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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山楂17 ...

  •   亮眼的日光折射于木制讲台桌表面,棱角边缘镀上一层银白光斑,沈宴竹与兰小喵一前一后踏进班级,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压抑与消沉。

      兰小喵“咚”的一下放下书包,垂着脑袋不知道和同桌说着什么。
      她今天是值日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从门口卫生角随意挑了把扫帚一路狂奔至最后一排。

      他们今天来的较早,沈宴竹前桌的座位是空的。
      他看得入神,只听见“哗啦”一声,是凳腿摩擦地面的刺响。
      一个人影在他前面坐下。
      沈宴竹只当是他前桌来了,那人甫一开口,他才放下手上的政.治.书望向声音的来源。

      兰小喵斜靠在座椅上,一只手臂搭在拱形硬物,虚翘着小拇指道:“唉你俩听说没,隔壁十七班一大早就贴了考试条,这不是击溃人心情么!”
      二楼这条长廊挨着教导主任办公室,每天都会有人进出,这个年纪的学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哪里有情况人往哪里钻。
      消息很快就传到十六班也不足为奇。

      沈宴竹想起刚才进班时大家脸上的愁态,竟一切都有了源头:“班任不是说要等开完会才能通知么,难道昨天班任是去开会的?”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旁边一直埋头写题的人终于寻到机会插进来。

      兰小喵手下装模作样的划拉着地面,应道,“那还真有可能,不知道这次考试我们会被分去哪里,真想我们都分一个考场。”

      分一个考场是不可能的。
      谭雅诗是在第一节下课准点迈进来的,与她一并出现的还有一张雪白的长条。

      黑色印刷体密密麻麻的,足足印满五十个人的考场信息。
      纸条被谭雅诗用透明胶布贴在黑板最右侧,一块小小的黑板承载着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尽管谭雅诗再三强调下课再察看,可总有耐不住性子的同学一节课向那个方位斜眼看上好几次。
      可惜字太小了,就算是第一排的同学把眼皮吊到太阳穴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欢快的英语课头一回变得如此难熬。

      第二节下课照例是课间操,谭雅诗知道他们如坐针毡一节课下课指定要一齐拥上前面。
      特意站在名单前方,彻底阻了他们的决心。
      谭雅诗扬手让他们出去上操,待上完回来再一探究竟。

      阮清聿撕下一块草稿纸又顺走沈宴竹的一支笔。
      耳畔一热,沈宴竹顿住他即将抬起的身子。
      “同桌啊,你先去上操,记考场的事就交给我。”

      掉过身子去,沈宴竹整个人靠满大半张椅背:“现在是上操时间,你怎么记?”

      集结号在音响里激昂的敲打心弦,周围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没人会注意到这一隅。
      阮清聿从桌堂里摸出一个红袖标,宽大的绸缎上刺着“卫生监督员”五个字。

      现下他已经套在左臂,上方用一枚别针勾住,沈宴竹听见他指着袖标解释:
      “我啊,和十七班的男生提前更换了监督员的位置,所以我不用上操,反而需要挨个班级检查卫生状况,我记下来考场信息后再帮你看一下具体位置......”

      沈宴竹被阮清聿推搡着下楼后,后者就立即去前面察看信息。
      北高入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是打乱信息的,只有第二次之后才会按照成绩高低安排座位信息。

      指腹从第一名向下依次滑动,终于在某处停住,阮清聿开始记录全部信息,嘴里振振有词。
      再往下看是下一个考场,阮清聿反复确认了半天,很轻的砸了下黑板。

      -

      十分钟的间操很快结束,头一个钻进教室里的是体育委员郑琦,紧跟着他后面的都是与他目标相同的同学。
      在他们都堵在门口看那张考场信息时,沈宴竹已然悠哉的回到座位。

      阮清聿的状态萎靡,沈宴竹不知道他都看到了什么,那张纸条被他的那支钢笔压住。
      见阮清聿半天不发出动静,沈宴竹只好先察看上面的内容。

      刚入目几个数字,隐忍不发的人终是发出音节:
      “真不知道是怎么排的,我和你都不在一个考场!”
      沈宴竹心生疑惑,抽神扫他一眼,“就是一场考试而已,为什么我们要在同一个考场?”

      阮清聿接下来的话被噎在嗓子眼,他转动一下眼珠,切换了说辞:
      “我之前听过一个说法,有熟人在侧的考试会事半功倍,一飞冲天。”

      沈宴竹拧起眉心。
      这事听起来不怎么靠谱,别再是他临时捏造。
      没有搭茬,沈宴竹继续察看纸条上的信息,直到阮清聿又说了一句话:
      “同桌,这回考试全班就你自己一个人在九考场。”

      沈宴竹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句,“难道你没听过另一句话?”
      “什么话?和我这个相比哪个更好。”阮清聿探了张未知脸,突出的眉骨直凑眼前。

      沈宴竹自觉地向窗台靠拢,直起腰板:“考试的时候最忌讳碰见熟人,因为他会想法设法要你借给他看看答案。”
      一语未完,沈宴竹放下那张在心中默背过两遍的字条,“考试作弊的事儿,我不做。”

      -

      周五的最后一节是美术课,谭雅诗以月考为由要了节自习课。
      若是平常这种课被拿去占用,大家肯定心怀不满,如今考试在即,他们自然是争分夺秒。
      圆形钟表还有五分钟下课,阮清聿又在偷偷写纸条。

      试题页被一张白纸占据,沈宴竹放下水笔拿过那张纸条详读:
      [同桌,一会放学去吃烧烤不?]

      沈宴竹眼皮微动,想起昨天体育课上的对话。
      他原以为阮清聿只是随口一提,做不得数。
      但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彰显它的真实性,哪怕是他忘却掉这样微末的小事。

      唯恐沈宴竹拒绝,阮清聿又抽走他指腹夹着的白条,补充:
      [我还叫了明明和小喵,你也可以叫你的朋友来吃,就当是考试前的一次狂欢吧!(?ˇ?ˇ?)]

      沈宴竹盯着末尾那枚感叹号后面的颜文字出神。
      视线再向前移,唇角忍不住扬起弧度。
      考前狂欢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记忆里,沈宴竹一度认为自己和这位面带恣意的同桌凑不去一起。
      开学前那一次“碰瓷”,在他的心里埋下一颗说不清道不明的种子。
      没想到的是俩人居然同校,现在还成为了同桌,谭雅诗说过若是没什么意外,身边这人就会成为自己三年的同桌。

      沈宴竹和阮清聿看似两种性格的人,冥冥之中总会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把他们连在一处,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直到今日才堪堪冒出个弧度。

      此时男生微仰着头,漆黑的瞳底倒映着两枚小小的影子,双眼皮的褶皱陷进眼窝里。
      再细看去,眼周波澜四起。
      阮清聿一贯的将右拳抵在下颚,他问,“所以,你去吗?”
      那是仅有沈宴竹才能听见的声音。

      -

      青澄路以北的街道,烟火气息飘飘拂拂铺了一整条水泥路。
      阮清聿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虚按着自行车车把,不必敲铃就可以带着沈宴竹他们避开处处遮挡物。
      单车最终停在“鱼记烧烤”当铺前。

      沈宴竹把车子靠在铺子对面院墙下,转头看见店铺老板站在门前烧烤,他背后更是挤满了人。
      他们很快就被招呼到一张干净的方桌前。

      原本就只配有四张马扎,服务员后来又贴心的添置了两张。
      六人纷纷落座,桌子与马扎的间隙不大,像沈宴竹这种人高腿长的就只能曲着腿而坐。

      菜单很快被呈上来。
      沈宴竹捏着菜单的一角递给对面的孟铁,让他们先选着,自己则去前台拿冰饮。
      他刚一有所动作,身边沉稳而坐的人就跟着他一并站起,径直走去孟铁侧边屈下腰,手指戳在菜单上比划着什么。

      沈宴竹不会读唇语,等他走过去时阮清聿早就直起身板。
      在他爆出疑虑前,阮清聿步伐已动了几分,率先把持话头:
      “你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

      这话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沈宴竹刚要启齿道谢,衣袖就被他向下扯动:
      “但是加上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一下子抱六瓶!”

      “.......”
      这声谢意还是不道为好。
      沈宴竹掉过脸来睨他,那眼神并不友善,倒像是把人生剜了一样。

      见状不妙,阮清聿肩膀一抖,顺势把沈宴竹推入前台。
      回来的路上沈宴竹说什么也要拿四瓶大白梨。
      玻璃瓶紧实的圈在他怀里,阮清聿过来夺他并不让,偏要证明些什么似的。

      阮清聿目视着沈宴竹倔强离去的背影,笑颜攀上面颊,仅有嘴唇翕动着,声儿却不发一节。
      他原本想的是把校服脱下来承载冰饮,不过现在....
      那四瓶有了更好的归宿,提溜着剩下两瓶饮料跟上脚步。

      校服布料光滑,沈宴竹掌心拖着瓶底慢吞吞踩在水泥地上,路上有好几次想要脱落,膝盖一顶愣是没让它坠下半分。
      沈宴竹回去的时候餐食已经点好,明蔷帮他把胸前的冰饮悉数搁置在桌面,扭头问他还要点些什么。

      菜单上热门款几乎都被几人点个遍,沈宴竹倒是觉得没什么需要补充了,点多了会浪费。
      他看的仔细,其中一条备注“有一份不要辣”的对勾方框在这张纸上尤为明显。

      鱼记烧烤与其他烧烤摊不同的是,他们家的调料碗是每个人独一份。
      由顾客本人选择要什么口味的蘸料,在菜单栏备注,再由服务员全部一盘端上。

      他们几个里面只有沈宴竹不能吃辣,这是小时候就带来的习惯,饭桌上只有孟铁和翟春晓知道,所以这条备注是他们两个选的。

      沈宴竹唇线扬起把菜单转了个面,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有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覆上。
      阮清聿臂膀一伸,两瓶大白梨应声降落。
      只听侧边桌面“咚”的磕了一声,沈宴竹下意识探过脸,面中的鼻尖擦过一片柔软的发丝。

      -

      好闻的洗发水气息扑过来,两人皆是一定。
      阮清聿递完瓶子是半弓着身子的,还没来得及挺直便牵起了微妙的涟漪。

      反应更为明显的是沈宴竹,只差毫厘他就贴上了阮清聿的额角。
      胸口起起伏伏,呼吸错乱。
      还好有衣料为自己掩藏,才不至于被旁人察去。

      这段小插曲无声无息散去。
      服务员踩着点一样,飘飘然来到桌前拿走了菜单。
      沈宴竹呼出一口气,连带着那股灼热的空气一并排去。

      最先端上来的是面筋和羊肉串,表面撒着微末的孜然粒。
      调料碗就在右手边,沈宴竹碗里的蘸料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只有他这一碗是清淡的不要命。
      明蔷那一碗料里辣子是最多的,甚至还觉得不够过瘾又捏着藕片去前台要了几瓣大蒜回来。

      “吃辣不吃蒜,味道少一半,”明蔷心满意足地往嘴里塞了一瓣蒜,看的兰小喵直拧眉。
      她掩着鼻子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哎你们吃你们吃啊,宴竹你尝尝这个.....”

      老式灯泡晦暗模糊,沈宴竹直接抬起手臂去接明蔷手里的肉串。
      没等他道出“谢谢”二字,有只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替他拦下。
      “ ?你干什.....”

      这下看清晰了,阮清聿的掌心里夹着一根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鸡心。
      沈宴竹目光灼灼愣了半晌,表情变得很奇怪,那几个质疑的音节也被吞下。

      明蔷还以为阮清聿也想吃,从托盘里又拿出一根来,“聿哥这儿还有呢,你别抢宴竹的啊!”
      孟铁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他是有口难言,于是眼神求助正要下嘴的翟春晓。

      后者瞥了一眼那三枚鸡心,适才反应过来:“宴竹他不能......”
      “不是抢。”

      不是抢。
      这三个字一出翟春晓最先息了声,明蔷悬在空中的手腕也凝滞了,还是兰小喵率先打破凝住的气氛:
      “不抢,那你干嘛呢?”
      兰小喵环住双臂歪头不怀好意地凝视他,沈宴竹的视线也游移过去,这道目光暗含着猜疑。

      众目睽睽下,阮清聿一口咬在顶端的鸡心,喉结在颈部线条上下滑动。
      待全部咽下他才撩起眼皮开口,“我同桌他不吃动物内脏,所以这串鸡心给我也没问题吧?”

      -

      明蔷“嗖”地一下就把要送不送的鸡心收回来,歉意满满:“这样啊,抱歉抱歉差点酿下错误!”
      “没事的,你并不知道这事。”沈宴竹碰了下他的瓶身回道。

      明蔷还沉浸在忏悔中,没有深思阮清聿话里的含义,反倒是孟铁觉悟出什么不对劲:
      “不对啊,清聿哥你怎么知道珠.....”他兀自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怎么知道宴竹不能吃动物内脏的?”

      是啊!
      刚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阮清聿夺鸡心时引走,无人在意他为什么会夺取。

      平静过后沈宴竹也意识回来了,阮清聿是怎么知道他不能吃动物内脏的。
      个人口味较私人,只有身边人才知道他的喜好,那么阮清聿呢?

      被提及的阮清聿本人正咀嚼着最后一串鸡心,他用木筷下端夹住串住鸡心的铁签,向下一使劲那枚鸡心就被剥离开。

      阮清聿蘸了几下辣椒面,面色从容,“我猜的。”
      其余几人没趣儿的“嘁”了声。
      兰小喵还以为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自顾自的夹了串翅尖,白眼一整个翻去了香港。

      “哎你们那是什么眼神,”阮清聿目光带着审视,“就不能是我特别关注我同桌啊,明明你就顾着吃!”
      满嘴都是鹌鹑蛋的明蔷面颊鼓鼓,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这段烧烤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结束时阮清聿非要自己结账,沈宴竹并不赞同,几方在人家店铺门口僵持不下。
      阮清聿说什么也不肯退步,理很直气也壮地说本就是他提议出来吃烤串,包场的也应该是自己。

      来往的行人都会朝他们这边看上几眼,沈宴竹不太能承受被人围观的感觉。
      最终敲定先让阮清聿付款,剩余五人再把除出来的钱补给他。

      刚才那顿饭使得孟铁和明蔷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他们两个大男生推着单车打头阵,兰小喵挽着翟春晓胳膊跟在他们身后数天数地数星星。
      沈宴竹故意放缓脚步,两人落在后面一大截。

      前方四人闲谈的音量响彻街巷,墙根不知名某处传来几声绵长的鸣叫,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有片落叶在空中旋着圈,它被吹得轻盈盈的,直至坠入沈宴竹的车筐。

      沈宴竹攥住车把的掌心泛痒,他心里一直回荡着阮清聿在烧烤桌前说过的话,抢夺的动作是刻意的,可事后的解释却不是。

      像极了知晓某事后的无厘头乱编。
      眼瞧着就要出了这条街,心口的某个部位挑着神经突突的跳,沈宴竹终于按捺不住:
      “阮清聿。”

      这条街的尽头有一棵硕大的柳树,上方承重不足被硬生生压垮了半边身,枝条长的拖在地上,尾部被行人踩得黑漆漆。

      阮清聿松开那只想要从树上拽下一枝柳条的手,闻声回头。
      他撞见沈宴竹的那双眼睛被额前碎发遮的严实,看不真切眸底的情绪,唯一清楚的是那道近在咫尺的悠长视线。

      “嗯?怎么了同桌,我听着呢。”
      那串音符自夜色袭来:
      “你是靖南本地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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