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伤残少年

7、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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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小骸回到家里，已经天黑得差不多了。天气还有些冷，春天的特质丝毫未有展示出来。甚至这个时候还有几片落叶滑落到骸的头上。因为没到春分日，所以虽然放学得并不晚，但天已经黑得相当早了。

　　家中的餐桌上已经放好了可口的菜肴。云雀很早的时候就学会炒得一手好菜。因为六道骸常常会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从门口跳出来一脸欠扁的样子说恭弥哎呀我饿昏了有什么好吃的呀。然后挨一顿拐子再与云雀共进晚餐。虽然云雀从来都说自己抱着食谱是为了让自己的伙食改善一点，绝不是因为那只死菠萝。但是他却无法否认自己每天吃晚饭的时候都会摆上两套餐具而其中的一套的盘子上一直放着一块原味的大巧克力。

　　毕竟不承认从来无法改变事实。

　　现在依旧是这样，两只瓷碗，两个瓷盘，一块巧克力。白色中间一团突兀的黑色，泾渭分明。

　　他们两人坐在桌前，互相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诡异。小骸首先飞快地拨开了巧克力的外壳，津津有味地尝起来。虽然经过一次轮回的重生，但骸对于巧克力和菠萝的偏执丝毫不减。

　　经过学校的那次天眼，骸在云雀面前的害羞和腼腆卸去了很多。在很大程度上展现了自己身为儿童的那一分顽皮，天真，和他的前世对云雀恭弥的执念。
　　只是他觉得云雀面对之前的那个腼腆的自己的态度要温和得多，现在的自己变得又缠人又爱撒娇，还会常常在云雀出门后偷偷地翻云雀的东西然后把一切弄得一团乱糟。最后还学会了闯祸后直接去抢拐子丢到窗外。

　　云雀每次都会假装生气地对小骸大吼咬杀，抽出拐子摆好架势。这个时候的小骸就会快速地用手捂住头，紧闭双眸，一脸别扭地说痛痛痛……恭弥你心肠好毒，真是最毒恭弥心！
　　他也丝毫不管敲到头上的不是拐子而是最大块的巧克力。恬不知耻地说恭弥最坏了！

　　云雀恭弥每次也都会和小骸打闹一会儿然后让小骸自己去房间里睡觉。自己收拾残局。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对六道骸和小骸有那么多多余的温柔。在某些方面，他认为那不像真正的自己。抑或是，这样温柔的姿态，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然而现在他们两个人互相沉默地坐在餐桌前，一桌营养丰富又可口的菜肴放在面前，只有小骸一个人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看起来只是想赶快吃玩就逃离云雀面前。

　　【吶，小骸和六道骸，究竟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哪一个，更加重要些。】

　　小骸吧那张照片弄不见了。六道骸很云雀合影的那张，云雀最珍重的那张，六道骸留给云雀唯一的证明他们俩曾经在一起的纪念。

　　被小骸弄掉了。

　　又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偷翻自己的东西，可是刚拿出来的时候就被风吹在地上混到废纸堆里然后小骸去捡却彻底放那堆纸都倒了下来，完全找不见了吧。云雀这么像。

　　云雀当然不会知道，小骸是怎样忍着胃中针锥般的刺痛，爬上架子去找他放在云雀曾经为六道骸储存的胃药。他自然不知道，他把那药方在那么高的书架上给小骸带来了多少麻烦。他自然不知道，站在最高的凳子上也无法触碰到胃药的小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那张照片当做自己的慰藉。他更不知道，是因为胃中翻江倒海的疼痛才让小孩一时失手从凳子上摔落，照片混迹在纸堆里。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无法包容一切。

　　他没有在吃饭的时候问小骸学校里的生活，也没有再询问小骸他今天的新菜式如何。他只是看着小骸狼吞虎咽的样子，他自是不知道，因为胃痛得厉害，所以不自觉地想往胃里塞很多东西，想缓解疼痛，却愈发难受。

　　云雀冷眼看着他，心想他一点也不觉得内疚，他看见小骸吃饭的速度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不安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就像上次小骸在学校里的事情一般。他赶快走到小骸身后，看见小骸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染地湿透。他的左手捂着胃部，右手撑着桌子。

　　——恭弥，对不起，我真的不该去动那张照片。
　　小骸抬起头，侧过身子对云雀说。

　　云雀说别废话了赶紧去医院，你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跟我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说着突然顿住了，用手托住小骸，费力地打开门像外跑去。
　　小骸看着云雀那张原本冷傲的脸上沾上焦急的神色，有些凄然地笑了。

　　——恭弥，我还以为，你因为那张照片，恨不得我去死了才好。原来并不是这样的，恭弥还是很关心我的对吧……

　　一阵麻悸的痛苦。云雀甚觉不忍。
　　小骸不知道，云雀所说的那句话，后面半句是——如果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去向六道骸交代。

　　我怎么去向六道骸交代。

　　云雀恭弥或许已经发现了，他一生爱的只有一个人，只爱六道骸。
　　而六道骸也只爱一个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只爱云雀恭弥。
　　只是，骸有两个，云雀恭弥却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