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得月》力拔山兮

28、第 28 章

　　跟在徐明月身旁，暗五的首要任务便是守护她的安危，注意力难免会长时间放在她的身上。

　　所以每当徐明月稍微表现出有些许不适时，暗五总是第一个发觉的。

　　连日来不停歇地赶路，徐明月金尊玉贵的虽说不怕受苦，但也确实是吃不消。

　　暗五深知自家主子这几日没休息好，身体定是十分不适地，所以今日进城便没想将她叫醒。

　　打算自己带着同行其余人先行进入文城探查一番，看看城中还有没有活口在。

　　哪知已经是这般小心了，竟还是将徐明月吵醒了。

　　只是在看到自家主子的第一眼，暗五便察觉了不对劲。

　　他忙抛下众人快步走到徐明月的身旁便道了句：“主子恕罪。”而后就隔着衣袍为徐明月把起了脉。

　　身后其余人见暗五这番动静，又看了看徐明月发青的脸色，似明白了什么，纷纷围了过来，紧张看着二人。

　　跟在徐明月身旁这么久，虽然没明说，但大家也都猜到徐明月位高权重身份不简单。

　　他们对权势什么的虽然并没多大热忱，但是能跟在大人物身边谁不想呢？

　　其他的不说，就说他们感兴趣的医学方面，若不是跟在徐明月身旁，哪里有机会能接触到御医，还能与他们一同探讨医学相关，这是作为一个普通乡野大夫根本做不到的。

　　虽然开始时是一副有奶便是娘的心态追随着徐明月。

　　可几人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相处久了自然便发自内心地认可了徐明月作为主子的存在。

　　如今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当然就跟着有些着急了。

　　特别是刘毅，急得恨不得将暗五挤开，自己上前诊治。

　　暗五这厢将徐明月两手的脉象都轮流探了一遍后，皱成川字的眉头倒是渐渐松了开来。

　　无他，徐明月这发青病态的脸色只是疲累引起的精神萎靡。

　　还好不是他以为的最坏情况，暗五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在一旁蹲着等消息的刘毅见他把了半天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向来性子急躁的他终于忍不住了。

　　十分大逆不道地撞开了暗五，甚至还在徐明月没反应过来时抓起她的手腕把起了脉。

　　暗五眉头紧皱，对刘毅这般没规矩的行为十分不愉，可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便暂时没出声，想知道刘毅诊断后的结果，事关徐明月的事情，他从来不马虎，也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就是对的。

　　在得到刘毅的诊断与自己并无多大区别后，暗五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为了尽快进入文城探查情况，暗五给徐明月留下了刘毅方便照料，而后便带着其余人消失在了密林中。

　　徐明月也没推迟，此刻她只觉头痛欲裂，虽也很想知道文城的状况，但是现在确实心有余力不足。

　　若是自己强忍着身体不适非要跟去或许还会给暗五添乱，倒不如先休息好了再说，于是她便转身回到营帐中继续睡下了。

　　得知徐明月现下染上头痛之症，在与暗五确定了药方后，刘毅便心无旁骛地熬起了中药。

　　中药味重且苦涩，小火熬开了后，不一会儿徐明月所在的这片地便被浓郁的药味浸染。

　　许是药物带有安神的作用，徐明月被包围在这股苦涩味中反而睡得更香了。

　　这倒是苦了林中嗅觉灵敏的飞禽走兽，在这股苦涩味刚散发出来的时候便已十分难熬地远离了这里，无意中避免了被大型猛兽袭击的可能性。

　　暗五这边一行人刚进入城内便被一股恶臭包围。

　　几人都不适地捂着口鼻，好在暗五先有准备，几人在口鼻中围了一块厚厚的布巾。

　　布巾原先便在香料中浸泡了半夜，气味清香不冲鼻，几人有了这股香味的缓冲，总算能在臭气熏天的城中行动自如了。

　　城中街道遍布倒地的尸身，文城太大了，仅靠几人的力量想要走完全城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些尸身大多已经进入了腐烂的阶段，尸臭熏天，还是带着瘟疫逝去的百姓。

　　若不尽早将这些腐烂的尸身处理掉，再这样放下去怕是又会引发新的瘟疫了。

　　本来他们提前到了就是想要探察文城的情况，如今这样其实也没有搜查的必要了。

　　没有人能在已经腐烂的尸体包围中生存，更何况满城的尸体还是因为瘟疫死去，就算是身体强壮没被感染任何病症，也不可能生活的下去，因为这种气味不是靠意志力就能住得下去的，真的太臭了。

　　所以暗五一行人便打算先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将外围的尸体都处理了。

　　这些尸体有些已经高度腐烂，显然不适合搬运，况且也没有搬运的必要，这里也找不到适合的地儿挖坑，他们便打算将遇到的尸身就地焚烧了，几人也无异议。

　　大焱国不流行火葬，还觉得这般不留全尸实是大不敬之举。

　　可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其他处理方法，就地焚烧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而且这些尸身虽然没有了生命迹象，但是体内的瘟疫病源却还存在感染风险的。

　　平常人若是接触了尸身的衣物，又没注意还处理不当感染风险是非常大的。

　　所以在巍城时巍城太守才会使用焚烧尸坑的方法来解决这些问题。

　　在更多无辜的生命面前，这些大不敬之举也微不足道了起来。

　　一些不适合焚烧的地方，暗五一行人便想办法尽量将尸体完整地放到了一处空地堆叠起来。

　　待达到一定数量后方才开始焚烧。一行人离得远远的，看见在火光中不断爆开的尸身都面色凝重。

　　几人在心中默默道了句“安息吧”，便又开始了循环往复的搬运焚烧，搬运焚烧。

　　只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十分弱小，几人干了大半日，甚至都没将文城外围的一角清理干净。

　　城中的气味愈加难闻了，尸体的腐烂味夹杂着焚烧过后的烟雾。

　　早先准备好蒙住口鼻的布巾也被这股味道侵蚀，不再散发清香。

　　渐渐地布巾也被城中的气味同化了，就如同暗五几人的嗅觉般。

　　几人从清晨干到黑夜，终是清出了一个干净的小角。

　　城中空旷的地面遍布了灰烬与没被碳化的骨块，累计堆成了一座小骨堆。

　　暗五叹了口气，几人经过一天的劳累已经是疲惫至极，城中这样的情况也不适合留下过夜。

　　一行人先在十几里地外寻了一处空地洗漱了一番，又将衣物都换下，还熏了艾叶。

　　做完了这一系列举措之后，一行人方才往扎营的方向走去。

　　等暗五他们都回到扎营处时，只见到了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刘毅不见徐明月。

　　而属于徐明月的营帐拉的严严实实的，不透一丝缝隙。

　　暗五的目光在营帐中转了一圈才看向刘毅。

　　接到暗五投过来的目光，刘毅立马会意，站起身跟在暗五身后向密林远处走去。

　　还未站定，暗五便着急问道：“主子可还好？”

　　刘毅正为这事烦忧，一晚上的眉头就没平整过，如今见暗五问起了便也迫不及待就叭叭说了起来：“我发现主子这症状不似累着了这般简单，今早你把脉时可察觉到了什么？”

　　按他今早的诊断，公主应是身体疲劳无疑。

　　可奇怪的是，喝了他煎的药竟是没恢复，反而如今更为严重了，竟还发起了高热。

　　好在他一直守在帐篷外，及时发现了不对劲，起码将高热降下去了。

　　听闻刘毅的描述，暗五也跟着皱起了眉，他与刘毅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结论。

　　因着徐明月的事情，第二日暗五几人也没再去城内搬运，而是留在了扎营处守着徐明月。

　　如他们所想般，徐明月再度发起了高热。

　　好在暗五连夜骑着快马，在两座山后边的小村落中寻了个女子过来服侍，几个大男人总算不是束手束脚的了。

　　跟在徐明月身旁的都是对医术颇有研究的医者，几人连番研究探讨下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徐明月许是如他们所担心的那般染上了一种新型瘟疫...

　　文城中这样的死城终是养蛊般养出了新的疫种...

　　好在发现地及时，徐明月先前便感染过瘟疫，体内有一定的抗体，又有着足量的药材。

　　在一行人几日里的连番照料下，徐明月的情况终于得以控制住，人也恢复了意识。

　　迷糊间睁眼便见着一位陌生瘦弱的女子在为自己擦拭身体，徐明月愣了一下。

　　混沌的大脑下意识便警惕了起来，只可惜她如今身体绵软无力，动弹不得，只能哑着嗓音问：“你是谁？”

　　瘦弱女子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而后才反应过来开心笑道：“你终于醒啦，有没有不舒服地方？等等，我先去叫人过来。”

　　说罢也不等徐明月有什么反应便匆忙将她的衣物都罩上，然后就急匆匆出了帐篷。

　　不一会儿帐篷外便响起了暗五的嗓音：“主子，你可醒了？”

　　徐明月有气无力“嗯”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那名陌生女子进来将徐明月的手腕递了出去。

　　暗五隔着软布开始为徐明月细细把起了脉。

　　几日来的细心照料没有白费，脉象平稳，已然是康复的状态了。

　　只是病来如山倒，终究是损伤了身体，较往常虚弱了许多。

　　暗五心想，往后需得多费些心思调养了。

　　便同徐明月说起了这几日她经历的风险，徐明月讶异，自己竟是感染了新的疫种！

　　怪不得她觉得身体这般不爽利，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没有一丝力气。

　　又在营帐中睡了两日，徐明月才能勉强下床走出了帐外。

　　在她昏睡的这几日，状元郎已经带着队伍抵达了文城，众人不顾疲累，踏入文城就开始了清理工作。

　　而巍城那边待事态稳定后，巍城太守便也带着人手同后来的队伍一起往文城这边赶来。

　　大家伙儿团结一致不过几日功夫便将文城中的尸身清理地七七八八了。

　　只不过清理途中倒也有不少人同徐明月这般感染了新的疫种，好在如今药材足够，且医者也有过治疗的经验，倒是没有造成伤亡。

　　文城经过一次大洗礼后，如他们所想般城内确实已无活着的百姓了，整座城留下来的竟都死！

　　好在死去的数量不过文城的半数，想必除却死去的这部分，剩余的都逃走了。

　　可逃走的百姓是因为瘟疫逃跑的，这部分难免会带着疫病，这一带怕是都不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