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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山楂18 ...

  •   “呲”一声,阮清聿在那棵柳树前刹住车。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那道银白色光亮恰好打在沈宴竹那张藏在夜幕里的半边脸。

      沈宴竹知道阮清聿在酝酿着什么等待回话,他并不心急,今天给出的这个猜测并不是偶然,是有太多可能积在他心头。
      闷得他不得不捧出尘封已久的记忆。

      “我....”
      阮清聿刚蹦出一个音节,面部就被潮湿之气所笼罩。
      沈宴竹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眼尾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跟着他一同仰面望向夜空。

      一颗蚕豆大小的雨珠降在沈宴竹的眼皮上,凉丝丝的,很痒。
      垂下头去,雨滴顺着睫毛滑下,一路留下如细线般的痕迹。

      “好像下雨了。”阮清聿察觉到异样,指腹从颈部轻扫而过。
      沈宴竹看清他指尖沾了水渍,便一下子忘却刚才的问题,明蔷在前头隔着老远大喊:下雨了。
      沈宴竹捏紧车把沿着这条路找避雨的地方。

      许是老天接受到什么信号,夜幕里的雨水扑簌簌的降落,于屋檐成股成股的滴入地面,聚成一摊水渍。
      这是靖南夏末少有的雨。
      两侧店铺都没有设置雨搭,光秃秃一片,有几家提前拉下深蓝色卷帘门,有风打在上面发出微弱的响动。

      眼前被雨水搅得朦胧,倒映在地面的橙黄色光晕冲进沈宴竹眸底,他想都没想便拐进去。
      店铺安装的是玻璃推拉门,人员进出会带动门口顶部的风铃,几声脆响而过,一行人钻进屋子。

      进门的位置铺着一层地毯,如今已经晕黑。
      店内格调温馨,暖度适中。
      暖意袭身,沈宴竹反应过来这是一家玩具店,他们在雨里耗了不少力气,如今倒真像是枯木逢春。
      与他们一样进来躲雨的人还不少,陆陆续续都凑在后面。

      堵在门口并不礼貌,沈宴竹提议进里面逛逛,兰小喵在某个展柜前“嗷”的喊了一嗓子。
      紧接着就拽下一只软萌的玩偶,摆在自己脸前问翟春晓好不好看,说什么也要买下。
      女生一看见可爱的物品就如同被钉住双腿,大脑不受理智支配,什么都想买。

      可惜这里并没有明蔷和孟铁喜爱的毛绒玩具,他们也只能象征性溜一圈。
      孟铁主要是在翟春晓后面打转儿,看兰小喵那架势,真的有可能带走几只玩偶。

      沈宴竹是在三号展柜拐角找到阮清聿的。
      他在这店里差不多逛了一圈,都没找到阮清聿本人,还以为某人压根没进来在外面淋雨,直到撞见那抹瘦高身影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男生右手臂向上抬起,好似拿着什么物件,另一只手揣进口袋里,只是看背影沈宴竹暂时还猜不出来意图。
      “阮清聿,你在干什么?”

      沈宴竹走到近处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一只淡黄色目测很悲伤的裸体小熊,耳朵软趴趴的揪成一团,他看到阮清聿在用大拇指顺着它的绒毛。
      要说这玩偶有什么特别之处,莫过于它胸口用针线缝制的红色桃心。

      沈宴竹与它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看得他眼睛泛酸,正要抬手揉两下,身边的人终于出声了:
      “同桌,你看这只小熊像不像你?”
      “.......”沈宴竹搓眼睛的手停住,脑中有一串黑点飘过。

      阮清聿把玩具推给沈宴竹,后者没接。
      他指着小熊面部那张哭丧的脸质疑:“我们两个像吗?我平常是这样委屈巴巴的表情吗?”
      这太奇怪了。
      沈宴竹非要证明给他看,他把小熊屁股后的白色标签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印着:“忧郁熊仔”

      好吧,这更不像了。
      沈宴竹差点产生自我怀疑,他把“忧郁熊仔”重新搁置到架子里,随后打算去看看外面的雨小了没有。
      身后却扬起一段乐声。

      这首歌沈宴竹几乎是从童年听到现在,熟悉的旋律使得他迅速撇过头。
      阮清聿依旧站在原先的位置,两根手指在“忧郁熊仔”的胸前沿着那枚爱心线条比划了一圈。
      能让沈宴竹为之动容的始终是他的那句: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沈宴竹的目光倏地一下转回,一时难以发出声响,
      “你也喜欢小虎队?”
      歌声未停,阮清聿的神情比起刚才更加耐人寻味,“你觉得呢?”

      -

      藏匿于昼夜的画家给蓝灰色画布泼上一层油墨,由近到远从天际缓缓铺展,尾部不曾缀着星。
      靖南正值晚高峰,只为碎银几两的工人井然有序地从青莱机械厂涌出,源源汇聚为一条归家的长河。

      石砖砌成的台阶蒙着一层水痕,空气也氤氲着湿意。
      上方屋檐悬着欲掉不掉的水珠,宋小满甫一踏出门槛这滴水珠便精准降落至墨绿色帆布鞋面。

      脚面觉察到凉意,宋小满俯下头看去瞧见那颗豌豆大小的圆点,突兀的覆盖在那儿。
      她并不去管而是重重拂去衣摆处沾满尘土的深蓝制服,微小颗粒随着抖动沉于地上。
      身后有一道女声叫住她——
      “小满啊你等等!”

      宋小满停住手上的动作,跟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入目是一位穿着工服的矮胖女人朝她这边招手,掌心还拎着用网兜套起来的玻璃瓶。
      她抬腿折返,未曾注意脚边有一枚泛着银光的金属物件躺在那里。
      “是陈姐啊,你、是有什么事吗?”

      陈双英出来的很仓促,脸上还挂着黑漆。
      头部盘着顶深色工作帽,一头黑色长发一丝不苟的蜷在帽子里,她向后挽了挽内里藏着的发髻:
      “我听说你家宴竹也在北高上学?是高一十六班对吧?”

      宋小满讶异地看向她,没否认。
      她没有盘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毕竟这件事厂里多半人都知道,只要愿意花些功夫就可以了解到。

      陈双英得到肯定答案眸里的喜悦掩饰不住,她掩唇轻咳了一声,“我儿子啊也在北高,而且就和你家宴竹隔着一堵墙呢!”
      她见宋小满神色未变,继续启唇,“他们下周二月考的事,你还不知道吧?哎哟我儿子刚才和我通了电话,他和宴竹在同一个考场,还是前后桌.....”

      “前后桌”这三个字是道重音,硬邦邦的锤进地面,宋小满面部肌肉有一瞬的紧绷。
      铺垫了这么多,话头终于推上高潮,
      “想问问你能不能和宴竹说一下,让他届时把卷子漏一个角。”
      谈到这儿,宋小满那绷紧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陈双英依然喋喋不休,“不要太多,就让他看看选择题就行,成不?”

      表面维持的那层笑容唰的一下剥落。
      宋小满不想把这件事说的太直白,她见过这个矮胖女人的嘴脸。
      陈双英可以像今天这般挂着温和的微笑,与她得体言谈,她也可以像上次那般不动声色地指着一位女工张嘴污蔑。

      宋小满定了定身心,旋即又换上一副假面微笑:“这事容我......”
      还不等她婉拒,陈双英就举着那罐玻璃瓶,“这里面装的是我自己腌的酸黄瓜,以此表达对你的谢意,”
      她唇角的弧度趋近一条直线,浓黑眼线也变得犀利起来,“你可一定要收下啊!啊对了,听说一号车间前段日子刚制造出一批新设备,到时候你们质检车间又要忙起来了,不过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毕竟我出手肯定不是难事.......”

      咸菜是用吃剩下的真心罐头玻璃器皿装的。
      工厂门口灯泡亮如白昼,宋小满看清罐内的物品塞得满当,不等她回话陈双英就把东西塞进她怀里后兀自离开了。

      -

      最后一辆公车“呜”地一下停靠在站牌边,宋小满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入车厢,投下纸币之余因着脚底沾满雨水引得她脚底打滑。
      “当啷”一声。
      是玻璃与铁器相互碰击的响动,宋小满心有余悸地摸住扶手。

      公交车内灯光昏弱,洒在后座形成光怪陆离的灰影,宋小满寻了处残缺不全的座位坐下,脊背靠向硬邦邦的“骨架”。

      随着车辆的缓慢启动,四周开始溢出厚重粘稠的汽油味儿,竟是这雨后的潮气也盖不住了。
      宋小满一手托住瓶底,另只手掌摩挲着推开里侧的玻璃窗,新鲜空气从夹缝里流入,长呼一口气,这才卸下一身疲倦。

      十二路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马路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目的地。
      宋小满把歪在车窗的脑袋收回,视线从玻璃窗外转回时她意外捕捉几道熟悉的身影。

      绕过这一段路程紧贴着绿化带边缘,有两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轻而易举的被公车甩下难闻的尾气,宋小满报了站提着那罐“真心罐头”下了车。

      她站在下车的位置等待了一会儿,小小的玻璃罐宛若千斤重,刚才陈双英最后那句话是在有意敲打她。
      成败就只在她一念间。
      风轻云淡胁迫人的事陈双英没少做,宋小满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落在她头上。
      不能拿沈宴竹的学业生涯冒险,这事儿......

      自行车在距离宋小满两三米的位置停稳,沈宴竹眸光一亮:“妈,怎么站这儿了,”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站牌,确认,“您在公交车上看见了,所以特意等我们的?”

      孟铁和翟春晓齐声喊道:“宋阿姨好!”
      “唉唉你们好,是啊,特意在这里等你的。”孟小满把那罐酸黄瓜顺势放进沈宴竹的车筐,“我、我刚才看你骑得有些吃力,是不是车胎气儿不足了?”

      几人拐进机械厂大院的车棚,沈宴竹把车子立好,用肘间向下压了压车座位。
      结果显然,轮胎的气体确实不充裕。

      沈宴竹这辆车的轮胎早已千疮百孔,都是之前他初学自行车留下来的后遗症,车带不知道缝补了多少回。
      如今泄气也是情有可原。

      沈宴竹从孟铁家里借来打气管,气管夹头与气门芯旋紧。
      内里的空气很快便被挤压进轮胎,抽动几下把手直到车胎充盈他才止住手上的动作。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楼,沈宴竹拐进四楼时整条长廊都融在黑暗里,宋小满按下位于楼梯口的按钮,电路闭合,一整排吊灯随之亮起。
      沈宴竹家隔壁那枚灯泡打着闪,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也不曾维修一下,晚上瞧着还是有些瘆人的。

      宋小满把那罐酸黄瓜放在门前的储物柜上,伸手探进口袋里摸钥匙。
      斜边口袋空空如也,宋小满的手掌还覆在原处,她对上沈宴竹那双深色眼窝,心里却是一阵搅动。

      -

      沈宴竹怎会看不出她的思绪。
      自公交车站点见到他们那刻起,宋小满就和寻常大相径庭,交谈时多了几分顾虑,面容躲闪,就像有什么事隐瞒一样。

      结合他们这一对视,沈宴竹更加确定真的存在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宋小满很快便错开视线,末了她补上句:
      “我钥匙,丢了.....”

      沈宴竹见她声气不对,并未多问,从裤袋里拿出钥匙静默地开了锁。
      整间屋子侵泡在夜色里,除却关门声响再无其他,沈宴竹回手拽下尼龙绳,“噔”的一声全然大亮。

      小小的筒子楼里就两张床铺,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沈宴竹的二叔就把卢玲香接到他们家住。
      沈善生就住在机械厂宿舍,过节才会赶回来,房间里就剩下母子俩。

      红茶是沈宴竹刚泡的,蒸气全部扑在脸上,宋小满有一瞬的晃神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口,她不知道那件事该不该说,说了又会是什么情景。
      沈宴竹净手后也给自己倒了杯,放在桌子上等待它变凉。

      余光扫过身侧人的影子,沈宴竹还以为她在纠结钥匙的事,再一看茶杯的倾斜度已超过九十。
      向上扶了一手定住:
      “妈,你别太担心,说不准钥匙就被门卫大爷捡走了呢,明早过去问问找找看,实在不行我们再配一把.....”

      手里的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凉,宋小满只听见前半句,她把杯子放回桌面:“没事,一把钥匙而已.....”脑袋木了一下,最终决定试探一二,
      “宴竹啊,最近...有没有考试?”

      沈宴竹没有想到更深层次,只当作宋小满关心他学习,便直接回复:“有,下周二月考,座位表今天就出来了,一会我打算多复习一会儿。”
      “啊,这样.....那你——”

      一道重物击落在地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跟在后面的是尖锐清脆的坠地声。
      这么一惊扰,宋小满未脱出口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指腹不禁攥得更紧。

      沈宴竹最先反应过来,比她更快地站起踱步到玄关一把拽开房门,钻入眼帘的是陌生奇异的气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山楂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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