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将，清澄》沙砾

3、第一章 初战（三）

　　粼粼波光，映着夕阳，泛起一层迷离色泽。艳红的云彩，一至延伸至天边，与苍茫大地合为一线。偶尔听闻几声嘶鸣，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隐隐绰绰可见一人一马迎着夕阳的方向立于水中，拉长的身影与水波一起舞动。
　　燕辛光脚站在水中，赤着膊，露出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整片后背纹着一只栩栩如生、腾然欲飞的青色蛟龙。下身袍衣系在腰间。燕辛躬身，撩起一波清水，泼到马儿身上，拿着刷子替他清洗。细密的梳齿摩擦着马的肌肤，令它舒服的打了几个响鼻。燕辛见状大笑着拍了拍它的头，道：“好你个翻羽，非要我这个主人亲自服侍才肯听话。”翻羽听罢抬起一只前蹄，重重落下，溅起的水花，把燕辛浇了个透湿。燕辛伸手抹去脸上水珠，用力搂住马脖子，与它嬉成一片。叫嚷声与马嘶声混在一起，穿透黄昏的静谧，飘落远方。
　　燕辛牵着翻羽回到营地，已是酉时，一弯勾月挂在天边，散发着妖异银光。
　　侍卫见了他，忙禀报：“秦将军等人在主帐中议事，特托我转告。”燕辛颔首，也不整装，径自行至主帐
　　秦悦正与其他参军将领正在商议，帐中篝火燃得旺盛。燕辛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咧咧地步入帐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盘膝而坐。秦悦见他衣衫透湿，发髻散乱，不由冷哼一声，继续向一兵士问道：“宸军出现逃兵是否属实？”
　　那兵士道：“刑校尉虽死，但宸军军心动摇，出现逃兵也是意料中事。”
　　燕辛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兵士一楞，随即答道：“琅月雪山山脚。”
　　“那里冬天很冷啊！”
　　“青王殿下说笑了，琅月山顶虽常年积雪，可山脚却气候宜人。”
　　燕辛笑道：“倒是本王记错了。”说罢便没再开口。
　　秦悦遣他下去。那兵士走到帐外，回首看了一眼，不由得暗自庆幸，这青王果真细心。
　　秦悦与众人道：“宸军军心不稳，正是机会，若此时进攻，求胜不难。”
　　燕辛皱眉道：“不妥当。”
　　秦悦不满，燕辛在军粮被烧后屡次建议自己趁宸军疲劳，一鼓作气，拿下兼霞，结束这拖延了许久的战事，好让国民休养生息。但他思量到供给不足，不能战，就以此为由挡了回去，并请书燕太子燕朝要求供给。本以为此次出战燕辛会一口应下，哪知竟又与自己作对。秦悦颇为不尊重的直接道：“青王殿下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建议秦某出兵，现下怎的又说不妥当？”
　　“那是一月前，宸援军刚赶至兼霞，长途跋涉必定令士卒疲惫，他们又不熟悉地形、原驻守军也受到了重创，且我营地虽被偷袭，但供给问题尚未有所表现，正是时机转移兵士目标，缓解少粮之情，以利行事。现在经过休整，宸军元气已有所恢复，而我军却因少粮士气低下，战力下降，不宜在此时动手。”
　　秦悦道：“青王殿下倒真是小心谨慎。只是宸军出现逃兵，这样的时机也是难寻，再说我军因粮草一事冲突不断，正好借此时机让兵士发泄下，也好稳定军心。”
　　燕辛驳道：“粮不足，兵士何以为战！”
　　“粮草虽不足，但无饿死之忧……”
　　未等他话说完，燕辛冷笑道：“炙人而食？”
　　“你……”秦悦气恼却无语反驳，瞪圆了眼看向燕辛。
　　燕军自古便有掠食俘虏之风，只是近百年来，几代燕帝皆认为此举动有损治国，多次大规模压制，才有所收敛，食人泄愤之举动渐渐淡了下来，近乎消匿。
　　此次断粮，将士饥饿难耐，得秦悦默许，食人之风又起，大批宸军俘虏成为燕军士腹中餐。燕辛不齿，却无力阻止。
　　木柴烧灼着，发出噼啪声响，旺盛火焰将秦悦面色映得更加通红。满座参军将士皆小心翼翼，保持静默。
　　僵持片刻，秦悦道：“出兵一事已定，无须再多言语！”
　　燕辛虽恼,但无可奈何。名义上兼霞燕军隶属他麾下，实际上军符令牌却握在秦悦手中,凡事皆要受制于秦悦。

　　落得此下场全因一名优伶。
　　燕国朝政实权握在燕朝燕辛二人手中，天子燕云不过是个傀儡。青王燕辛与太子燕朝为一人反目成仇，燕辛一时疏忽，被太子排挤，这才被遣至兼霞督战，且燕朝特别命令与他向来不合的秦悦为将。
　　燕辛冷然，眼中似有青蓝火焰灼烧。类似“等吃了败仗再后悔”这样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碧空如洗，旌旗猎猎，回首望去，数十万将士整装待发。燕辛的目光落入交战的双方将领身上。
　　只见黑马上身着白衣银甲的人出招奇巧，一手持长枪，以刁钻角度挥刺向赵梓，赵梓大惊，来不及躲避，只得以长刀硬架，挡下这一着，并顺势缘枪杆向上滑去，刺耳的金属摩擦之音顿时响起，贺兰不与其硬拼，撤力，赵梓收势不住，长刀堪堪向其劈去，贺兰挥抢一挑，赵梓只觉得手上兵器被一股力道巧妙的轻推了下，当下就失了准头，劈向一旁。
　　几招试下来，赵梓已然有些心躁，屡次出招，屡次落空，他强自定了定心神，手握长刀，横扫过去，这一着无半点花哨，却实用得很，对手只能俯身闪躲，以方才所见，贺兰气力不如他，那时回转刀身，斜劈下去，势必难挡。贺兰见状，出乎意料的向后一仰，赵梓一惊，却见他身子似无骨般仰贴于马背，躲过对方横扫过来的一招，右手一递，借着马的冲力，手中的抢直奔对手胸膛。赵梓万万没有预料到他的这一着，未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看去，长枪贯心，露出身外的枪杆还在颤巍巍的抖动着。贺兰坐起，伸出左手，握住枪杆，向后施力，拔出长枪，只见血雾喷洒，赵梓捂着伤处，汩汩鲜血顺着指缝淌下，淋漓滴于地面。
　　“赵梓，你应觉得庆幸，因为你是第一个死于我手中的燕国将领。”
　　冷冷的，似金石相撞的清鸣。贺兰清澄斜眸看向赵梓，神情中掺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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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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