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山姆汪

15、漂亮

　　“是衰老导致的全身衰竭”医生推开门，对围过来的孟心等人说道， “雨天的情况是我遇到过比较严重的一种，家属进去最后见一面吧”他说
　　孟心无声的沉默着，他跟着医生向里面走，在检查床上看到了雨天，熟悉的狗变得陌生，它的毛发失去光泽，它的眼睛已经浑浊，狗狗一动不动
　　孟心将手平放在雨天的胸口，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他加大了手心的力道，终于，他感受到了微弱的，将要消失的震动，也在这时手下传来移动的触感
　　雨天尽力移动着自己的头，看向自己的主人，它想要如同以往的摇动尾巴，却不能做到
　　孟心将另一只手放在雨天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他与雨天对视，后者用头在他的手心轻轻蹭了蹭，眼睛彻底暗淡下去
　　看了主人最后一眼，雨天走了
　　孟心的手猛地收紧牢牢地抓住雨天的毛发，他的眼里出现了一只浑身湿透的小狗，在漆黑的夜晚里，在瓢泼的大雨中，小狗用头蹭了蹭孟心的手心，他们找到了彼此，往回的日子里，他们拥有了彼此
　　手背与皮肤接触的位置冷了下来，体温的离去是如此迅速，即使孟心一抓再抓，也抓不住眼前的生命

　　“要送你回去吗？”
　　“我送你回去吧”
　　“跟着我，来上车”
　　孟心好像听见了秦求的声音，他并不确定，因为那声音离自己很远，很远，身体似乎在动，不过孟心没有感觉，亦或是他的感觉转瞬即逝
　　“钥匙呢？是在这个口袋里吗？啊，是的”
　　孟心眼前一亮，他觉得自己对面前的景色很熟悉，但迟钝的大脑无法运作，他无法确定自己在哪里
　　“先坐下缓缓，我去帮你倒一杯水”
　　一杯水被递到眼前，孟心接过，他张口嘴，唇边传来撕裂的疼痛，下一刻，嘴边传来凉意，水浸润干燥的皮肤，消去了疼痛，给孟心带来了一丝清醒，握着水杯的双手快速地抬起，咕嘟咕嘟的水声从喉咙传到大脑，孟心觉得自己能看清了
　　他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秦求正担忧地看着他，他递来纸张，孟心接过后才发现，自己的领口被打湿了
　　“谢谢”孟心张开口说道，嘴唇好像又有点痛了， “我可以再要一杯水吗？”他说
　　“当然可以，马上就来”手里的杯子被拿走了，孟心听见秦求的声音
　　眼中秦求离去的背影与另外的背影重合，这一瞬间，孟心回到了小时候
　　女人转身出门，不远处的男人在门口等待，孟心知道，离开的是母亲，门外的是父亲，他伸出手，成功抓住了妈妈的衣服，孟心死死地抓着，牢牢地抓着，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手中一空，母亲与自己距离猛地拉开，视野里的父亲母亲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他被身边的黑暗快速吞噬
　　不过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孟心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大了，面前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对不起”她对孟心说道，说完转过身去，牵着旁边女人的手，她远离孟心，孟心伸出手去，却只是抓住了对方的衣角，他向前跨出一步，另一只手拼命地向前抓去，对方前一秒尽在眼前，后一秒便消失不见
　　孟心又回到了黑暗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还停留着刚才的触觉，突然之间，孟心的眼睛被刺眼的阳光晃过，他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黑发的男孩对他说完，同样转身离去，孟心的手刚刚抬起，对方便已经消失不见了，孟心看着自己半抬的手，阳光将其照得白亮
　　正看得出神，孟心感觉自己好像在抓着什么，低头一看，黄色的毛发连同身体一起在自己手中像鲜花一样凋零，孟心拼命地用力，想要捧回手中的物品，可他根本抓不住细沙
　　“孟心？孟心！”被耳边的声音唤醒，孟心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抓着秦求的衣角，后者的西服已经充满了显眼的皱褶
　　“抱歉”孟心说道
　　“没事，把水喝了，上床躺一下吧”面前的男子笑得温柔，孟心听见他对自己说到
　　“好”孟心回道，秦求依然在看着自己， “抱歉”孟心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抓着对方的衣服

　　秦求将孟心扶上床，为他盖好被子，卧室的灯被关上了，床上的孟心陷入黑暗，与被子融为一体，借着客厅带来的微弱的反光，秦求确定孟心被妥善地安置好了，他转过身正打算离开
　　“咚—”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响
　　秦求转头去看，他发现孟心的手似乎从被中掉出，黑暗里出现了一块暗白色
　　于是秦求回身，走向孟心，低头弯腰，手向前伸去，他想帮孟心重新盖好被子
　　“为什么？”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与其一同出现的是，秦求被抓住的手
　　是做梦吗？秦求想
　　“为什么要陪着我？你不是也决定要远离我了吗？”秦求听见孟心这样说到，他猛地抬头
　　在昏暗的灯光里，孟心正在看着他，而他也看进孟心的眼里，如同那个雨夜，秦求又看到了，孟心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而这次的他不会再看不出那是什么了
　　“为什么？”眼里的孟心仍在问着，秦求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孟心没有再问，他将床旁的台灯打开了，刺眼的灯光照亮两人，秦求倏地站起，挣脱孟心的手，他背过身去
　　“睡吧”秦求说，他背着光，把自己藏在黑暗里，秦求给了自己一个向前的力，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孟心，他发现自己应该离开
　　“别走”衣边传来拉力，那力气很小，但足够让秦求停滞
　　秦求望着不远处的门，门外是客厅，客厅以外则是自己的“家”，你应该走的，秦求和自己说
　　背后的拉力增加了一点点，秦求被其拉得转身，他再次与孟心对视，此刻的秦求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他的脑子乱做一团但又好像格外清明，他的心脏飞速地跳动着但又好像已经永久停工了
　　台灯的灯光刺痛着秦求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但他并未对此采取措施，他直直地看着孟心，对方似乎愣住了
　　秦求俯下身，以自己这时能达到的，最慢的速度，他吻上了孟心的额头
　　“睡吧”他说

　　躺上床的孟心仍然陷在回忆里，他尝试睡着，却半梦半醒，他又看见了那些离开的身影，不过这次脑海里多了一条过道，将自己和对面的人隔开，孟心全力向前跑出，他想看清过道对面的人，他成功了
　　是秦求，孟心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秦求正要离开，于是他伸出手去，身体的疲惫让这一动作中道崩组，孟心的手敲到了床板
　　“咚—”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响，模糊的人影动了
　　“为什么？”孟心发现自己问道： “为什么要陪着我？你不是也决定要远离我了吗？”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那我自己看，孟心想，他向床旁伸手
　　台灯被打开了，孟心的瞳孔猛地一缩，在灯光的刺激下，他从回忆中脱离，回到了现实，理智落回脑海
　　为什么要问呢？严格来说，对方明明只是上司，孟心在心里问自己，他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的手不自觉地抓住想要离开的人，抓住了，他想
　　心脏里好像传来了一种雀跃的情绪，还未来得及细想，孟心看见被自己抓住的人转过身来
　　抱歉，孟心想说，可是他却没有吐出任何话语，他看到了秦求的眼睛
　　海浪汹涌着，孟心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小的船只，身处于海的最中间，面前的扑面而来的浪花，即将要被彻底吞没
　　同时孟心又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耀眼的烟花，恍惚之间，孟心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所看的一场烟花，天空中的火光是那么耀眼，那么绚烂，而他又显得那么渺小
　　这时的孟心心里有一股子希望，他希望秦求可以移开眼睛，他不应该再看了，可是秦求没有
　　于是孟心被海浪淹没了，烟花在他眼前炸开，那场景是如此的，如此的美丽，即漂亮以后，孟心又得到了关于秦求眼睛的第二个形容词
　　孟心愣住了，他的思维被海浪冲散了，而令其得以聚焦的是额头上传来的触感和耳边听见的声音
　　“睡吧”孟心听见，后知后觉地，孟心感受到了身体的沉重，他的大脑又无法思考了，疲惫漫了上来
　　孟心遵从了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闭上了眼睛

　　“嗒—”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被秦求听了个清楚，他听到孟心松开了拉着衣服的手，眼前的人闭上了眼睛
　　这么听话？秦求无声地问孟心，他抬手将床旁的灯关了，屋子再次陷入黑暗
　　在这黑暗里，秦求静静地看着孟心，没有光的照耀，房间里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但秦求眼里的孟心没有
　　对于秦求来说，此刻的孟心好像散发着微光，他好像再亲一次孟心，哪里都行，只要能离他再近一点
　　一缕让人不舍得放手的阳光，秦求有了这样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