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朵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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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那年，对家买来的死士将府邸重重围住，滔天烈焰中，娘亲瘫软着躯体爬向倒地的爹地，眼眸恨意蔓延。
我试图朝娘亲靠近，她最后一次握住我的手，嗓音嘶哑，再无平日温柔模样——
“昭儿，切记，此生勿信、勿念、勿爱。”
随着她冰凉手指颤巍巍在我额间一点，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而下。
再醒来时，是在一处破庙。身旁，玄色衣袍的女人怀抱一柄铜剑，倚着根柱子，眼眸蓄满寒意。
她冷声告诉我，她叫梁楣，母亲曾对她有恩，临死前，母亲委托她救下我。
所以我要听话，从今以后，她便是我的师傅。
来不及交代清楚，为了躲避对家的追杀，她连夜带我赶路，一路跋山涉水，去了个与世俗隔绝的地方——鄂隐山。
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子苦过一碗汤药。
我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家族的传言——
魏家发展到如今的繁华程度，上下几代人手上沾满了鲜血，终于在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仇敌屠了个干净，血洗全府。
唯有个年长十一的小女儿不知所踪。
作为传言口中魏家这个不知所踪的小女儿，我内心清楚明白，自己家族从来清清白白，只不过是被人诟病。
可饶是如此，我依旧感觉不到亲人离去的悲痛，感觉不到昔日斥满欢声笑语的家族，因对家针对，而彻底分崩离析的仇恨。
我以为是我太小，对情绪感知并不完整。
于是，便跟着梁楣刻苦练功，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敌，平九泉之下，我族人之怨。
一眨眼，便是十年。
我练功有成，通过了梁楣所设下对我功力的最后一层考验，于是拜别为期十年的师傅，下了山。
之后，我直奔向京城。
十年前，家族被屠的故地。
一别十年，故地早就不如记忆中那番。唯一相同的便是，昔日仇家繁荣依旧，甚至较比十年前更甚。
不过。
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他们太好过。
按照数年不断改进精细的计划，我伪装成一个乡下来的良家，成功混进郑府，成为郑家小公子郑绪的贴身丫鬟。
郑绪，便是那个如今学富五车、年少有为，被皇帝十足看重的人。
也是未来丞相热门人选。
但在我眼中，他只不过是个没真本事的小白脸——
满腹经纶又如何，等我刺杀他时，不就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吗？
可渐渐相处下来，我才发现郑绪这人不像我原本心中所想那样，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小白脸，正好相反，他是个胸怀大志、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上街游逛时，他总是毫不吝啬地施舍银两给路边的乞丐；
他从不打骂府中的奴婢，对犯了错的人，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一视同仁，无论贫贱与富贵。他从不对富贵之人流露讨好谄媚之色，也不对贫贱之人表现出嫌弃。
慢慢地，我心中，渐渐对郑绪这个人，起了些敬佩。
但，也仅仅是敬佩。
仇，还是要报的。
日子缓缓逝去，我与他共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
逐渐，我发现他看向我的眼中，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知为何，那种眼神总让我心口闷闷的。
复仇的前一日，是中秋佳节，圆月皎洁无暇，缀在半空中，照得整个后花园明明暗暗。
我怀抱一坛烈酒，醉倒在假山后。
遥望天边的明月，突然，两股冰冰凉凉的液体自眼尾滑落。
我察觉到，将其揩下，望着这透明的液体，心头股股陌生的情绪隐隐想要冲破某个枷锁般，在体内横冲直撞。
这是我十年以来，第一次流泪。
正在我预备起身时，一双腿曝露在视野中。
抬眼时，郑绪俯身的样子刻进我眼眸。
他替我揩去剩余的眼泪，露出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笑容。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无辜，而是带有某种情意的心疼和占有欲。
这笑容，让我有种预感，他并不像我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只擅文，对武一窍不通。
清悦动人的嗓音，不断飘进我耳中。
“怎么醉成这幅样子，还掉了眼泪。”
“日后......我定不让你伤心。”
我正要出手，却触上他的目光。最终，我无声叹息下，刀柄往袖子里缩了缩，第一次生出恻隐之心。
罢了，他这般善良，让他再活一天，与家人最后团聚一次吧。
第二日，动手时，我没再留情。
神不知鬼不觉在郑绪父母的寝食里下了药，之后，去相对隐蔽的书房，赴郑绪的约。
推门而入的瞬间，我卸下麻木的神情，换上甜蜜笑意。
郑绪一见到我，便说要给我看个东西，转身去书橱翻找。
眼见良机不可错失，我心念一动，几步踱到他身侧。
刀锋捅进他胸膛的瞬间，我的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眉眼。
与刀锋刺入一同到来的，是我心口猛地一窒。
那是种看破一切却自甘堕落的沉沦目光，其中，一丝恨意也无，有的，只有我当时并未读懂的绵绵情意。
片刻，他失力般朝我倾倒，我侧身躲开了他，憎恶地朝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他瞥了眼，目光迅速在他手中紧握的香囊中掠过。
得手后，我没再犹豫，马不停蹄翻墙出了郑府，去了待了十年的鄂隐山，几日路途后，与梁楣会和。
兴许是已经得知了郑府遇害的信息，梁楣那张千年冰块脸头一次变得缓和。
她伸出手，在我不理解的目光下，冰凉的手指附在我腕上。
随着一股灵气的注入，我心头某个束缚已久的枷锁倏地被冲开。
像是得到了释放，各种曾经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情感一并冲上脑海。
其中，就包括了我后知后觉的绵长恨意、失去至亲的蚀骨疼痛，以及对郑绪情窦初开的情意。
原来，我对他有情......
只不过，这情，始终被无形之手束缚着，所以，这几年里，我眼中只有复仇这一任务。
耳边，梁楣语气轻松：“你家族被屠那日，你娘亲在你身上施下缚情蛊，希望你不要因被情蒙蔽双眼而心慈手软。”
“现在你亲手刃了仇敌，也该解开这蛊，让你开始新的人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朵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