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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宴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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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边!”夙星比林风遥先一步注意到了谢越晨的到来。
“快开宴了才姗姗来迟,你这师父当得可真是尽职尽责。”林风遥站在夙星身后阴阳怪气。
夙星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并且深切认知到了她已经逃离不了作为谢越晨被骂的理由的命运,对类似的话已经逐渐免疫,面上欣悦的神情不变,三两步跑到谢越晨边上。
“我有些事。”谢越晨丢给林风遥一个警告的眼神,这家伙就算犯病不清楚他在哪,总归也是能猜到的。
苏家和夙星之间的事,谢越晨不想让夙星知道,这一段曾经,于她而言,并无任何裨益。
一句话概括下来,不过是在这短短两年时间中和不值得的人交心,又被其出卖而已,相关的宝贵经验,夙星光是在外门混迹时想必也已经获得了不少。
就当她是生在门派、长在门派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师父来了就好。”夙星帮着把这话题给带过去,还不禁弯唇笑了一下,丢下一句“我去找林前辈啦”就提起裙摆跑得飞快。
“啊,我说她一直杵在那儿干嘛,原来是在看能不能等到你。”林风遥恍然大悟,“也是,夙星正经有关系有牵扯的就你一个长辈。”
这次谢越晨依旧是不欲露面,林紫茗会出面替夙星主持生辰礼,他的到来与否其实并不那么紧要,只是在主角心中的地位特殊,自然也就显得格外不同。
“哎!上次见到类似的事发生还是锦舫姐非得要等着娘回来给她过完生日才肯闭关突破境界呢。”林风遥一想到还在外游历的二姐,语调也不自觉上扬几分,“只是夙星可乖多了。”
在炼丹之类的林家有涉猎的技艺上有天赋、有水平的人,林风遥一向是无限地把好感往上加,谢越晨把夙星送去那边学了几回,他只有更喜欢夙星的道理,倒是这形容尤其怪。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准备把玉佩提前赠给她。”谢越晨突然提道。
这是修炼世家正式达到破风境后的成员才能拿到的身份证明,精细的雕工和灵气四溢的涌动从来骗不了人。
“这不是本来就应该给她的吗?只不过一般是等二十了才给,人陈冕手上也还没有呢。”林风遥提醒他,“一会儿陈落羽冲上来,说你挑拨人家的父子关系,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
甚至他们自己也全是二十岁之后陆陆续续拿到的。
“陈冕又不是我儿子,关我什么事。”谢越晨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
林风遥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执念,多多少少从他的反应中摸出了几许端倪,口中含糊不清:“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咯,原来那修炼心法和炼丹秘方不是挺好的吗,又贵重又拿得出手。”
这次举办宴会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宣告夙星和世家的关系,不需要那一块玉佩作为凭依,自此,该认识的人本就会将她的一整张脸牢牢记在心头才是。
谢越晨缓缓抬手,片刻后,一枚绑着天蓝色穗子的玉佩立在他掌心之上静静旋转。
只见那玉佩通透温润,以一弯月牙为主要载体,承托着上方的一颗星星,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打着卷儿似的奋力勾住云朵,似乎是想要让自己能够更多地停留在空中,半分不肯松懈。
你说它不好看吧,倒也不至于,但要说有多惊艳吧,那是万万也不沾边的。
不贵重的话也谈不上,以谢越晨的眼光,次货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太贵重的话那就更谈不上了,他原本打算送出去的东西……一块玉佩,就是品质再奇珍,又如何能相比?
林风遥拍了拍谢越晨的肩膀,语重心长:“哥们,不是我说,你这也太抽象了,那些东西你不送了不成?”
“之后肯定还会给她的,我就她一个徒弟……哦,也是,你没有徒弟,你不懂的。”谢越晨像是突然在想我为什么要问你似的,无趣地转过眼去。
林风遥:“……?”
“夙星还要跟我学炼丹呢,你在得意什么!真要计较的话我也能算是她的师父!”他大叫起来。
谢越晨浅浅勾唇,看似礼貌而又克制地笑了一下,其中潜藏着的含义不言而喻:我说不是就不是。
……
开席后“貌不惊人”的谢越晨坐在靠前的位置,仅次于林紫茗,惹了不少人频频注目——无他,即使这张脸也称得上五官端正,但放在一群无论年龄辈分、永远年轻美貌的修炼者里偷……只能说对比有的时候是一种残忍的行为。
谢越晨习惯于被众人的目光簇拥,泰然自若地坐着,掩在衣袖中的手还在不住摩挲着那块玉佩。
这是谢家独有的传统,交到直系最重要的小辈手上的玉佩一般会尽可能地体现“传承”之意,常见的则是把二代人的名和字摆一块看,再取个能明示暗喻的意象好的景。
谢越晨,字清月。
他长长久久地不露脸,有的人连他的存在都快忘记了,这个字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只在先前乔装身份时被幸灾乐祸的陈落羽喊过一回。
这字原是长辈为了压一压他的性子起的,谢越晨不至于厌恶一个名字,却也从来不爱多提,现下倒是合了夙星的名,不然的话他还得再多想想看要把玉佩做成什么样。
那头唱礼单的人已经把来客和送礼一一念了个遍,谢越晨听下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们基本全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表达了对夙星这一世家新人的重视。
有的“生辰礼”,夙星还不是太了解它的价值,这时只需要一窥师父的动作便能猜到一二。
尽管夙星的视角连一张假脸也见不着,无从分辨他的神情如何,但一些细微之处的地方谢越晨大多数时候不会去刻意隐瞒。
这比单纯瞧神情难度要更高出一截,却也有趣得多。
接下来,林紫茗令夙星起身。
提前沟通过环节的少女微微垂首,摆出一副恭敬的听训之态。
“修炼者向来以十五为界,此前种种,不过是蹒跚学步,汝既已入破风之境,得以先他人一步悟得大道真言,日后必将勤勉尽责、厚德敏行……”
“是,晚辈受教。”夙星道。
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她微微侧身,朝着缓步而来的谢越晨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弟子礼。
“该说的,我已经让人替我说了……对我来说过生辰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十五岁又独特又普通。”谢越晨这话说得小声,没叫任何人听见,只有夙星和他知道谈话的内容。
“但我收徒的心血来潮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回,我谢越晨唯一的弟子,这般的排场还不够大,回头等下一个大生辰再给你办一场好了。”
“我现在认为,在生辰这一日举办宴席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这世上总是有人会为你的出生,这件导致了你的存在的事而感到庆幸,你认识的其他人一样,我也一样。”
“生辰快乐,小星星。”
夙星倏地睁大双眼,她不太能理解师父言语的全部含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个新的昵称,但其中切切实实存在着的爱护与善意,她已经分毫不差地感受到了。
谢越晨身后由林家安排的小童捧着一个半打开的匣子,那枚他才向林风遥展示过没有多久的玉佩静静地躺在里面,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人群中已然有识货的人认出了这枚玉佩的象征,登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在被赠予人尚且年轻时广邀宾客举行赠玉仪式的行为通常会被认为有另外一种含义——这是一整个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拿林家举例,林锦舫和林风遥的玉佩就是私底下给的,只有林絮芫是在她三十岁时拿到的。
惊讶的人在意于他们知道夙星只是谢家直系收的弟子,而非真正的谢家人,但谢这一字本身就已经多年未曾在上京活跃,是以人人都愿意同他们搞好关系。
难不成夙星还要以无血缘之实地弟子之身、继承未来的谢家家主之位不成?
谢越晨将玉佩取出,亲自交托至夙星手上,示意她系在腰间。
“如此,倒是不必等修为压过那小子,就有一件事是盖过他的了。”谢越晨语调之中带着几许满意。
夙星哭笑不得:“师父……”
“以后我还会加倍努力,不给师父丢人,也不给师父的谢家丢人,尊师重道、勤勉好学……”她略显艰涩地组织言语,说着保证的话。
“谁家的生辰,主角还要反过来向长辈作保证的。”谢越晨喊停。
夙星立马反驳:“那师父也没有说对我的期望……不是都要说的吗,希望徒弟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对此没有期望,我是相信,只要你遵从本心、顺其自然地长大,就能变成符合大多数人期望的模样。”谢越晨手按在她肩膀,“看到了吗,下面的人全部在看我们这儿。”
夙星没有启唇,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那放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松开,谢越晨的声音再度响起,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本来想让你自己入席的,但现在暂时还得跟在我身后。”
夙星眨了眨眼,有师徒之名在,只要有谢越晨在场、二人相偕同行时,夙星总是要落后谢越晨半步跟着的,除非……他是在说日后等到年轻一辈站上舞台时。
耳边充斥着溢美之词,夙星不时偏过头去,朝着两旁的宾客微微颔首。
在他们眼中,她是晚辈,却也是身份更高贵的人。
师父说是“没有期盼”,但在这一刻,夙星仿佛莫名明白了他想要将自己推上的位置。
她的姿态更加从容,神情更加闲适,从头到脚看不出一丝慌乱紧张的端倪,好似一位天生的世家女。
路过苏家夫妻所在时,夙星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一扫而过,半分不带停留。
他们没有破绽,她也没有破绽。
直至入席,身侧俱是较为熟悉的亲友,夙星这才放松些许。
“做得不错,可有什么感想?”林絮芫是想好好夸一夸夙星的。
“苏家的人……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和我预料之中的反应不同。”夙星不太理解那种伪装成欣然的炽热,谈起时甚至会不自觉地皱起眉。
“咳!咳咳咳!”陈落羽猛地一呛,剧烈咳嗽上好几声。
林絮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看来真是上了年纪了,喝口茶也会呛着,不如风遥,你把他带去看一看吧。”
“好嘞。”林风遥作势起身就要把人给架走,被陈落羽挡住,他悻悻地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