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出版名：两个人的眼泪座）》李懒言

38、出版稿

　　岳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张床上。
　　她没有被绑起来，可浑身依旧酸软无力，她暗暗叹了口气，应该是药力还没过去。
　　极缓慢的扭过头，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很大的地下仓库，空荡荡的，因为没有窗户而亮着灯，整个空间里除了她和身下的床，还有两张台球桌，四把椅子。
　　岳芷尝试着抬起手，发现想移动没问题，可动作要很缓慢，那感觉，和呆在真空环境中差不多。
　　像是算准了她醒来的时间，不多时，仓库的门被人打开了，有一个人脚步无声的走进来。
　　岳芷本以为是曹大山，可当来人离她越来越近，岳芷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在药力作用下，岳芷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像心里那样产生巨大的波动，可来人还是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
　　秋圆微微一笑，拎了张椅子不慌不忙的在岳芷床前坐下。
　　“老朋友，好久不见。”

　　可能是由于天渐渐变黑的缘故，岳芷感到仓库里的光线也跟着暗了许多。她原本以为，这场绑架不过是曹大山单纯的报复行动，可没想到，是她思考得过于简单了。
　　时隔三年，她和秋圆终于以这样特殊的方式重聚到一起。
　　秋圆的笑容幻化成许多重影，在岳芷眼前飘飘然的飞来飞去。一定是因为药力的关系，岳芷使劲眨了眨眼，情况果然好转些。
　　“是不是很惊讶？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还好。”岳芷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气力不足。
　　“又是还好，我最讨厌听到这两个字。”秋圆厌恶的皱了皱眉：“三年了，你竟然还敢回来。”
　　“我是不是出不去了？”岳芷没有理睬秋圆的话，只是轻声问。
　　“差不多吧，没人可以找到这个地方。”秋圆漫不经心的回答，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的笑：“其实留在这里陪山哥也不错，山哥不会亏待你的。”
　　岳芷很想表现一下自己此刻的慌张绝望，可无奈，周身无力，连表情也懒得做。
　　“我和图蔚要结婚了。”秋圆得意的说道。
　　岳芷微微笑了笑：“是么……那真是恭喜。”
　　秋圆冷笑一声：“得了吧，明明心里很在乎，还偏偏装出这副平静祝福的样子，让人看了恶心。”
　　岳芷脸上笑容不变：“那秋大小姐觉得我该如何表现？”
　　“秋大小姐？这个称呼可不是你能随便叫的。”秋圆冷冷瞪着岳芷。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
　　岳芷轻叹口气：“事已至此，我多说无益。”
　　“算你识相。”
　　“不过……既然你们都要结婚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岳芷的声音依旧平静。
　　“什么事？”
　　“三年前那晚……你和图伯母说了什么？”

　　听岳芷这样问，秋圆一愣，她当然明白岳芷指什么，可她没有做声，只是冷眼打量着岳芷，像是在思考到底该不该说出真相。
　　见秋圆犹豫，岳芷再次开口：“反正都要死……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死？”秋圆不屑的嗤笑：“你以为来到这里，便会那么容易死么？”她脸上的笑容阴测测的：“放心，我会让山哥好好疼你，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听了这话，岳芷蹙起眉头，一直不卑不亢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变化。
　　这让秋圆很受用，她满足的深吸一口气，转了转眼球，用如同恩赐一般的语气说：“看在你即将生活在暗无天日里的面子上，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好了。”
　　岳芷没有做声，她在等秋圆说下去。
　　只见秋圆一直靠在椅子上的身体突然向前微倾，这动作，让岳芷想起那个雨夜，秋圆靠近图母的样子，只是速度上慢了半拍。
　　显然，她在饶有兴致的端详她这只落难的猎物。
　　渐渐地，岳芷感到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要竖起来，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她就要知道了，当年自己被图蔚误会的真相，这一刻，她整整盼了三年。
　　像是观赏够了，秋圆微微一笑，终于开口——
　　“与你无关。”
　　岳芷皱眉。
　　“哦，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无关，毕竟你父亲垮台，带给了我爸至高无上的利益，说到底，我和我爸还都要感谢你们岳家。”
　　“什么意思？”岳芷平静的问，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急躁不得。
　　“看来岳伯母还真是疼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和你说么？”
　　岳芷沉默，直觉告诉她，秋圆所隐瞒的，并非只有图伯母的事，好像……与她的父母也有关。
　　“你应该不知道吧，岳伯母动手术前一天，我去找过她。”
　　岳芷愣住：“你说什么？”
　　对于岳芷的无知，秋圆报以轻蔑的一笑：“我不过去帮她重温了一下某些事情的真相，可没想到，她比我知道的还清楚。只是奇怪了，她竟然能忍住，一直不告诉你。”
　　“什么真相？”
　　岳芷极力保持平静，只是她没有发现，在此时这种浑身无力的情况下，她竟然已经攥紧了双手。
　　秋圆叹了口气，看着岳芷的神情越发怜悯起来，那表情，让岳芷真切的生出一股屈辱感。只听秋圆道：“你父亲被抓，才不是因为什么贪污受贿，他不过是一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而已，官场如战场，你早该明白的。而我父亲，是那场斗争的赢家。”
　　看着岳芷眼里流露出的震惊，秋圆继续慢悠悠的说：“怎么？你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么？如果你父亲真的有罪，以他贪污那么高额的巨款，早就该被枪毙了，还能活到现在？啧啧，你这个做女儿的还真不称职。”
　　指甲已经深陷进手掌里，岳芷终于感受到一丝钻心的疼痛。难怪当年母亲会在手术前一天突然去世，原来……

　　“你真残忍，竟然去和我妈说这些。”
　　这算残忍？”秋圆冷笑：“你母亲得了脑癌和我有什么关系，呵，对了，你好像并不知道，你母亲的癌症根本就是恶性的，要不是图蔚让医生隐瞒，你以为当年你们母女还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岳芷浑身僵住。
　　“所以，少把那些有的没的都往本大小姐身上赖，我怕脏。”
　　“对了，你一开始问了什么来着？图伯母当年为什么会心脏病发作是吧？”
　　说到这里，秋圆突然有些疯狂的一笑：“这也不能怪我，我不过是拿我父亲吓唬了她一下而已。你知道么？她本来答应我会支持我和图蔚到底的，可自从去见了一次你母亲，她竟然不想管我了……呵呵，你说，这样的婆婆，留着又有什么用？”
　　“你……”岳芷不可置信的看着秋圆。
　　“你那是什么眼神？”秋圆有些恶毒的瞪了岳芷一眼，然后表情变的得意：“她死了也算帮了我，要不是她一时激动跑去抓你的胳臂，图蔚根本不会相信造成图伯母心脏病发作的人是你……不过也奇怪了，当时放狠话的人明明是我，扔掉她的药的人也是我，她干嘛要去抓你的手呢……”
　　“扔掉药？”岳芷敏锐的注意到这三个字。
　　“没错。”秋圆满不在乎的说：“那天是我把那瓶硝酸甘油片扔掉了，不然她也不会死。”
　　听完这些话，岳芷的身体已经在不可自抑的颤抖，双眼也变得通红：“秋圆，你疯了！”
　　“你才疯了！”
　　啪！
　　毫无预兆的，秋圆突然一扬手，狠狠的甩了岳芷一记耳光。
　　“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资格说我！”秋圆恶狠狠的瞪着岳芷，警告道。
　　岳芷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直晃，脸颊火烧一般的疼痛，嘴里也跟着灌入一股咸涩的腥甜……可她死死瞪着秋圆，丝毫不为所惧，一字一句的开口道：“秋圆，你真的很恶心。”
　　可这次，秋圆不怒反笑，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阴冷：“岳芷，你尽管骂，很生气是不是？你难道忘了，我说过一定不会让我的情敌好过，反正你永远都出不去了，我就是要让你知道这些秘密，然后生不如死。”
　　她本不是这样的，可三年前在香港，图蔚的冷漠让她彻底疯狂了，然后图母因她死去……这三年来，没有人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安逸幸福的假象掩盖下，天知道她活得多么辛苦……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更不打算回头了。
　　要怪，也只能怪面前这个女人胆大包天的跑回来，既然犯到了她手上，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秋圆原本生得极美，可此刻，她的脸在情绪的驱使下，已经变得扭曲，那张脸怪异的，展现出一种报复过后的快感。
　　岳芷也已怒极，面对秋圆放出的狠话，她只是讽刺的一笑，轻蔑的反驳：“你怎么就知道我出不去？秋圆你听着，我现在就告你，我一定会离开这里，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图蔚，他误会了我三年，我就算死，也要让他知道真相……呵，到那时候，我就真心真意的祝福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秋圆闻言，面色大变，她气得大声尖叫，毫不犹豫的扬起手，冲岳芷的脸又是一巴掌甩下去。
　　这一次比刚刚还要响亮，岳芷疼得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面前这个几近癫狂的女人，咬紧牙关暗下决心，她要出去，一定要出去，秋家人，她一定不能让他们继续逍遥下去。
　　“岳芷，我本来不想对你这么残忍，但是你记着，这是你自找的！”秋圆余怒未消，气喘吁吁的狠声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仓库。
　　仓库里终于又只剩下了岳芷一个人，她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即将是什么，可看着秋圆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真的很开心，虽然有预感，这一次她插翅难逃，甚至可能真的会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但是能在最后的时刻知道真相，把秋圆气走，她已经尽力了，也满足了。
　　只是，图蔚呢，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如果有一天他了解到真相，他会不会很后悔当初那样对她呢。
　　这样想着，岳芷苦涩地笑笑，后悔吧，后悔也好，至少他能明白，她从没有做过那些伤害他的事。
　　她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他。
　　可是为什么，岳芷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这三年来，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样想见他……
　　抑制不住的，眼泪还是自眼角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