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残梦》蔺墨

11、沧海遗珠

　　“烟儿，不用找了，我们来了！”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颀长的身影从门外洒了进来，烟儿赶紧恭敬道：

　　“庄主好，夫人好。”

　　“你下去吧！”

　　烟儿退了出去。

　　无暇扭头，看着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壮年男人跨了进来。

　　旁边，还有自己的娘亲。

　　无暇的心猛的一紧。

　　看着那壮年男子，发须微白，双目炯炯有神，一进来就紧紧盯着无暇。

　　就像找到一块绝世珍宝一样。

　　司徒空一瞬不瞬的盯着无暇，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就是自己的女儿，从司徒夫人回来就急忙告诉他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寻找了17年的沧海遗珠，一直到现在才被寻了回来。

　　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司徒空猛的踏前一步，抓住了无暇的手，轻轻撩开了无暇的袖子。

　　雪白的手臂上一朵朱砂般的莲花妖娆绽放，司徒空几乎目光充血，目光紧紧掳住那朵莲花，他依然记得，那年将它画上去的时候，莲花亦是这般的妖娆美丽。

　　17年了，半点都没有变，是他的亲手笔记！

　　世间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画出这样的莲花了。

　　司徒空大掌抚上了无暇的头发，扣在自己的怀里，“…果然是我的孩子。”

　　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一丝颤抖，一丝激动，一丝欢喜，一丝怜爱，都盈满了他的心房。

　　无暇鼻子酸酸的。

　　脑袋蹭在司徒空的怀里，感觉他的大掌在怜爱的摸着自己的头发，鼻尖越发的酸涩起来，无暇控制不住，眼泪哗啦流了下来。

　　她好象没有哭过。

　　记忆里就没有哭过，无墨从来都不会让她哭。

　　这个时候，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的哭了出来。

　　司徒夫人在一边看着，看着他们父女相认，也频频用帕子拭着眼泪。

　　无暇鼻子红红的，眼泪差点糊掉了烟儿上的轻妆。

　　司徒空放开了无暇，仍然握着她的肩膀，“孩子，爹娘总算找到你了，整整17年，才寻了回来。

　　“爹……”无暇鼻音浓重。

　　“好了好了，不哭了。”司徒空的手指拭去无暇的眼泪，“妆都糊了，去洗把脸，然后和爹娘好好说说话，顺便去吃早点。”

　　一说到洗脸，无暇突然想起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啊！”无暇一叫，伸手摸到自己的下鄂处，“我忘记撕人皮面具了！”

　　自从下山来，她一直戴着，偶尔虽然不太舒服，也就这样过了这么久，差点都要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

　　纤细的手指摸到下鄂的一点凸起，小心的摸索着，然后，一点点的撕开来。

　　司徒空和司徒夫人睁大眼，看着无暇扯掉自己的面皮，然后下面一寸一寸的露出如凝脂般的肤色。

　　无暇小心的撕着，不时皱着眉头，小鼻子小眼睛全皱在一块了，这面具撕下来还真的是有点痛！

　　哗啦一声。

　　整张面具撕下来了，无暇摸摸自己的脸，呼了一口气，啊，总算舒服多了，这么些天不透气，皮肤都要闷坏了。

　　无暇伸手撮着自己的脸蛋，让它这么多天没见光的惨白撮出一点血色来。

　　司徒夫妇惊眼看着无暇，“孩子，你带了人皮面具？！”

　　那怎么说，现在对着他们的，就是无暇的真面目了。

　　“恩，下山的时候，师傅说换张脸比较好，这样就算干了坏事也没人知道…”无暇越说越小声。

　　司徒夫妇不禁想到，换张脸，确实是福不是祸。

　　眼前的无暇，一抹淡绿色轻纱软裙，青丝飞扬，头上碧绿梅花簪子相映，身上带着一种出尘而不染淤泥的气质，还有一种未经人世的单纯。

　　那一张脸，不知道如何形容。

　　只知道，美的窒息。

　　司徒夫妇面面相觑，女儿瞬间变了一个人，从一张平凡稍稍清秀的脸变成了这样，二老的心理过程实在有些艰辛。

　　司徒空回过神来，大笑，“不愧是我女儿！长乐山庄的大小姐拥有傲视群花的本质！”

　　无暇摸摸肚子，“爹，我肚子饿了。”

　　谁管什么本质不本质的，赶了那么久的路，吃饭才是王道。

　　“走，走，去饭厅！”

　　司徒空笑意不绝，拉着无暇，三人一同出了厢房。

　　***

　　长乐山庄气宇不凡，到处都充斥华贵，雅致，假山，小桥流水，池塘，还有杨柳依依，还有随处可见的花树，一片姹紫嫣红的升腾气象。

　　华而不俗，贵而不骄。
　　清幽雅致，姹紫嫣红。

　　一路走过雕花长廊，沿途的仆人都喊着：“庄主好，夫人好。”

　　然后目光略到无暇脸上时，都惊异的倒退三尺。

　　反应最过的就是烟儿，本来在饭厅里上好了菜，等着伺候司徒夫人，一见三人来，都急忙拉开凳子，一边道，“庄主，夫人，入座，小姐也入座。”

　　一抬脸看见无暇，指着她惊叫道，“你是谁？！”

　　那一身淡绿的轻纱裙子她还认的，分明就是她拿出来给小姐换的！

　　“烟儿！”司徒夫人轻声呵斥，“她是小姐，别看走眼了。”

　　烟儿捂着嘴巴，溜到无暇身边，对着无暇的脸看了又看，好一会才喃喃道，“难道我们家小姐会变脸？”

　　难怪会把那些仆人吓得倒退三尺，以为见鬼了。

　　司徒夫人嗔道，“什么变脸，烟儿，小姐不过了易了容，这才是真面目。”

　　烟儿恍然大悟，直直盯着无暇的脸，喃喃自语，“实在是太美了，比紫风堂堂主还要美…”

　　无暇开始吃早餐。

　　说是早餐，却丰盛的让人咋舌。

　　满桌的清淡菜色，还有热呼呼的粥，还有馒头包子，烧饼油条，饺子馄饨，应有尽有。

　　无暇咋舌，不知道吃啥好。

　　摆了那么多，这不是比喂猪还可怕么。

　　司徒夫人笑道，“不知道你爱吃啥，所以都做了些，以后想吃什么就说，厨房都会给你做。”

　　无暇捧起一碗粥，微笑着说，“我喜欢喝粥。”粘粘稠稠的，配着小菜，很好喝。

　　无墨也经常给她弄粥喝，他煮的粥很香，不知道放了什么，味道就是不一样。

　　司徒空给无暇夹了小菜，“多吃点，你娘说，你叫暇儿，从此你就姓司徒了。”

　　司徒无暇？

　　无暇没什么意见，反正也蛮好听的。

　　无暇开心的吃着，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司徒夫人看着她的模样，偶尔间，又有眼泪不听使唤的掉来。

　　司徒空满脸的慈爱，笑的很温柔，那曾经是一张让天下人都闻风丧胆的脸啊，对自己的妻子女儿却温柔的如春风。

　　说出去，怎么都没人会信。

　　看着席间的三人一派和乐，仆人们也都眉开眼笑起来。

　　***

　　金碧辉煌的大堂。

　　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司徒空掩不住身上尊贵和王者气息，发须无风飞舞，对着单膝跪在地上弟子道，“马上传令让各堂堂主回来，让他们用最快的时间赶到！”

　　“是！”弟子领了命，出了大堂，飞快的奔走了。

　　司徒空眉眼里有掩不住的喜色和骄傲，他的女儿，终于寻回来了。

　　不知道盼望了多少日子，才等到的这一天，从这一天起，无暇就是长乐山庄的大小姐，拥有无人比拟的尊贵。

　　他的一切，都会给她。

　　***

　　司徒夫人带着无暇在长乐山庄里面转着。

　　长乐山庄太大，而且一面靠山，一面环水，后山有一条很大的瀑布。

　　这里很美丽，这是无暇的体会。

　　无暇趴在栏杆上，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在各种各样的假山周围游荡，颜色鲜艳极了。

　　司徒夫人看着她笑道，“不急着一天看完，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到时你在看个够吧！”

　　无暇仰首，唇边挂着灿烂的微笑，阳光流进她的眼里，夺目般的光彩流泻出来。

　　好想也让师傅下山来，告诉他，她有家人了，他万年闭口她的一切，现在终于还回来了，这样的感觉很好。

　　“娘亲，娘亲，娘亲~”无暇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司徒夫人，司徒夫人笑弯了眉眼。

　　梨花悄然而落，地上，池塘里，粉白一片，迎风飞舞，少女笑的比梨花都还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