陌的双眸中，闪烁过一丝震动，却又再陷入迷茫。

　　直到李颜柒一只手捧住他的半边脸，一手拿起他垂落在身边的手，缓缓放在他的心那里。

　　一室的静谧之中，两人都隐隐能够感受到皮肉之下，那颗心强有力的跳动。

　　“用它来爱我，直到它不会跳动了，或者……在它还会跳动的时候后，把它剖给我，好吗？”

　　她仰头看向何循陌，在她的注视之下，何循陌的喉结滚动了一瞬，随后薄唇微动，道了个“好”。

　　这一句宛若一道惊雷落入翻滚的巨海一般，镇压住了海中作乱的鱼群，让整片海域再次恢复宁静。

　　李颜柒缓缓抱住眼前的人，将脸静静的靠在何循陌的胸膛间，听着里头跳动的心。

　　她知道莫循不在了，但是是在那个世界，她会来到这个世界，就说明一定还有一个莫循。

　　他还会像过去那样用生命，用所有去爱她，疼她，他会成为她一个人的“莫循”。

　　这样想着，李颜柒忍不住将眼前的人抱的更紧了些，如同溺水的人拼尽全力，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感受到李颜柒的亲近，何循陌的面上莫名浮现了一丝可疑的红，随后他也抬手拢住了怀中的人。

　　虽然在他记忆中，两人已经做过了更亲密的事情，他却还是不敢用太多的力气。

　　他珍惜她宛若一块无暇的玉珏，珍贵而脆弱。

　　这几日，云霜很是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主子与驸马之间的气氛不同于之前。

　　如果说两人之前是相敬如宾，现在便是琴瑟和鸣。

　　以往两人之间相处虽说也算是和谐，但是总觉得莫名的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不若如今，公主晨起时，驸马日日相伴在侧，为公主梳妆画眉，两人便是用膳，驸马也常常以公主为先，为她布菜夹菜，说话的语气……听着都像是在哄着。

　　云霜对此很是欣慰，她一直跟着李颜柒，多少能猜出些许主子的心思。

　　公主对驸马当真是有几分喜爱与上心在其中的。

　　原本她瞧着驸马对公主的态度，还觉得驸马多少有些不识好歹，只有现在这般才配的上公主才是。

　　九月初九，宫中设家宴。

　　这日天气晴好，李颜柒也起了个大早，因为要去宫中赴宴，不能失了礼数，穿戴首饰相较于往日在府中时，要繁复不少。

　　云霜本在为李颜柒打理梳妆，何循陌不知何时悄悄地进来了，差点吓了她一跳。

　　结果只是接过了她手中的梳子。

　　这会儿李颜柒正低着头在匣子里头仔细挑着珠钗首饰，并未觉察身后已经换了人。

　　云霜识趣的默默退至一旁。

　　匣子里头的首饰，李颜柒挑了又挑，这些都是她前段时间喜欢用的，最近忙着打理学堂的事情，倒是忘记了再去挑些好看的来。

　　蹙着眉头挑挑拣拣了许久，李颜柒终是从里头挑了几只玉钗，她今日穿着水碧色的衣袍，正好相衬。

　　将钗子全都捡了出来，李颜柒这才察觉今日云霜给自己梳发的时间是不是久了些。

　　抬眼看向铜镜中，身后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何循陌，至于云霜早就守到一旁去了。

　　“今日赴宫中参加家宴，夫君可是准备给我梳个什么发髻？”边说着，李颜柒转过身，笑吟吟地看向何循陌。

　　何循陌叹了口气，对着云霜招了招手，“若是寻常时候，我给你梳倒也无不可，今日这番场面，还是云霜的手巧些，不给你失面子。”

　　将手中的梳子递还给了云霜后，何循陌去桌上端了一小碟糕点，因为更衣梳妆太过复杂，李颜柒这会儿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先吃一些垫一垫，我让人在马车上也备了茶点。”何循陌这会很是体贴的将手中的蜜饵喂给李颜柒。

　　见她咬了一口后直皱眉，何循陌又赶忙递了茶水去，李颜柒这才好些。

　　“早膳我还是喜欢喝粥，吃这些东西是在噎得慌。”今日特殊，进宫赴宴也迟不得，只能随意吃些垫垫肚子，李颜柒也无奈。

　　闻言，何循陌蹲下身，轻轻抚了抚李颜柒的脸，顺着光，可以清楚的看见女子脸上细小的绒毛，他温声哄着，“下回咱们就不吃了，我给你备好粥。”

　　李颜柒摇头，任凭云霜在身后给自己打理着发髻，杏仁似的眼眸望着何循陌，“你还会煮粥吗？”

　　“下回做给你尝尝，或许你会喜欢。”四目相对之间，何循陌拢过李颜柒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吻。

　　女子面上露出笑意，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这会儿，云霜恰好帮她将发髻都梳好了。

　　她适时提醒道，“殿下，驸马，马车在前院已经备好了。”

　　李颜柒起身，对着自己这身打量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算是满意冲着何循陌一笑，“夫君觉得如何？”

　　他的看向李颜柒的目光中满是欣赏，随后便是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