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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情世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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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扶着银竹往琉璃阁大堂走去。
这些迎客的时候,姑娘们都是打扮的漂亮极了,就为了飞上枝头当凤凰,毕竟,能来琉璃阁的人都是分量不轻。
有此大好机会,谁肯白白错过?
大红的灯笼将整个琉璃阁照的恍如阁世。
一片红艳艳中,各家姑娘的丫头都扶着自己的主子,莲步轻摇,香帕掩面,款款而来。
后花园里的花这个时候正是开的满园灿烂,但饶是娇艳的花朵儿也不如这些姑娘们。
蔷薇花下。
银竹的一身白色轻纱软裙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哟,银竹妹妹今儿个可真是漂亮啊!”
一声带着尖锐刻薄的话传来,生生的震落了假山旁的桃花瓣。
“确实呢,咱们的银竹妹妹可是这月湖城刘太守的心肝宝贝呢,听说,还要让她去伺候呢。”
“看来离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日子也不远了。”
“不知道妹妹是不是还记挂着你的那个李公子啊?我看他前几年来过那么一回,就再也不肯来了,怕是为你赎身的事人家早给忘了!”
无暇扶着银竹的手,只觉的越发被抓的紧紧的。
这几个姑娘她都认得。
是蓝樱,薄荷,海棠,还有水仙姑娘。
姿色中上,比起银竹的柔婉却多了一份妩媚和艳丽。
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接触,偶然碰到她们的丫头,也是鼻孔朝天,看来,银竹乖巧的性子也惹来了众人的欺凌。
也算是嫉妒。
无暇却不明白。
只是看着银竹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假山旁池塘边的锦鲤,把耳朵边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背脊挺的笔直,仿佛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的骄傲。
无暇看着银竹,疑惑道,“为什么小姐总是不搭理她们,随她们说那些话呢?”
银竹凄笑,“你还小,这些东西也是不知道的,你帮我看看今天刘太守有没有来,如果没有来,我们就回去休息。”
无暇看了银竹好一会,仿佛是在思索着她的话,好一会,才匆匆的穿过了后花园,走进琉璃阁的大堂里。
后花园里,桃花杏花梨花都正开的灿烂。
夜风一过,一片片的掉落下来,满地的粉白色。
银竹走到梨花树下,抬首看着灿烂的梨花。
一滴泪,正在悄悄的滑落。
夜风晃动着她单薄的衣裳,凌风飞舞,脸上有着凄楚的忧伤,只有这一小会,她安静的享受自己无人知晓的痛苦。
一声急促的脚步从长廊上传来,“小姐。”
无暇担心着银竹,急急的赶了回来,这时的银竹早已擦掉了颊边的眼泪。
“没有来,刘太守没有来。”
无暇虽然急步飞奔,也没有气喘呼呼,只是提醒着银竹,“这花园里风大,既然刘太守没来,那我们回去好了,反正,刘太守不会让你伺候别人的。”
银竹无言的点着头。
这一夜,琉璃阁依然是奢靡香艳一片。
***
夜很深了,月色不再明媚。
渐渐暗淡下去。
无暇路过后堂,给银竹打热水梳洗。
后堂里也可以轻易的听见楼上的淫声艳语。
无暇捧着一盆水,像是奇怪,疑惑着停在那里,仔细的倾听着那些声音。
旁边也有经过的丫鬟,倒是见怪不怪的走掉,偶尔停下来问无暇,“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在听,这是什么声音…”
丫鬟们噗的一笑,又像是有些难为情,只得道,“这些话,还是不要听的好,以后,你自己也会知道的。”
她们都走了。
一片桃花瓣悠悠的落在了盆子里,在水片上飘荡,引起数道波澜。
无暇这才想起银竹还等着梳洗,于是赶紧去了竹香阁。
一路上,也没时间琢磨着刚刚听到的那些话。
什么快点啊,不要在动了拉…恩,很舒服之类的话。
她想,有时间还是问问银竹吧!
***
无暇端着一碗莲子羹一脚踏进竹香阁。
就看见老鸨正满脸堆笑,拉着银竹的手,像是待自己的女儿般,说道,“银竹啊,你可知道,刘太守最近可是特别的喜欢你啊,虽然他好几天没来了,可能也是公事繁忙,这不,他今一大早就捎信说,让你今天晚上去陪陪他。”
银竹脸色淡然,“妈妈说去便去就是。”
老鸨咧嘴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女儿,说不定,赶明儿,你就成为刘太守的第七房姨太太了,到时,我这琉璃阁可是沾了你的光了,你可得替妈妈我挣了脸面呀!”
无暇在旁边听着,虽然听的懂老鸨的话,但是也打心眼里不喜欢,总觉得有一股虚伪的感觉。
银竹敷衍着,“银竹会记住妈妈的话,请放心。”
老鸨这才连连笑着离去。
无暇上前,“小姐,这是莲子羹,尝尝吧,对身子好的。”
银竹香帕一挥,“放在那吧,我现在不想吃。”
窗外的桃花瓣正悄悄的飞了进来。
“可是,”无暇看着银竹纤细的身子,有点担心,“最近小姐吃的都不多,这样下去,身子岂不是要弄坏了?”
“坏就坏吧,也没有比这更坏的事了。”银竹恹恹的撑着头,气色全无,徒留凄楚。
目光穿透过窗外的碧柳蓝天,似在等待,等待着一个重要的人。
檀香袅袅。
莲子羹汤带着馥郁的香气和清甜的味道,无暇放在一边,“小姐不高兴?”
“有何高兴之事?一朝落入这青楼,哪个女子不是卖笑陪客,逢场作戏,若是伺候到好些的客人,倒也罢了,若是碰到心眼坏的客人…我们也只能认了。”
银竹的话里带着无限的凄凉,“一朝青楼人,终身青楼鬼。怕是永无出头之日,寻常姑娘家的幸福,我们也没有资格得到了。”
无暇偏着头,“那小姐怎么没想过离开这里呢?去寻找寻常姑娘家所谓的幸福啊!”
银竹抬头奇异的看了无暇一眼,“你不明白,连寻找幸福的资格我们都没有了。”
清白身已无,又何来资格寻找良人与幸福?
***
太守府。
无暇抬首,望见太守府大门外那张匾额,金光灿灿的,下意识觉得有些俗气了。
撩开马车的金色流苏门帘,“小姐,到了。”
扶着银竹出来,银竹小心翼翼的踩在无暇准备好的小板凳上,粉色绣花鞋上的荷花煞是明媚好看。
无暇望着那张匾,第一次来到这刘太守的府邸。
银竹显然是来过好多次了,守门的门卫像雕塑似的动也不动,无暇扶着银竹径自进去。
刘府里灯光大亮,宫灯点的四处都是,微微划破了墨蓝色的夜空。
银竹带着无暇熟门熟路的往西边的厢房走去。
无暇大概的打量了会这刘府,庭院假山,小桥流水,谈不上特别的雅致和韵味。
一路上,银竹始终都是眉头紧锁。
无暇见状,“小姐,怎么了?”伸手裹紧了银竹身上的披风,不想让她在这春夜里受了凉。
银竹细细看了会无暇,叹息道,“没什么,待会就在外面等着,我恐怕要好一会才可以出来…记着,听到什么声音都好,不要进来。”
像是特别交代一样。
无暇偏着头,满脸的疑惑,还未再问些什么,西厢房已经到了。
银竹纤指敲着朱色房门。
“诶,来了~”话里带着些许猜不透的味道,撩在心尖上,却甚是不舒服。
房门一开,无暇闻到一股似檀香又更加幽香的味道,隐隐带着酥劲。
无暇下意识的掩去了口鼻。
出来的正是刘太守。
只见他红光满面,额上带着微汗,气息微喘,一见了银竹就急忙拉着她的手,□□着,“银竹美人可总算来了~我等的好辛苦!”
急不可耐的拽着银竹进了房,关门前还往无暇脸上转了一圈,无暇面无表情,忍着作呕的感觉。
无暇依银竹的吩咐在门外等着。
没一会,就隐隐听见银竹的声音,无暇仔细倾听,发现这声音和琉璃阁里她时常听见的声音相似。
…隐隐夹杂着痛呼。
“刘大人…您慢点,慢点————”
银竹的声音频频传来,偶尔还有一两声惊叫。
无暇很不喜欢现在的感觉,他们的声音,总觉得是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她从小就和无墨住在山上,这些男女之事无墨告诉她的不多,一切也只能靠她自己的去经历,去体会。
无暇皱着眉,最后轻轻一跃,跃到了对面的房梁上,看着满天的星斗出神。
夜风呼呼的刮着,带着微微的凉意。
幽蓝的夜空里散乱着一堆宝石似的星子,房梁望下去,其他厢房院子里种的那些花也淡淡的飘散着香味,为夜更添撩人的媚色。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待房中声音细微,只有微微的喘息之时,无暇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果然。
银竹从房内走了住来,颊鬓微湿,一些细微的青丝沾在额上,徒添春色。
只见她气息微喘,唤着无暇,“暇儿,走了。”走路小步,扶着腰,似有些不舒服。
一路回去,上了马车,银竹依然是淡然忧郁。
无暇忍了一会,开口问,“小姐,你看起来一直都不高兴。”
她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未必会看不出银竹的心情。
“…暇儿。”
银竹幽幽开口。
无暇凝听。
“我以前也有个丫鬟…”银竹靠在马车窗边,无暇将小毯子取来,盖在她的膝上,“然后呢?”
“她死了。”银竹声音飘悠,风儿从车窗外灌进来,几乎要吹散了她的声音。
死了……?
“她叫小翠,长的小家碧玉,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卖给我做丫鬟,才没有多久,那时,刘太守看上了我,经常叫我去伺候…”
“我本是卖艺不卖身的…妈妈却逼我,说刘太守是月湖城最大的官儿,琉璃阁得罪不起…”
“小翠见我死活不愿意,就去求刘太守,谁知他等不到我,见了小翠的模样就生了邪念,把小翠……”
“后来,小翠就死了,悬梁自尽。”
无暇静静的听着,看着银竹美目含着忧伤,“这不怪小姐。”
她知道银竹一定在自责。
“怎么会不怪我!”银竹抓住无暇的手,“如果那天我去了,小翠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无暇不知该如何安慰。
银竹扑簌的掉下眼泪,“幸好,幸好你姿色平凡些,刘太守定不会将注意打到你身上,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小姐真的没想过离开琉璃阁么?”无暇将银竹的眼泪擦好,“既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索性走了罢。”
“走…能走到哪去。”银竹凝视着无暇,“刚刚刘太守有意纳我为妾…”
“小姐答应了?”
“我含糊的推了过去。”
夜风习习。
不知道如何帮银竹的无暇不说话,她本身自己都是不知道何去何从,既然无墨说是人生里的历练,那么,她坦然接受,却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帮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