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云中千树

20、四象

　　朱雀长鸣一声，尾部火红的羽毛纤长飘逸，硕大的翅膀扇动，火光冲天，气浪阵阵，掀飞地面一片怪人。
　　末涯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四象兽早就灭绝！”
　　玄武咆哮撞击着石柱，站在石柱上的末涯不得不飞身让开，白虎从天而降，被化作原型的巨蛇一头撞飞。

　　通体雪白的巨虎撞断石柱，在七零八落的石堆中晃着脑袋起身，长啸一声，紫金天雷从天而降，噼啪作响！
　　末涯狼狈躲闪，尾巴被劈中，顿时鳞片翻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只是这样之后，巨虎身型像是小了一圈，周身覆盖的盈盈白光也比之前微弱不少。

　　朱雀低空掠过，利爪带着火焰，末涯一惊，翻身遁入地面消失。
　　“老大！我们来了！”宋锦以一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姿势从朱雀后背一跃而下，李长生傅弈紧随其后。
　　“老大！你怎么样了！你……”宋锦眨眨眼，礼貌问，“你是哪位？”
　　面前的人身材矮胖，眯眯眼大鼻头，因为忍耐憋红了整张脸。

　　萧铭宇头昏脑胀，撑着长枪站起来，粗声粗气道：“我是你老大！”
　　宋锦睁圆双眼：“老大你怎么这副样子！”
　　萧铭宇视线扫过三人：“你们怎么这副样子。”
　　三个人一个模子，圆头圆脑，长耳大肚，站成一排，像是长了头发的弥勒佛。

　　“我们也不知道。”宋锦挠挠头，“应该是璞云仙长给我们化了形。”
　　萧铭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璞云师兄弟辣眼睛的审美：“我跟你们差不多。”
　　他走到季越身旁，随手撕下一截衣服缠在他受伤的腰部，随后把人抱在怀里。蛇毒让他眼前阵阵发昏，他看了眼声势浩大的四兽，问：“你们怎么来的？”

　　宋锦手忙脚乱比划着：“我们原本在茶楼计划着引开守卫潜进去的，结果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地板塌了，我们掉下去，再醒过来就已经到那大鸟背上了。”
　　傅弈道：“大概是璞云送我们过来的，他之前给我的清净符也是伪装后的高阶符咒。”
　　李长生猜测：“也许璞云一早就想到我们会需要这些。”

　　萧铭宇只是纠正了宋锦的话：“那不是大鸟，是朱雀。”
　　神鸟火焰照亮了大半个石林，不过仍有阴影打在他脸上，看不清他的神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四兽身形巨大，淡淡的微光覆盖全身，神秘又古老。

　　萧铭宇抬手掐住后方阴影扑过来的毒蛇，道： “不过并不是真正的四兽，也许是那些符咒弄出来的。”
　　毒蛇七寸被生生捏碎，鲜血占满了他手掌。

　　青龙长啸一声落地，带起的劲风扫开周围剩余的毒蛇和怪人，停在萧铭宇面前。
　　龙身粗壮，四爪尖利，巨大的龙首几乎和人等高，红宝石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萧铭宇，鲜艳不带一丝邪气，温和无比。
　　虚空中，两者似乎在对峙，又像是在无声交流。

　　没有人注意到，萧铭宇瞳孔化为冰蓝色，转瞬即逝，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在变化的同一时刻，青龙温驯俯身垂首，青蓝色灵力从龙身四散，绸带一般环绕上萧铭宇身躯，脖颈处两个黑红色牙印瞬间消失。
　　巨龙头凑的更近，萧铭宇将手放在它额头，明明是张平淡到有些丑陋的脸，宋锦几人就是在他脸上看到了睥睨四方的冷淡和高傲。

　　另一边，玄武发出痛苦的咆哮，一条黑蛇穿破它厚实的龟甲冲上云霄！
　　末涯在半空中猖狂道：“我当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不过是一群纸糊的玩意儿！”
　　整个玄武化作纸片碎裂。

　　末涯浑身裹挟黑气朝朱雀如法炮制飞去，从神鸟熊熊烈焰形成的身躯穿过！
　　烈火燃尽的瞬间，一柄长剑朝蛇妖眼睛破空而来！
　　下一刻，四处迸射的玄武朱雀碎片骤然收缩，像时光倒流一样。

　　玄武重现，胸腹背甲破开的大洞恢复如初，朱雀展翅，翱翔的翅膀带起一片火光
　　蛇妖怒道：“什么人！？”
　　璞瑆不知何时出现半蹲在朱雀后背，冷冷的：“你祖宗！”

　　白虎四爪踩着雷电腾空扑向巨蛇，被末涯撕裂，化作碎片散开又重组，朱雀在掉落的火焰中见缝插针挠掉一大片蛇鳞。
　　只不过随着重组和施法次数，神兽的身体在逐渐缩小，身上的神光也越发微弱。
　　青龙一脚碾碎暗处扑过来的一个鼠头怪人，拱了拱萧铭宇身子，露出后背，温驯趴下。

　　周围又有怪人逐渐包围过来，蛇群碍于龙的威压，不敢靠近，但依旧蠢蠢欲动。
　　鳞片再一次被掀掉，末涯又痛又怒，直接用头撞开飞来的长剑。
　　降河插入一旁石壁上，嗡嗡颤抖。

　　蛇妖猩红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璞瑆，忽然化作一阵黑雾消失。
　　四周只剩下人妖组成的怪人在低吼。
　　璞瑆警戒地观察四周。
　　萧铭宇：“小心身后！”

　　降河飞速打散璞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雾！
　　下一刻，蛇妖张大嘴巴咬向璞瑆面门！
　　另一把长剑凭空出现，戳穿末涯左眼！
　　璞瑆有一瞬间的愣神，喃喃出声：“羲和……”
　　降河嗡鸣声更剧烈。
　　长剑飞回，傅弈手腕一抖，剑身上血迹尽数被甩掉。

　　宋锦：“那是谁？”
　　“璞瑆，璞云的师弟。”
　　青龙停在一边，吐息略微焦躁。
　　萧铭宇一脚踹开旁边的怪人，把季越抱给李长生：“季越受伤了，你们先带他回去，我去帮他。”
　　傅弈：“我也留下。”
　　宋锦赶忙道：“我也留我也留！”

　　“这里不需要太多人，况且人已经救到，当务之急是你们先离开。”萧铭宇拍拍青龙身体，道，“傅弈留下，你们上去。”
　　宋锦还想争取一下。
　　李长生把季越放上去龙背：“小锦，老大说的对，你年纪小，我没什么特殊能力，不添乱先带季大夫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宋锦闷闷道：“我也能帮上忙的。”

　　萧铭宇笑着摸摸他头，此时的他像兄长一般温和：“我知道你能帮上忙，回去路上也不安全，所以需要你照顾好季越和长生。”
　　李长生翻身坐上龙背，把季越扶正靠在自己怀里，朝宋锦伸手。
　　宋锦一步三回头，直到萧铭宇不耐烦拍了拍他头才坐上去。

　　青龙长啸一声，轻盈升空。
　　萧铭宇手一抖，长枪金光更甚，傅弈略带新奇，多看了几眼。
　　末涯左眼受伤，痛的接连翻滚，撞塌不少石柱。

　　璞瑆回神，催动长剑继续进攻，灵力火焰水柱雷电一股脑砸向蛇妖。
　　蛇妖不知何时恢复原型，仰头看着飞来的火光电弧，阴恻恻道：“既然一心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黑雾自他身上猛地爆发，瞬间吞噬一切。
　　四周陷入浓墨般的黑暗。

　　朱雀忽然哀鸣，随后璞瑆闷哼一声。
　　萧铭宇眼疾手快将长枪一扔，利刃刺破衣料和□□的闷响在此时格外沉重。
　　白虎裹挟着微亮的银光跳下来，萧铭宇果断骑上去。
　　猛虎踏虚空而行，长枪宛如流星飞回他手中。

　　不远处，依稀可见璞瑆被末涯掐着脖子死死抵在石柱上方，降河插在他肩头，汩汩鲜血浸湿了化形后纯白的衣衫。
　　朱雀正化作光点消失。
　　白虎怒吼，雷电从天而降，萧铭宇自老虎身上一跃而下，长枪直直刺向末涯后背！
　　末涯看都没看，半身化作蛇尾将其拍飞。
　　白虎一跃而起接住萧铭宇。

　　玄武脚下，无数漩涡蓄势待发，水柱冲天，猝不及防击飞蛇妖。
　　傅弈的长剑霎时飞过，末涯侧头躲开，一缕头发被削掉。
　　璞瑆从上方落下，被傅弈拦腰接住。
　　璞瑆忽然一把揪住他衣领：“羲和！你是羲和？”

　　傅弈一愣：“什么？”
　　不待璞瑆回答，无数鬼影从黑雾中冒出来。
　　玄武一跺脚，水幕冲天而起，鬼影被冲散，继而又凝聚起来。
　　白虎带着萧铭宇灵活躲开迎面而来的黑色火球，长枪每一次挥挑都杀意毕现。

　　末涯嘴角勾起森冷嗜血的笑意：“你以为你们逃的出去吗？”
　　他说完，远处传来宋锦的惊叫。
　　萧铭宇神色一凛，调转白虎想要过去，一柄冒黑火的长刀飞过来，被他架住。

　　傅弈璞瑆持剑而来，末涯一甩手，黑色长鞭绞紧长剑将两人甩飞。
　　尖声厉叫的鬼影瞬间包围他俩。
　　萧铭宇横着长枪一扭，翻身从虎背上落下，白虎灵巧悦开，继而重新接住他，往季越方向追去。

　　降河和傅弈的长剑拦在末涯身前。
　　石林边缘，青龙被笼在黑雾里，怒声嘶吼，无数青藤从石柱中冒出，鬼影被刺散又凝结，纷纷咬在它身上。
　　一挑黑雾腾腾的黑色和他扭打在一起。
　　李长生护着怀里昏死的季越，宋锦坐在后面死死环住他的腰，怕极了但仍旧咬紧牙关。

　　淡蓝色屏障笼罩着三人。
　　青龙不断被黑雾骚扰，还顾忌着背上有人，略占下风，被黑蛇看中机会咬住喉咙甩向石柱。
　　三人被冲击力撞散，青龙只来得及衔住宋锦。
　　黑蛇张着嘴咬向季越！

　　长枪划破黑雾骤然刺穿它的脑袋！
　　白虎接住下落的李长生，萧铭宇直奔季越。
　　黑蛇保持着狰狞张嘴的模样瞬间炸裂，雾气比之前更甚！
　　剧烈的冲击力让萧铭宇来不及调整下落的姿势，只能让自己充当肉垫，在地面滑行好远才停下。

　　季越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剧烈晃动，睁眼的时候还有点茫然。
　　萧铭宇正上下摸着他，看有没有受伤，见他竟然睁眼，松了口气：“醒了？什么感觉？能动吗？”
　　面目普通身材五断的男人正对自己上下其手，对方微凸的肚子还顶在腰间，季越瞬间清醒，五指成爪就朝他面门抓去。

　　萧铭宇迅速握住他手腕，惊出一脑门冷汗：“你做什么！？”
　　季越面若冰霜：“你是谁！”
　　萧铭宇没好气地用力一拍他额头，手腕上绯色的那圈灵力似乎有了点力气，此外还有根灵力化成的淡紫色细线，延伸进黑雾：“我是谁，我是你哥哥！”

　　声音是萧铭宇的，可脸不是。
　　季越眨眨眼，表情迅速归于平静，偏头冷冷吐出两个字：“好丑。”
　　萧铭宇：“……”
　　“现在是计较这些的吗！？我费劲巴拉来救你，你还嫌弃我丑！”萧铭宇捏着他下巴，凶巴巴道，“转过来！丑你也得看着我！”

　　季越微微后仰避开他。
　　青龙白虎在他们左右落下，走下来两个一模一样的胖子。
　　季越：“……你们化形的审美真别致。”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威严的神兽：“四圣兽？不是说早就消散了吗？”

　　萧铭宇扶着他起身：“不像是真身，应该是类似于寄魂一类的术法。”
　　“季大夫！！！”被青龙放下的宋锦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拽着李长生衣袖，腿一阵阵发软。
　　季越摸摸他头，问：“现在什么情况？我就记得我在水里被蛇妖抓走了。”
　　“这里是通天塔塔底，那边那个是璞云师弟璞瑆。”萧铭宇快速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走。”

　　黑雾浓厚，根本看不见人，只能听到刀剑相撞声，以及扑面而来的细细雨雾。
　　四周又有细碎的响声，不知道是蛇群还是怪人，青龙用身体将他们圈住。
　　地面草木疯长，翠绿的藤蔓在黑暗中扎穿无数毒蛇怪人。

　　玄武怒吼一声，随后没了动静。
　　所剩无几的几根石柱彻底坍塌。
　　一阵地动山摇后，一条几乎遮天蔽日的巨蛇扬起头颅，仅剩的眼睛里满是阴森狠辣。

　　傅弈璞瑆被扔到众人面前，降河剑身上的灵光暗淡。
　　两支黑气凝成的箭破空而来，瞬间被绯色灵力绞碎。
　　李长生宋锦赶紧跑上去把人扶起来。
　　青龙全身忽然爆发强烈的青光，哀吼一声碎裂。
　　白虎弓背龇牙，警惕着前方。

　　末涯凶性毕露：“你们出不去，今日这通天塔下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黑火从天而降，璞瑆强撑着交叉甩出两道剑光，紫色光屏“嗡”一声展开，黑火被尽数当在外面。
　　末涯骤然消失，下一刻从地面轰然窜出，众人被冲得四散开来。

　　宋锦在半空嗷嗷乱叫，落在蛇头上，趴在蛇身上像滑滑梯一般滑下。
　　其他人则没那么幸运，七零八落掉在地上，随后被怪人鬼影一拥而上。
　　李长生一脚踹开扑过来的黑影，把被淹没的宋锦拽出来，宋锦悄悄给他镀上一层淡蓝色的水膜。

　　傅弈一剑劈散头顶的鬼影，扔给他们自己身上剩余的符咒。
　　季越和他们隔的有点远。
　　蛇妖再一次没了身影。
　　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季越条件反射曲起手肘反击。
　　萧铭宇道：“是我。”

　　季越盯着他的脸看，忽然蓄力一掌拍向对方肩头。
　　“萧铭宇”硬生生扛着，五指成爪抓向他腹部。
　　另一柄长剑横飞出来，二者相撞，长剑应声断裂。
　　一直躲在暗处的暮柔与之缠斗在一起，不过先前受伤，很快就被“萧铭宇”掐住脖子按在地上。
　　他抬头，盯着季越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这么迅速看穿我的。”
　　季越冷眼看着不断挣扎的暮柔，淡淡开口：“你笑的太恶心了。”
　　假扮成萧铭宇的末涯脸上邪笑一僵：“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这母狐狸！”
　　季越微微颔首：“请便。”

　　细微的破空声自背后而来，末涯敏锐躲开。
　　萧铭宇偷袭没成功，遗憾道：“真可惜，没打中。”
　　他长枪竖在地上，歪头十分漫不经心，如果是原来的样子必然会是玉树临风帅气逼人的效果，可惜现在顶着一副朴实无华的外表，任何耍帅的动作和表情看起来都不伦不类。

　　季越别开头，冷冷道：“正常点，太丑了。”
　　萧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