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女苏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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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城郡，原是西北边陲小镇，距离阳关不远。
往年西域通商路上人流如织，如今匈奴屡屡南下进犯，昔日的辉煌热闹不再。
霍冲的骑兵营便在杏城以西二十里驻防，日夜操练，时刻备战。
十日晚，斥候营忽而来报：西边百里之外有匈奴行迹。
霍冲即刻带人前往查探。
一夜奔袭，天边鱼肚泛白之际，方才看见一队人马行色匆匆。
王猛： “不对吧，这也不似匈奴骑兵啊？”
霍冲盯着远处黑压压的马群，马蹄扬起数里沙尘，数目显然不少，但是细看人数又明显不对。
人寡马众，不似作战。
“将军，可别是匈奴小儿的诱敌招数啊，咱们追是不追呀？”王猛小心发问。
霍冲：“诱敌倒是不像，这些马体型健硕，步履轻快，应该不是匈奴骑兵马种，似是西羌良驹。”
王猛大惊：“这么多良驹，可不能便宜了匈奴小儿呀。”
霍冲闻言不置可否，目光幽幽落在那姿态昂扬的骏马身上，原本他还苦于战马不足，如今岂不是送到眼前？
“王副将所言甚是，如此良驹，定要为我汉军所用。”
说罢，只见霍将军振臂一挥，如闪电般疾驰而出，随行将士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滚滚黄烟，不肖一刻，汉军就将这些人马团团围住，带头的彪悍骑兵被王猛一把掀翻在地，面露惊恐之色：
“将军饶命啊。”
趁着王猛上前审问之际，霍冲打马绕着良驹队列察看了一圈。果然，都是纯种的西羌宝马。
“将军，问清楚了，他们是匈奴右单于呼和邪的人，此处有一百匹西羌良驹，正准备押往五十里之外的骏马槽。”
王猛的语气里满是兴奋：“另外还有二百匹，已经在骏马槽了，就等着汇合之后一齐运往单于庭了。”
语落，在场众人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三百匹汗血宝马啊，若落入匈奴拿中，不知能繁衍出多少优良的战马！！
霍冲神色凝重：“匈奴从何处得来这些良驹？”
王猛撇撇嘴：“唉，西羌懦弱，匈奴欺他们就好似欺负一只蚂蚁，将军别管那么多了，反正这批良驹不能便宜匈奴小儿···”
“将军。”
霍冲手下另一位副将刘场亦抱拳行礼：“西羌良驹如此宝贵，今得此良机，为何不趁胜，将那二百匹也尽数抢来，三百良驹在手，我汉军正好如虎添翼。”
高作马背之上的霍将军悠悠转了转手里的马鞭：“王猛，带人压着这一百匹先行回去；刘场，召集人手随我去骏马槽一战！”
言罢，汉军队伍一分为二，在晨光中奔驰而出。
骏马槽据此不过五十里，霍冲带人半日便追击而至，这里的匈奴骑兵明显人数增多。
带头的大胡子见汉军追来，怒吼一声便持刀而出，弯刀在空中挥舞，夹杂着其余匈奴兵的呐喊声。
霍冲迎头与他正面交锋。
匈奴骑兵虽人壮马快，可也有个弱点：一但近身搏斗便容易露出马脚。
霍冲持剑策马长驱直入，对着大胡子的胸膛一记重击，后者满口鲜血应声倒地，在场的汉军士兵见主将如此威武，气势更如破竹一般，刀枪剑戟之声伴随杀声震天动地，惊得马槽之中马匹嘶叫声此起彼伏。
少顷，匈奴便败下阵来，少数几个在慌乱中流窜向野地。
霍冲环顾一圈，众多西羌良驹被围在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围栏之中，马匹惴惴不安，接连发出嘶叫声。
“将军，还有一队人马。”
霍冲顺着刘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装扮过的西域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外围着几个打扮齐整的年轻人。
刘场厉声道：“车上何人，下来。”
那几人的服饰打扮显然与匈奴人不同，他们手无寸铁，从汉军包围剿杀开始，便在马车前瑟瑟缩成一团。
“将军饶命啊。”为首的男子年龄稍长，汉话说的不错，他俯身跪在霍冲马前，其余几人也尽数跪拜着求饶。
“霍将军在此，车上的人还不下来？”刘场又喊了一声，却不见车厢内有动静。
身边的士兵一个箭步上前拉开车门，见里面有人，便也将车内之人扯了出。
霍冲坐在马背上，车门开启的那一刻，他便看见车内五花大绑的华服的女子，戴着嵌满宝石和羽毛的高帽。
女子被士兵拽下车，华丽繁复的长裙将她狠狠绊倒在地。
众人这才看清，此女虽一身华服打扮美艳，但她的手脚皆被麻绳所束，口中也塞着白布，似乎是被胁迫的？
霍冲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抬眸远眺四周，刚才剿杀间逃走了几个匈奴骑兵，此地不宜久留。
“刘场，整理收队，马匹全数带回，顽抗者就地斩杀。”
说罢，银鞍白马的霍将军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将军，那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闻言，他转身请瞥一眼，疑惑刘副将今日怎么变得愚钝了？
霍冲的声音低而缓：“男的充军，女的为奴，这还要我教你？”
语落，地上被绑的女子瞬间挣扎起来。
她似乎听得懂汉话，口中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霍冲不予理会，扭转马头时余光一闪，女子头上的高帽掉落在地，镶嵌着昂贵宝石与洁白羽毛的头冠发出一声闷响。
女子光洁的额头暴露在阳光下。
马背上的霍将军身形一顿。
他看见女子的眉心正中有一抹淡粉色的印记。
如春日里草原上盛放的花朵，也如他记忆里那般清晰。
他不动声色端详着这张脸的脸，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浓烈的异样，那是记忆被搅动的波澜。
女子肤白赛雪，乌发如瀑，眉眼间是西域女子与生俱来的美艳之态；腕缠金镯、足系银铃，一副妖艳魅惑的打扮，与记忆中灵动可爱的女孩截然不同。
也许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霍冲快速垂下眼眸，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才开口：
“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带回去。”
*
夜晚的军营灯火通明。
全军上下都因今日从匈奴手里抢来了三百良驹而兴奋不已。
原本汉骑兵就不敌匈奴骑兵彪悍，这三百匹骏马对汉军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刘场将一匹匹骏马带回马厩时，众将士都忍不住前来围观，大家贪婪地欣赏着骏马昂扬的姿态、健硕的肌肉····好不热闹。
霍冲站在中军大帐前却心事重重。
半晌后，他命人找来军师许淮书，此人年少便云游四方，见识广博，出征前，顺帝特意调派给他做副手。
“立刻修书上报，我军得三百匹西羌良驹，可就地组建军马场，驯马备战，请陛下批准。”
“另外，派人去打探羌族部落的情况，问清楚他们是否已与匈奴结盟，速速来报。”
许淮书：“卑职这就去安排。”
霍冲一口气安排完所有的差事，才转身往军帐里走。
大帐内空无一人，反而衬得帐外那些嘈杂人声与骏马嘶鸣越发刺耳。
三百良驹确实振奋人心，但今日事发突然，他还需制定一个万全的应对之法。
霍冲径直往后室走去。
后室乃日常休息场所，空间不大，不过一床一案一架，摆放位置他早熟记于心。
信手解开战甲、卸下佩刀置于架上，他转身即要卧倒，却见窄小的从军床上已然卧着一人。
电光火石间，他挺身抽出佩刀。
昏暗的灯火之下，一双明艳的大眼睛正惊恐地瞪着他。
听见女子的惊呼声后，他默默垂下剑锋。
质问声冷若寒冰：“谁让你进来的？”
他持刀而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榻上之人。
一身妖艳的华服已经换成了素色的粗布曲裾，洗尽铅华，未施粉黛，但是明丽的五官依旧难掩她与生俱来的美貌。
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间，他听见自己轰轰地心跳。
“将军、饶命、小女，并非匈奴族人。”
女子一字一顿，手脚并用爬下行军榻，端端跪在他面前。
霍冲眼中审视意味依旧不减：''会说汉话？''
女子闻言，连连点头： “小女名叫苏缇，我的父亲是孟兰巴部落的首领，我们是沿若水而居的西羌族人。”
她声音微微发颤，但听得出音色甜美，如夏日的山泉。
“上月，匈奴右单于派使者前来，向我部落借一百匹良马育种，我父亲本是不愿意的，但是奈何匈奴使者态度强硬，父亲只好答应。可谁知道他们前脚刚带走一百匹，随后又派人来借两百匹。我父亲不愿，他们便以全族性命相逼，伯父不愿得罪匈奴人，不仅赔了马匹，还将我送嫁与匈奴右单于···”
霍冲盯着她的脸，眼神似是微微闪动了一下，面上的神情却依旧冷静淡漠。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苏缇满脸急切地望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解释，这位将军是否相信。
她不是敌军，只是夹在大汉和匈奴之间求生的异族女子而已。
她不想嫁给匈奴，也不想留在汉地，只想保全性命回到草原。
“将军明鉴，我羌族世代逐水草而居，游牧为生。安分守己从来不曾踏足汉家土地。仰赖大汉天子英明仁政，也从不曾发难于我族人。今日得将军搭救，小女感激不尽，恳请将军放小女归家。将军大恩，我西羌族一定没齿难忘。”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英俊男子，语态十分恳切。
语落更是躬身一拜，额头重重地落在地面，久跪不起。
霍冲并不着急回应，目光落在女子的乌发之上，幼时的那个小小发髻已经不见踪影。
营帐外夜深露重。
将士皆已安歇，只有偶尔巡防的士兵踏步而过的声响。
营帐内烛光依旧暗淡，烛芯炸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放你归家，于我有何好处？”
良久之后，才听他开口。
他施施然后退一步，放松地靠坐在小案上，探究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苏缇缓缓直起上半身，思忖了片刻才谨慎回答：
“我羌族盛产良驹，将军若肯放我归家，我父兄定以良驹相赠。”
言辞间，她悄悄观察着对面男子的神情，她迫切地想要抓住机会，说动眼前之人：
“有良驹相助，汉军铁骑一定所向披靡。”
他既是将军，必定想赢得胜利，而她唯一的筹码，也只有良驹。
果然。
对面的男子薄唇轻启：“你父兄愿用多少良驹换你回去？”
听到此问，苏缇顿时觉得回家有望，眸光熠熠： “将军想要多少？”
四目相对的一瞬，霍冲看见女孩双眸闪闪发亮，那是希望的光。
“一千匹。”
然而听见他说出的数字，那眸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一千匹！苏缇暗自惊叹。
西羌虽然盛产良驹，但是数目绝非取之不尽。
整个部落的良驹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够八百。
一千匹，他的父兄如何拿得出来？即使硬凑出来，换她回去，失去了传世的良驹，整个部落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呆呆地望着对面身形挺拔的男人。
只见他不紧不慢执剑起身，转身离开了营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女苏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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