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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对你爱不完 ...

  •   程断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捏着啃了一半的香蕉,舔了舔后槽牙:“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宋飞话递到嘴边又咽下去,眨了眨眼笑道:“没有没有,我不小心摔了跤。”他显然是没怎么撒过谎,眼神躲躲闪闪,但程断没兴趣了解背后的故事,仅是哦了声就往前挪。
      “程程,这你朋友?”
      宋飞面前忽地笼罩一层阴影,留着大背头的男人低声发问,眼神直勾勾盯着宋飞,丝毫不加以掩饰眼底的警惕和威胁,宋飞默默往后一靠,同男人拉开距离。
      大抵是没想到男人会突然发问,程断挪到一半又艰难转过身,点头道:“……嗯,算是吧。”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剑眉一挑,收起满身的压迫感,伸出手笑道:“见笑,我叫冯耀东,怎么称呼?”
      宋飞客套应了几声就想抽回手,然而对方不肯放,用轻薄的眼神从上而下打量着他,在宋飞忍无可忍时,程断从中间推进一个瓷盘。
      “好饿啊,就在这吃吧。”程断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顺势用肩膀将冯耀东推开,落座在宋飞对座。她始终低垂着眼皮,谁也不看,脸上滑过漫不经心的倦意,然而冯耀东的笑容却多了几分玩味,他将水果递到程断手边,笑道:“好,我再去点些菜,拜托宋生帮我照看下程程。”
      宋飞听见这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嗯了声,可满脑充斥着疑问,夹进嘴里的青菜也觉得木木的。像是徘徊到秘密边缘的猎犬,前方未知猎物的气息不断诱惑着他的神经,然而他不敢越过这条线,甚至有点儿恐惧知道这答案。
      难道这位言谈举止颇为亲密的男人是程小姐的男友?宋飞想着男友二字,胸口莫名一酸,急忙抄起汤匙往嘴里塞饭。
      程断觑他一眼,将软塌塌的粉条戳断,轻声道:“别问也别多想,与你无关。”
      她的声音很低,在吊扇嘎吱嘎吱的震动中压成一个气泡,宋飞没听清,睁着湿亮的眼睛看向程断。
      “你讲什么?”
      “我说你别多管闲事!”
      程断的音量大了些,凶巴巴瞪着宋飞,他低头咽了口青菜,小声点头:“哦……”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宋飞丝毫没往心里去,程断面色不显,实则内心已生出几分懊恼,指腹在钢叉柄来回摩挲,好半晌,佯装随意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丢到宋飞手边。
      “做什么呢?”冯耀东单手端着铁盘走来,推了推眼镜笑道:“互相送糖?小朋友一样。”程断立马伸手想抓回糖,又觉得不妥,别过脸冷声道:“路边随手买的而已,没看清口味,丢了可惜。”
      这话颇有嫌弃的意味,可宋飞也不恼,笑呵呵收下:“浪费确实不好,我不挑口味,正好想吃点零嘴,多谢程小姐。”
      冯耀东笑眯眯重复宋飞的称呼:“程小姐?叫的这么生疏。”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程断,笑道:“程程,你这个朋友,不会是几分钟前认的吧?”
      程断皮笑肉不笑地偏头,微微眯眼,声音低下八度,恨恨道:“哥,知不知道吃饭时不应该说话?”
      她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动口的性格,面对冯耀东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面色终于挂不住,咬牙切齿道:“别乱扯了。”
      冯耀东当即举双手表投降,金丝眼镜下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好好,我不多问,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不过哥——”程断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面色不虞道:“收声!”
      “Sure,听从大小姐的差遣。”冯耀东两指作拉链状拉过嘴巴,他倒真不再说话,等程断吃完饭后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低声道:“我先走了,那边的交易还没做完。你在医院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要紧事随时call我……哦对,虽然你不喜欢护工,不过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所以找了个靠谱的菲佣给你。诶!先别急着拒绝,你辞掉这个我还会找下一个给你,所以啊,你就安心养伤好了,其他的,我帮你处理好。”
      程断压根插不上话,横了他一眼,恶狠狠咬着嘴里叼的筷子:“行了,快走吧你!婆婆妈妈的。”
      冯耀东找的护工相当厚道,然而架不住程断故意使小性子,三番两次在鸡蛋里挑骨头,惹得对方只能干笑着走人。
      过了几天,宋飞从程断的病房路过时,又看见里头有张新面孔在帮忙整理床铺。
      冯耀东固执的程度不输给程断,她赶走一个就又招来一个,这样下来宋飞便目睹前后四位菲佣的离职,闹来闹去,程断的腿伤也好得差不多。兴许是高兴,冯耀东不再坚持给她找护工,反而差人跑到宋飞面前来。
      说来也好笑,这位菲佣差使精通英文,但广州话讲得磕磕绊绊,宋飞费了半天劲才明白冯耀东的意思,无非是让他在剩下的几天里多多帮手程断,事后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
      当时宋飞不接话,之后在给冯耀东通话时直接质疑道:“无亲无故,你为什么信我?”
      冯耀东那头声音很嘈杂,只听得他含糊“唔”了一声,将话筒凑到嘴边,笑道:“你倒是坦率,我的确不信你。不过从这段时间菲佣给我的汇报来看,你……可以试一试,何况,程程呢个小家伙可不是好欺负的主。我只需要你帮手照看几天,防止她找不到人帮忙。宋生,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看都很划算,你不会不识货吧?”
      如此优厚的报酬对宋飞而言委实是个大诱惑,不谈改善生活,就算多寄点钱回家也是好的。先前母亲寄来信,提到姐姐快到临产期,家中又多了张嘴,按母亲那唠叨的性格,估计又要忧心忡忡。但一想到要接受这笔钱,宋飞心里极不痛快,他顿了一顿,笑道:“真是对不住,可能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当然会帮忙,不过,是因为程小姐是我的朋友。”
      “哦?”冯耀东近乎笑出声来:“朋友?”他像是要极力忍住未尽的话,哼笑一声“痴线”便挂断了。
      宋飞应得干脆,然而却不知如何同程断开口,最后硬着头皮去食堂找她。
      程断正对着门口而坐,抬眼看到宋飞,微微点头。
      “程小姐。”宋飞欲言又止,先转身要了碗馄饨坐到程断面前,嘴里咽下几个馄饨后才轻轻开口:“你的伤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程断舔了舔唇角沾挂的清汤汁,冷不丁笑起来,“怎么,我哥真的找你了?”
      看她这样,估摸已经猜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可程断不先戳破这层纸,宋飞一肚子话也不知如何倾泻而出。
      该怎么说才能不引起她的反感?他想。
      “……关心则乱的道理,你应该懂。”程断停下来,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总是这样擅自安排好事情。”清汤中牛腩已见底,程断用筷子戳了块萝卜,放在嘴里嚼,含糊不清道:“你该不会没收钱吧?”
      不等宋飞作反应,她又口吻很笃定地说:“我猜你没收。”
      “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不喜欢钱吗?”
      “开什么玩笑?香港人只会因为钱打架,没有人不喜欢钱。如果不喜欢,只是因为他得到了足够多的物质需要。”
      宋飞没想到程断对于金钱的观念同多数人人一样,毕竟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会为生计发愁的人。但她这么说,宋飞却觉得双方顿时亲切起来,便笑着应声:“那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收?”
      程断扫了他一眼,嘴角轻撇:“我想,你是不好意思拿。”
      心事被说中,宋飞不觉愣怔,搅动着瓷勺在碗里打转。
      程断将最后一块萝卜也吃掉,这才皱着眉头看向他:“没必要不好意思,如果我真的需要你帮忙,你拿报酬也是应该的。你帮我,我帮你,大家互相帮助而已。”
      “我知道。”宋飞闷闷道:“不过谈钱伤感情,我不想照顾朋友还要收钱。”
      两个人没谈拢,但程断很清楚宋飞的脾气是软硬不吃,随和起来很随和,可是执拗起来也很气人。于是硬扛两天后,她终于率先开了口。
      “喂,你好歹也是在养伤,怎么净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程断点了点宋飞手中的餐盘,眉头紧锁:“我哥拜托你照顾我,你又不肯收钱,啧,那这样,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宋飞摸了摸鼻尖:“这……算不算电影里常说的那种跟着大哥混,吃香的喝辣的?”
      程断听到这,不由多瞧了宋飞一眼,笑道:“你这人真是……那,我就勉强当你几天大哥。”
      尽管程断默认下照顾的事,但她确实是个极省心的主。宋飞许久未体验到抢着做事的紧迫感,短短几天就练就一手六分钟内打好水买完饭铺整齐床单的好活,连旁的老爷子都感叹这是哪请来的好护工,非要宋飞留下联系方式。
      等胖老板来医院接宋飞时,绕着他足足转了好几圈,嘴里念念有词:“飞仔,别人出院都是瘦了好几斤,你倒好,肉眼可见的长肥呀。”
      宋飞不自在地摸脸颊,摸起来的确圆润了些,他干咳声决定睁眼说瞎话:“有吗?老板你看错了吧,一定是太久没见。”
      老板笑道:“是吗?不过人都要胖点好看,你之前瘦得啊,站在外头我都怕你被风刮走。”
      宋飞唔了声,知道他在开玩笑,也跟着呵呵笑了几声。
      老板领着他出了院门,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嚷道:“你不在店里后,那班衰仔真是不中用!唉,要是他们个个都像你这么能干就好咯。”说到这,老板又开始碎碎念伙计的不是,宋飞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边跟着老板往外走,边在医院各处环顾。
      程断虽然情况比他严重,但因早几天进来,算来算去,两个人竟差不多同天出院,原本他想同程断告个别,可今早去她的病房探望时却没见着人,去问了护士才知道,程断昨天夜里就匆忙出了院。
      到底遇到什么要紧的事……
      宋飞的视线落至地面,冷不丁被人一拽,心口吓得怦怦跳,还未回过神,一辆赤红色桥车从身前擦过,司机从窗口抛下一句粗口,飞快驶开来。
      老板揪着他的袖口,冲司机离去的背影重重啐了口,骂道:“你个瞎眼的东西!当整条街是你家的啊!会不会开车?见着人过来也不知道开慢些!”转向宋飞,他又劈头盖脸一阵数落:“蠢仔,发什么呆,过马路还不看路!”宋飞一时答不上话,只好赔着笑道不是。
      因着他的失误,老板连续数日都揪着这件事不放,宋飞整个人被叨得有些发怏,连推门而入的顾客都没抬头看,勉强提起精神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要来点什么?”
      “嗳,大佬,是我啊!你不记得了?”
      染着黄毛的小子趴在柜台上,对宋飞笑嘻嘻地招手,“我啊!”他指指自己,又比划着酒瓶的形状,“那天来抢钱的——”
      青年话音刚落,下一秒人就被压在柜面。宋飞胳膊抵在他胸口上,冷笑几声:“怎么,还想来抢?真当我是软脚虾?”
      “不不不!大佬!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抢钱的,我、我是来赔罪的!”小毛贼整张脸贴在玻璃上,冻得一激灵,忙从兜里掏出钱,皱巴巴的纸币被他一股脑塞到宋飞手里,“真的!我深刻反思了错误,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钱的数额不大,但看得出主人颇为不舍,宋飞扯了好几下都没能拿走,他捏着纸币边角,皱着眉头:“你给不给,成心逗我玩?”
      闻言,小毛贼立马松开手,整张脸都拧在一块,苦兮兮地撇嘴:“我……我就想多拿一会儿,大佬,这可是我最后的存储啊!”
      他嗓门颇大,喊得宋飞太阳穴突突直跳,嫌弃地往后退,道:“你当时抢的可不止这点钱吧,其他的呢?”“嘿嘿。”小毛贼不好意思地挠脸颊,露出泛黄的牙齿,赔笑道:“大部分我花掉了,我暂时没工作……所以一时半会还不完,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
      宋飞连白眼都懒得翻,将纸币抻平塞进收银台,忽然想到什么,他停下来,愣愣抬起头,斟酌着开口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让你来的?”
      小毛贼心头一震,手指胡乱在柜面揩拭着白雾,强笑道:“哇!大佬你真的好聪明啊,这都能猜到!”他夸张地张大嘴,不停拍马屁,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要不,您看我这么可怜的份上,让我少赔点呗。”
      宋飞瞅了他一眼,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他慢吞吞收拾着杂物,看似不经意地询问:“那个人姓什么?是不是叫程断。”
      小毛贼双手在裤子上不安地摩擦,舔了舔唇,凑到宋飞面前,低声道:“那位、那位大佬叫程断?是不是三家联的——嘶!大佬,你可不可以给我那个。”他两眼放光,指尖在纸面划来划去,神秘兮兮的样。宋飞从鼻腔轻轻呼出浊气,偏头瞪他,有点不耐烦:“有话就说,不要拐弯抹角。”
      “嗳。”小毛贼拖长尾调,叹了一大口气,“就是电话号码啊!自从上回碰面,我就对程小姐产生浓浓的敬仰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压低声音道:“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给我个跟在程小姐身边做事的机会。”
      敬仰之情?宋飞见他说得无端荒唐,索性不作声,转身端过厨房做好的菠萝包给客人送去。
      但这人却是个死心眼,非要宋飞回答他的问题,跟着宋飞在餐厅里转来转去,怎么都甩不开。
      “阿飞,你后面怎么长了条尾巴?”
      同为跑腿伙计的孙朝升拍掉围裙上的面粉,靠着门框冲宋飞调侃道。上回抢劫事件发生时,他并不在餐厅,便只当黄毛是个普通客人。他这一嚷嚷,许多看热闹的伙计就探出脑袋来,瞧清黄毛的相貌后,脸色微变。
      宋飞用力将袖口从小毛贼手里抽出,斜眼瞪他,低声道:“还不走?没见着他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再不走,等会就得爬着出去。”
      小毛贼看起来比宋飞还要大上几岁,然而一口一个大佬叫得亲热,不敢到餐厅骚扰宋飞就溜到门外,蹲在马路对面等宋飞下班。
      眼见斜阳西沉,他顶着满脸的灰尘打哈欠,实在撑不住了,就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皱巴巴的烟盒干瘪得像田垄里的沟壑,他没舍得点燃,只叼着一根在嘴里缓烟瘾。
      香港的夜晚在霓虹灯里狂舞,伴随着雨水,灯光淅淅沥沥融在积水中,香港也就倒转过来成了红海,黄毛快步躲在屋檐下,伸手裹紧了外套。
      宋飞从下午起就时不时隔着玻璃橱窗望向马路对面,那小子天真又顽固,蹲在马路边活像是被遗弃的大型犬,或许那点钱真是他最后的家产,整个下午连块面包都没买,眼巴巴望着茶餐厅,鼻子一抽一抽,靠着香气解馋。
      熬过晚饭的高峰期,伙计们总算可以喘口气,孙朝升抹掉额上细密的汗珠,手作风扇对着脸扇啊扇,啧了几声:“阿飞,外面那个傻子和你认识?
      宋飞衣服前后被汗浸湿一大片,他捧了把冷水冲在脸上,用毛巾使劲抹着,盯着傻小子半晌方道不认识。
      孙朝升也没在意,笑道:“得,快下雨了,你回去那阵小心点啊。”
      他边说边拣择三明治,老练地放进保温盒里,宋飞见他专挑边缘烤焦的,便插嘴笑道:“今日三明治销量不好,你多选点漂亮的,省的到时扔掉又浪费。”
      孙朝升听他这么说,又见四下无旁人,便手脚麻利地换了几个白净的放盒里,面色有些发红:“你知啦,细路仔好挑食,前几天给他们带通心粉回去,非说吃腻了要换胃口,要不是我在餐厅工作,他们哪有这么好命。”
      孙朝升嘴上对弟弟妹妹毫不留情地拆台,然而笑意却藏不住,憋了一会儿又絮叨叨同宋飞讲妹妹在学堂里成绩优异的事。“小丫头还把成绩单偷偷藏起来,说要给阿嫲一个惊喜。”
      提到妹妹,孙朝升语气都轻快起来,“读书好啊,会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出来工作也不像我只会卖力气,这年头当医生做律师都能赚大把钱呢!”
      “是啊。”宋飞唏嘘道:“有机会还是要在学堂勤力点……对了,今天还有没有剩菠萝包?留点给我。”
      这厢蹲在街边的傻小子见雨势渐缓,脱下外套就想裹在头上跑到对面。
      “这灯照得人昏头转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还是直接堵门口比较好吧,啊糟糕!还没问他的名字,万一已经走掉就麻烦了!”黄毛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叹着焦灼的气:“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我赵平涛生了二十三年,搞得这么凄惨,苦啊……”
      “你要去哪?”
      翻过栏杆,赵平涛尚未站稳,面前忽的落下一片阴影,男人的口吻有些不耐烦,然而半透明的蓝色雨伞却将雨水尽数挡去。他仰着脑袋去看宋飞,同时怀里被塞进一个塑料袋。
      “什么东西——咦,面包来的哦!大佬你专程给我带的吗?你真是好人啊。”赵平涛边咀嚼菠萝包边说话,柔软的面团对他而言似乎有些硌嘴,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挣扎的表情,何等纠结痛楚,但又流露出浮动的食欲,他喉结上下鼓动,像是齿轮泵利用低压硬生生吸入食物。
      宋飞后撤避开赵平涛嘴里喷出的碎屑,皱眉道:“吃就安安静静的吃,怎么,不喜欢菠萝包?……今天低筋面粉是放少了些,不过味道应该还凑合。你给我一个尝尝。”
      “不是不是,好味的!”赵平涛舔掉嘴角的脆皮,忙开口解释道:“是我自己前几天吃多了菠萝包,有些腻味而已。大佬你给我带的这些不会要记账上吧?我真没钱了,今晚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你不会这么残忍对不对?”
      宋飞搓搓眼皮,觉得自己脑子真有问题,好端端的干嘛去搭理一个瘟神?
      “好了,你不就是想要号码吗。”他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浊气,捏着伞柄的手缓缓收紧,目光飘向远处一圈圈泛滥的涟漪:“我没有号码,不过劝你别再纠缠她,她不是你能惹的人。”
      她不是柔软的水,或者一件昂贵丝滑的衣服。
      她有着野兽般刚劲的生命力。她很瘦,但充满肌肉,每根骨头都自然舒展开。她没有凹凸不平的曲线,她藏着一捧火,火焰在她身体里蔓延,烧得她眼睛亮得惊人。
      热烈与疏离并存在她身上。
      她看起来像是棵原始森林里自由生长的树,她可以自由拥抱阳光,也可以坦然面对黑暗。她的淡定来源于实力,因此绝无装腔作势令人反感之态。
      她太健康,健康到男人无法掌控。
      宋飞喜欢树,很喜欢树。
      可他只是一棵小小的,看起来孱弱的种在庭院的树。他的根扎在千里之外的天津,融不进香港的土,也不敢融进香港的土。他稀疏的叶片要为家人遮盖炎热与风雨,他青涩微苦的果实要给家人填饱肚子。
      一切的一切,他需要奉献出去。
      可他为什么不能是自由的树?如果无法脱离命运,就和自由的树相拥吧,或许这样,他就能粘连一点自由的味道也说不定?
      想到这,宋飞禁不住失笑出声。
      为自己愚蠢到可笑的想法而笑。
      赵平涛却炸了,他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即蹦起来,恶狠狠揪住宋飞的衣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你骗我是不是?”
      他情绪的变化简直比川剧变脸还快,宋飞惊诧于此人的脑回路,一时愣在原地。
      赵平涛胸膛剧烈起伏着,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如果你不认识她,她怎么会——”
      话没说完,回过神来的宋飞用力掰开他的手,顺势甩开的同时让赵平涛失去平衡,跌坐在雨里。
      他摔了个屁股墩,口袋里的烟盒也跟着甩在水里,可赵平涛甚至连个眼神都没落到烟盒上,在宋飞看神经病的目光中满脸崩溃地扯住头发:“如果你们俩不认识,她怎么会暴打我三个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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