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漫天繁星》一江木年

2、牛奶

　　“约架。”
　　宋栖托着腮，用最懒散的姿态说出了最不友好的话。
　　傅明鹤上上下下打量宋栖好几遍，还是很惊讶：“为什么要约架？”
　　“我刚才不让你坐座位，你伸手，不是想打架吗？”
　　傅明鹤摇了摇头：“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动口不动手。”
　　宋栖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人长这么大个，还真是走斯文派的。
　　“那你伸手是想干嘛？”
　　“我在桌边贴了个小纸条，打算拿下来。”
　　傅明鹤说着，从桌子侧面撕下来一张便利贴，上面记着课表和时间。
　　字迹一看就是学委吴芳芳的字迹。
　　宋栖“唰”地扭头看向右后方的人，满脸都是被背叛的不可置信。
　　吴芳芳：“？”
　　宋栖扭回头：“哦，那没事了。”
　　宋栖不打架，傅明鹤反而来了兴趣：“你打架很厉害吗？”
　　“一般般吧，也就一打三的水平。”
　　“练过？”
　　宋栖摇头，但表情相当骄傲：“没练过。”
　　“自学成才。”
　　傅明鹤比了个六。
　　两人一节课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关系倒也没有刚见面那会儿那么紧张了。
　　老张头上课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下课铃声响起，最后一道题刚好讲完。
　　“行，今天就上到这。”老张头把粉笔放回去，“那个小鹤啊，放学来我办公室拿书，就在二楼数学办公室。”
　　“好。”
　　老张头点点头，收拾了讲台上的书，慢悠悠踱出去了。
　　“小鹤，记得拿书。”宋栖笑嘻嘻道。
　　“好的班长。”
　　傅明鹤笑笑，从书包里掏出来一瓶牛奶推到宋栖面前。
　　“干嘛，行贿啊？”宋栖拒绝。
　　“是新同桌的见面礼。”傅明鹤又推回去，“喝牛奶长高高。”
　　“我可是一八零的猛男，猛男！猛男都不喝牛奶。”
　　“但是这个牛奶真的很好喝。”
　　傅明鹤从书包里又掏出来一瓶牛奶，两瓶放在一起显得格外小学生。
　　“我带了两瓶，真的喝不完。班长就当帮帮我，喝一瓶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继续拒绝就有些不友好了。
　　宋栖纠结了一下，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喝一瓶。”
　　傅明鹤笑得更灿烂了，主动拿过牛奶扭开盖子，送到宋栖手边。
　　一口牛奶下肚，纯香的奶味在嘴中溢开。
　　宋栖又品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很好喝。”
　　仰头又闷了一口，越喝越上头。
　　傅明鹤撑着脸看他喝，等一瓶牛奶见了底，递过一张餐巾纸：“擦一擦。”
　　“谢谢。”宋栖礼貌接过。
　　然后就看到傅明鹤将另一瓶牛奶也推了过来。
　　“？”
　　宋栖疑惑：“你干嘛？”
　　傅明鹤坦白：“我不太喜欢喝牛奶。”
　　“你不是说它很好喝吗？”
　　“对啊，确实很好喝。”傅明鹤点头，“但好喝是客观方面的评价，我不太喜欢喝牛奶是我主观上的拒绝。”
　　“哈？”宋栖懵了，“所以你觉得它不好喝？”
　　“不，它好喝，我也觉得它好喝。”
　　傅明鹤想了想，觉得宋栖大概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因为不喜欢才分给他。
　　他解释道：“这个牛奶就是我平常喝的，我也觉得它很好喝，但是我不喜欢牛奶，嗯……是不喜欢所有牛奶。本来这瓶牛奶是我自己喝的，但看你很喜欢，所以才想两瓶都给你。”
　　也是，如果是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送出去倒也没必要专门多带一瓶。
　　宋栖懂了，豪爽地接过牛奶拧开：“行，那我帮你喝呗。”
　　“非常感谢。”傅明鹤得寸进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班长大人能承包我接下来一年的牛奶。”
　　“噗——咳咳咳。”宋栖差点被牛奶呛死。
　　“夺少？！”
　　“一年的。”
　　宋栖一口将剩下的牛奶喝完，盖上盖交给傅明鹤：“猛男不喝牛奶。”
　　说完拍了拍傅明鹤的肩膀，起身去往走廊尽头的厕所。
　　傅明鹤一愣，看着面前的两个空瓶子笑起来，然后一手拿起一个，准备拿去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丢掉。
　　“真男人。”后座的张志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傅明鹤笑出一口白牙：“你喜欢喝牛奶吗？”
　　张志明把头低下去了。
　　一年的牛奶，这不得喝到吐啊。
　　……
　　城南一中上午四节课，中间一节大课间有二十分钟。
　　傅明鹤早上起得早，加上一节英语课的催眠，这会儿困劲上来眼都睁不开。
　　下课铃声响起，正打算靠这节大课间睡一会的傅明鹤刚趴下去，旁边一只手就伸过来疯狂摇他。
　　“？”
　　傅明鹤看过去。
　　“别睡，跑操呢。”宋栖说道。
　　“跑操？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班人站成一个方队绕着操场跑步。”宋栖说完，又对着乱哄哄的班级大喊，“生理期的女生跟着学委去做操！”
　　通知铃突然换成了振奋人心的《运动员进行曲》，傅明鹤都傻了：“还要做操？”
　　那是他小学才做的了。
　　“那是女生做操，你跑步。”宋栖捞起他，带着人往操场走。
　　操场已经很多人了，各个班的人零零散散聚在一块，旁边的班长喊着：“站好队，老班来了！”
　　然后稀稀拉拉地慢慢站成一个方队。
　　傅明鹤跟着宋栖到了自家班级的位置，被宋栖直接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槽，你小子真高。”宋栖比了个中指，不等傅明鹤说话，走到队伍最前面吆喝大家整队。
　　“哟嚯，和年级第一站一块诶。”傅明鹤旁边的男生笑起来，“妈妈，我和年级第一同框啦！”
　　傅明鹤也笑：“妈妈，我也和大佬同框啦。”
　　音乐戛然而止，傅明鹤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看台上的大喇叭，紧接着，令所有学生肝疼的《大课间跑步音乐》开始奏响。
　　所有方队整队完毕，随着音乐“一二一”地往前慢跑。
　　傅明鹤听着旁边人的喊号声，迈开脚跟着跑。
　　掌握了节奏后倒也不是那么难，傅明鹤跑得认真，每一步都跟在点上。
　　突然，只是轻声喊号的队伍爆发出了震天的喊声：“高三一班，逐浪扬帆。努力拼搏，放马金鞍！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每一个人都喊得很用力，像是要上阵杀敌。
　　傅明鹤耳朵都震得疼，一下没听清鼓点，乱了脚步，踩到了前面同学的鞋。
　　“诶，卧槽。”前面的男生踉跄了一下，急忙勾住自己的鞋带着继续往前跑。
　　“实在不好意思。”傅明鹤讪笑着，看着前面男生的脚步调整步伐。
　　很快跑过了看台，前面的男生离队去旁边穿鞋去了，原本气势磅礴的队伍再次变成了跟着音乐跑的怨人方阵，甚至连“一二一”的号子都没人喊了，只有最前面领跑的宋栖时不时喊两声调整队伍的步伐。
　　“大佬，一共跑几圈啊？”傅明鹤问旁边的人。
　　“两圈。”大佬说，“到看台了记得喊号子，有老师打分。”
　　还怪严厉。
　　傅明鹤默默回想了一下那个口号……
　　真尴尬。
　　但第二圈跑到看台下面的时候，傅明鹤还是跟着队伍充满气势地喊了出来：“高三一班，逐浪扬帆。努力拼搏，放马金鞍！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所有人都斗志昂扬。
　　傅明鹤内心一震，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进入了自己体内。
　　他现在能一口气做八张卷子！
　　两圈跑完，方队整整齐齐跑出操场才散开。
　　傅明鹤平复了一下这尴尬又激荡的心情，一抬眸，看见站在花坛旁边的宋栖和张志明。
　　“感受如何？”宋栖笑眯眯地问。
　　“是不是感觉有一股神秘的东方力量注入体内，让你非常想学习？”张志明补充着问。
　　傅明鹤一惊：“读心呢？”
　　“哈哈哈哈哈。”两个人笑起来。
　　宋栖搭上他的肩膀：“放心，跑一个星期就没了。”
　　张志明搭上他另一边肩膀：“不用一星期，三天就没了。”
　　然后傅明鹤就被这两个人夹着往班里走。
　　“你原先哪个学校的啊？”宋栖问道。
　　“景城一中。”
　　“嚯，跨越了半个国家呢。”张志明惊叹，“你们那不跑操吗？”
　　傅明鹤摇了摇头：“不跑，我们大课间自由活动。”
　　两人异口同声：“哇——羡慕。”
　　三个人唠着嗑，傅明鹤被一路带着路过班级，直到厕所门口才反应过来：“嗯？不回班吗？”
　　“急什么，还有十几分钟呢，嘘个嘘再走。”宋栖爽朗一笑。
　　片刻后，三人出来，宋栖和张志明搭着肩膀嘻嘻哈哈在前面走，傅明鹤一个人落在后面，明显被孤立了。
　　傅明鹤不太明白，不知道这两个怎么就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他回到座位，旁边的宋栖递过来一把五颜六色的棒棒糖：“优秀的！年级第一，吃糖吗？”
　　傅明鹤摇头：“我不吃糖。”
　　“我不吃糖。”傅眀鹤说。
　　宋栖硬塞:“尝尝呗，尝尝又不犯法。”
　　傅眀鹤摇头:“不吃。”
　　宋栖疑惑：“这也不喜欢吃？”
　　“我没吃过棒棒糖。”傅眀鹤沉默了一下:“母亲说……糖吃多了坏牙。”
　　宋栖“噗”的一声笑起来:“都多大了还吃糖坏牙呢，吃一颗呗，尝尝，又没什么关系。”
　　宋栖挑了根柠檬味的棒棒糖塞到他手里，傅眀鹤捏了捏，最后还是撕开了包装。
　　就吃一颗，也没什么关系。
　　他把糖含进嘴里，微酸的柠檬果香缓缓在口中溢开，舌尖品尝到甜味，刺激着神经分泌出快乐的多巴胺。
　　好甜，好吃。
　　“好吃吧？”宋栖得意地看着他。
　　傅眀鹤点点头。
　　“喏，我这还有，草莓味葡萄味白桃味，想吃哪个就和我说，随便选。”
　　“好。”傅明鹤看着宋栖的眼睛，认真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