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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3.

      “谁先来?”“都无所谓吧。”“嗯——还是认真一点的好。”

      温斯蒂的观点被沈天君接受了,她们叫住从浴室里出来的亓菂:“要不要过来玩?”“玩什么?一会儿我要去跑步——魔女之书?”亓菂看见她们两个坐在地毯上,中间放着那本书,心里便取消了其他计划。

      她对此有些兴趣,而另外两人有些惊讶,沈天君似笑非笑地问:“跑步?所以你是户外派?别告诉我你要参加社团。”亓菂伸出三根手指头:“夜跑、羽毛球和游泳。”温斯蒂露出一个敬佩又不解的笑:“你很喜欢运动?在你忙起来之前该好好完成这件事——”她把魔女之书翻开,正是第一个问题:钟楼的钟声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想说:夜跑、羽毛球和游泳?”沈天君咧开嘴笑,温斯蒂推她一下,递给亓菂一支笔:“在上面写就行。”

      亓菂没有思考太久,写下:林凉半岛、卡兰德、魔法。温斯蒂笑而不语。沈天君神情认真地点头:“逻辑和情感俱在,爱国精神突出,上天必会嘉奖,回收你这完美的字迹。”

      字迹没消失。又过了一分钟,字迹还是没有消失。

      温斯蒂鼓掌道:“恭喜你,答对了!”亓菂不解:“什么意思?通关成功?”“这是运气游戏吗?我复刻答案试试……”沈天君拿过笔写起来。温斯蒂说:“如果你的答案正确,字迹就不会消失,接着写吧。”

      “消失了。”沈天君报告。“你写的什么?”“和你的一样。”“不能写有人写过的答案?”亓菂猜测,“但是答对过的不只一个人吧?”

      “所以答案也不止一种。”温斯蒂下结论。“没准是看人下菜碟,它不认可我。”沈天君把笔塞到亓菂手里,“随便写写。”

      第二个问题:魔女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答案:金色。

      字迹没消失。沈天君说:“之前不会没有人答过金色吧?想想,肯定就是这样,它认可了谁,谁的答案就是对的。”温斯蒂没说话,亓菂翻到下一个问题:“再试一次?”

      第三个问题:白松鼠为什么那么特别?

      看到这个“白松鼠”,沈天君和温斯蒂都被触动了,温斯蒂说:“是松鼠林里的白松鼠吗?”沈天军深恶痛绝:“应该就是那群家伙。”紧接着她解释:“学校的东南角的松鼠林是险恶之地,我每次从附近的小路去上课,都会被它们偷走好些零食。”温斯蒂重重点头:“它们会拉开你的任何拉链。”沈天君目光凝重:“你最喜欢的零食总能被它们知道。”

      亓菂笑了,写下:因为它们会魔法。

      第四个问题:玫瑰园里有多少朵玫瑰?答案:一朵。

      第五个问题:相爱的人为什么分开?答案:恋爱不是唯一的生活。

      第六个问题:魔法是什么?答案:魔法时代的权利。

      答案算不上另辟蹊径,却被魔女之书一路绿灯,直达终点。翻开最后一页,本应写着最后一个问题的地方一片空白。温斯蒂翻来翻去:“怎么回事?”“有了有了!”沈天君睁大眼睛,亓菂握紧了笔。最后的问题凭空出现。

      第七个问题:所以,你的目的是权利吗?答案:不是。亓菂立刻写下这个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沉默。长久的沉默。

      “然后呢?”沈天君忍不住了。一切都太快了,戏剧性的发展难免给人冲击,沈天君和温斯蒂对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又双双向亓菂投去期待的目光,被期待的人翻到最后一页。

      一遍空白之上,浮现出优美的手写体:明天到和之花海找我吧。

      又是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亓菂思考了一下,问道:“和之花海是哪里?”温斯蒂:“你要去吗?”沈天君提议:“一起去吧?怎么样?我们正好是、那什么什么三人组……”温斯蒂戳她一下:“你怎么想的!”沈天君不理她,询问的目光致意亓菂。

      “可以啊。所以和之花海是哪里?”亓菂觉得无所谓。温斯蒂说:“好吧。我就算了,感觉不是很可靠。并且——”“并且能见到校长。”沈天君拿起书翻开最后一页,“这绝对是校长的邀请函。”

      确实,这几乎是默认的事实:卡兰德的校长静和一定掌握着魔法,而被选中的学生则成为她的弟子,在之后则参与到学校的管理工作。这个结论是各届学生拼凑的结果,是对于未露过面的校长的一种合理的猜测。

      “素莎爱娅是最好的证据。”温斯蒂说,“据知情人透露,她在二十年前入学,至今仍是女高中生的样子,明明已做了十多年的副校。”听到“素莎爱娅”这个人,亓菂把已到嘴边的“和之花海在哪里”咽下去,装作随意的问道:“素莎爱娅?”在得到回答时,她不自然地换过数次坐姿,难以掩饰的焦躁流露出来。

      “说好了,明天去的时候记得叫我。我先睡了。”沈天君把魔女之书塞到亓菂手里,两三下爬上床,在另两人的小声讨论中毫不在意的睡去了。一切一切都变得遥远,这个胡闹的夜晚,融化成彩色的斑点。梦境的世界是另一层现实,闪回的画面里有白色的墙,白色的墙和白色的墙,熟悉的事物变得模糊,构造了另一副熟悉的老照片。

      我走在小石子路上,看见好多面目狰狞的人,看见好多人面目狰狞。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

      沈天君在哭泣中醒来,眼角带泪,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床下站着打扮好准备出发的亓菂,她抬手擦去泪珠,干脆又躺下:“抱歉,我不去了。”说完,不管亓菂如何询问、请求,她都不给予半点回应,只是沉沉睡去。

      又回梦里,沈天君又哭了,心里隐约却期待着有人来安慰她。她不是爱哭的人,一年里没掉两滴眼泪,全攒到此刻,凭空讲出未有过的悲伤,周身充斥着奇异的情绪,伴随着被撕裂的感觉。

      我想起来,不,不如说,是终于知道了,我有一个未曾谋面的爱人。

      他给我写了很多信,有些说了他的学习生活,有些表达含蓄的情意,有些夹杂着他裁剪下的优美文段,有些是他倾注心意创作的粗劣情诗,还有一些是新落的枫叶。我把这些信摊在床上,每一封都看两三遍,信上的名字,还要多看两三遍,每一个署名都是我的期待,工工整整地在信封上放着:乱野。

      我换上厚衣服,来到外面看雪。我和他来的同一个地方,一个没有雪、没有四季像春又像夏的半岛,又来到同一所海外的学校,相遇在初春。

      这是初春的雪,盖在小树上,像过早的霜,听说北方有疫病蔓延,我在春雪,预言春天的温暖。可是如今,我似乎有些忘却他的面孔,眉毛的弧度、笑时的眼神,可这不是我的错,他的样子应刻在我心上许多年,我必不会忘记他。究竟是不是许多年过去?

      十一点了,沈天君终于醒来,她穿越漫长的梦境,甚至广阔的海洋,与一个人相见。她呆坐在床上,心里怀疑自己是否能跨越如此漫长的路途。可是,梦里的感觉如此相近,如同近在咫尺。

      她记得一个名字:乱野。

      4.

      那天晚上,静和偷偷跑出卧室,去外面敲沈重的窗户,带他到小山坡看星星。沈重迷迷糊糊地跟她出来,只穿了单衣,冻得哆嗦。两人躺在草地上,静和很开心地说:“父亲说,他可以教我一些魔法,森林里的龙头骨也可以帮我,明天我们去森林里吧?”“你怎么知道那是龙头骨?”“是你说的,你忘了?”“……我以为你没听见。”“我当然听见了。你冷不冷?”

      这是怎么知道的?沈重稍稍侧向她:“不冷,你呢?”静和转过身,面对着他:“你干嘛撒谎?我不可能冷的。”她伸出双手,握住沈重的双手,稍一接触,一股暖流传过来,流经他的四肢百骸,感觉像坐在火炉旁边。沈重哆嗦着的身体放松了,他问道:“是魔法吗?”静和笑眯眯地点头,既已把温暖留在对方体内,就甩开手,指向星空:“我想到一个好玩的招数,你看——”

      星星们本来乖乖地待在原地闪烁,被她的手控制住,竟慢慢地聚拢,又被抹开,摆得均匀,然后分为一小堆一小堆,一个一个地点成歪扭的直线,最后被打散。天旋地转,星星们脱离控制,回到原位。

      静和长出一口气,瘫在草地上,这样的魔法会耗费很多精力。两个人继续享受夜晚的安谧。

      “你是不是又冷了?我再给你点儿。”“不用,我学会了。”“刚刚学的?太好了!”“……不是。今天下午,我也知道了一些。”沈重吹一声口哨,四下里便有极小、极小、极小的声响,从草地里升起一粒又一粒荧光,在空中忽闪忽闪地亮。

      是萤火虫。

      “吱吱”的声音冲过来,白松鼠跑到他俩中间,静和说:“你也来啦!”她俩窃窃私语起来,把沈重晾在一边,以至于这可怜的小骑士终于受不了了,问静和:“咱们什么时候回去?”“等一会儿吧……”静和玩得开心,想起来要问他:“沈重,你以前住在哪儿?”“附近的镇子里。月亮都走到那边了。”“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来接你?”静和一直以为沈重是来旅游、寄住之类的,暂时做她的哥哥。“我想一直做你的哥哥,如果我们能在月亮落下之前回家的话。”沈重一直催促,静和也难得有点倦意,跌跌撞撞地被沈重拉着回家了。

      回去后,沈重的脑海总浮现过去的生活,是静家未到来时,他和母亲生活在这里的日子。

      一年前,沈重和母亲住在如今已是静家的那处宅子里,每天吃过饭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小男孩问些古怪的问题,母亲讲些陈旧的往事。

      她说,林凉半岛的北边,一所海外的学校,中央矗立一座钟楼。她迷恋着钟楼的身姿,悠扬的钟声,还有它庄重的寓意。

      “海外的人也信至高无上神,”母亲出神地望着天空,“每到神信日,钟楼就在早上敲三下以表示对神的敬意。”

      “有一次,下很大的春雪。我带着你父亲偷偷爬到楼顶——钟楼禁止学生入内——控制了那座钟,让它响了三下,庆祝你父亲的生日。”

      “第一声,林凉帝国的王子殿下英明神武,第二声,来自魔法的你我永不相忘,第三声,我将龙族的生命与你共享。”

      “我们怕被人抓到,就跑出学校,在外面玩了好几天,回学校后被开除了。然后我们往南走,去了一个很炎热的国家,在那里逗留了好久。再后来,我被召回来守护卡兰德,就分开了。”

      沈重问:“父亲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来?”“因为现在在打仗,你父亲是王子殿下,英明神武,去阻止战争了。”母亲这样解释,沈重并不完全满意:“真的在打仗吗?我怎么不知道?卡兰镇上的大家生活得都很好。”母亲长长的白色翅膀动了动,她匆忙解释道:“战场不在这里——我出去一会儿。”她展开翅膀飞向卡兰德,一眨眼就远了。

      沈重在原地发呆,他想:母亲是公主殿下,父亲是王子殿下,他们真好啊。

      那片最大的云,从树林上飘向小丘上,母亲回来了,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挽起的裤脚溅上两滴血。这样的事不算罕见,沈重知道,那些血腥味和血都来自他人,母亲从不受伤,她是龙族祖先的后代,是强大的公主殿下。

      解决完了,他们继续聊天。沈重询问战场的位置,母亲指着天边一只飞向远处的白鸽:“那只鸽子是去战场报信的,他们都喜欢用纯白色的信鸽。”

      沈重便记住了,庄重的钟楼见证父母的爱情,纯白的信鸽飞向父亲的战场。他于是常常看天,寻找信鸽,在心里勾勒未曾谋面的父亲的模样。

      聊天、去森林里探险、在花海里捉迷藏,这些事情以及这种细节,他都记忆犹新,唯独对于母亲后来的下落记不太清。她是哪年哪月哪日不见了,为什么?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不知道,不知道。他被托付给卡兰镇的一户人家,因为平日里来这里买东西,也与这里的人关系不错,大家对待他的态度都不错。镇上的闲散人士们闲聊,说起停战的事情。“哪一方胜利了?”“没有,没有,乱野殿下不是主张和平停战吗?”“以前都不觉得有停战的可能性。”“哈哈哈,要不是王子殿下太强了,那些贵族哪会听他的!”“真能停战吗?”“不一定吧,前段时间还看见有贵族往这里跑,拖家带口,要住在这儿一样。”“真要住,那是静家,过来当人质的。”“怎么?人质?协议上签的条件是这个?没有钱?没有物资?”“人家首领的协议,你能知道什么?肉眼能见的,也就是交换人质了吧。”

      “听说龙族把他们的公主送到王城去了。”

      沈重跑了,没听后面的话,他沿着墙根,走得很快,到了卡兰镇的入口,眺望远方他和母亲的住处。他嚎啕大哭。

      母亲曾对他说:“沈重,千万不能忘记,你是乱野和沈天君的孩子。一定要记住!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沈重决定忘了所有事情,只记住“乱野”和“沈天君”。

      真的能忘记吗?他还是常常看着信鸽飞向远方,心想如果走那个方向,会不会见到父母。有时候,静和在森林里练习魔法,沈重会忍不住和她讲,林凉半岛之外的地方,也有人信至高无上神,那里有几个月会下雪,学校里的钟楼会敲三下……

      静和挥一挥手,森林里的树枝就急速生长,被控制着成为她想要的样子,她说:“父亲告诉我,林凉半岛之外的地方并没有魔法,如果我们出去了,也会失去魔法。”她想了想,忽然期待起来,“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让我们在世界各地都能用魔法呢?”

      沈重没说话,他想起那些潜入卡兰德的、被母亲杀掉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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