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将，清澄》沙砾

2、第一章 初战（二）

　　只见约莫两万余名士卒，聚在空地，大声喧闹。
　　“直娘个贼！老子在这深山老林的呆了三年，说是三年就能回家，现在别说回去，怕命都又丢在这里！”
　　“就是！命还得留着回去讨老婆，哪来功夫在这里耗！”
　　“家中只有老母和幼弟，还等着我回去撑门面。”
　　“燕兵都退了，还在这里死守着做甚！”
　　“……”
　　众士卒见了贺兰与韩程，更是闹得不可开交，嘈杂无比。直至韩程一声怒喝，才制止了他们的喧闹。这时，自军士中走出一男子，正是刚才骂得最凶的人，他大咧咧的冲着二人道：“朝廷说话到底算不算数？我们在这荒山野岭的苦熬了三年，好不容易有命回家，现在却又因这劳什子事耽搁下来。上面的人到底把我们当啥？格老子的！家里养的狗看好了门，还有的骨头啃，你们这些个上位者简直把我们看得比狗还贱！”
　　一番话引得众人又喧闹起来。他的一声骂“格老子”使得贺兰清澄微微眯了眼，上下打量着此人。韩程见他煽动众兵士，厉声道：“军有令，不得煽动兵士聚众闹事，你这般作为已经触犯了军纪，念在思乡心切的份上，只罚你二十鞭子！”
　　韩程毕竟是老将，说出的话也有分量，这番杀鸡敬狗的举动果然让众人静了下来。话音刚落，就有兵士上前，绑住他手脚，背向外，固定在操练的木桩上。
　　那汉子破口大骂：“格老子的！老子为这狗屁国家打了三年仗，没死在燕人手上，倒是要死在自家兄弟手……啊……”
　　话音未落，裎亮粗黑的鞭子就重重的笞在他的身上，汉子发出一声惨呼，口里仍然没个停：“本是三年兵役却硬是不让人返家，明摆着就是要我们送命在这战场之上！”
　　这番话一出，行刑的兵士手中动作不免有些犹豫。周遭兵士也私下窃窃议论。韩程皱了眉，却不能重处他。
　　贺兰清澄不语，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毕竟他只是个初入沙场的新手，况且闹事的人全是韩程旧部，保持缄默便是最好的选择。
　　贺兰瞥到受刑人的背部，纵横交错的鞭伤之中，有着一大片显然是新近留下的烧伤痕迹。
　　贺兰清澄走到那人前，自一旁行刑人手中拿了鞭子，以鞭柄撩开破败不堪的衣物，目光灼然的审视着，最终视线定在那烧伤的疤痕上。贺兰挑眉道：“我记得燕国男子，行成年礼时，要在背上刺上代表氏族的图腾。就在这一处。”
　　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澈透亮，仿佛一把利剑直刺入在场每个人的心中。四下哑然，停了片刻，又爆出一阵叫骂，只是换了对象。
　　“是不是需要再好好照顾下，你才肯说出实情？”贺兰边说着，边用马鞭碰触着疤痕上的鞭伤，力道轻柔，粗糙的皮鞭摩挲着翻出的粉红肌肉。汉子只觉得痛痒难耐，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惊呼。贺兰微微皱了眉，失了作弄他的兴致，将鞭子丢给行刑人，退到一旁。
　　韩程向贺兰看了一眼，且不论这句话的真实与否，至少是安抚了军心。贺兰在韩程耳边低语几句，只见韩程面露疑色，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众人，才道：“将军尽管吩咐。”
　　得到韩程的认可，贺兰才扬声道：“兼霞战乱，事关重大。诸将士在此地坚守达三载之久，已尽职责。家中妻子父母仰首乞盼，等着就是这团圆之日。统兵应以信为重！已达换防日期的军士大可以收整行装，在近期内返乡。”
　　贺兰说着，走到汉子身前，冷声道：“至于这个掀起内讧，妄图扰乱军心的人就应以死谢罪！”
　　贺兰拔出配剑，只见寒光一闪，头落血溅。
　　贺兰清澄举剑道：“燕国觊觎我朝已久。屡次发难。长年征战，众多将士战死沙场，终不得见亲人最后一面。诸位现今能得以返家，正是先人多年努力的结果，万万不可辜负。兼霞有难，剩余驻守将士必当竭力，不仅关乎国之存亡，更是为守护境内子民安危。单是为了家乡妻子父母，都应尽心尽责！”
　　众将士听罢，先是窃窃低语，过了片刻，只听闻鸣金之音，犹如天边滚雷，响彻云霄，磅礴而至。万余名兵士齐齐敲击手中兵戈，口中呼宸国必胜。
　　一旁的韩程，面露欣慰神色，笑颜看向四周。
　　远处军帐旁，一人身型挺拔，斜哞看向贺兰清澄的方向，低声自语：“本以为不过是娈宠之流，莽夫之勇，想不到还有些手段。”说着忽然笑起，微微提高了声调：“就让我冷孤鸿勉为其难的辅佐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
　　当夜，贺兰正欲就寝，却听见外面有人通报，说是参军冷孤鸿求见。贺兰清澄只是与此人见过数面，谈不上熟识。上回烧粮草一举，也是由他进行细处安排的。
　　贺兰清澄重新整理了着装，这才让他进来。
　　冷孤鸿是典型的儒将型人物，书香气息与军士豪迈在他身上完美的糅合在一起。既不同与韩程的粗犷，也不似贺兰清澄的清俊出尘。向贺兰行过礼后，冷孤鸿道：“今日诸军士听将军所言后，原应返乡的两万驻守军约有九成自愿留下，坚守兼霞，与将军共进退。余下两千多人已整行装，待归期，特此前来询问将军何时让他们离去。”
　　贺兰清澄心中微动，似是随口道：“冷参军还是邀韩将军一起来商议此事。”
　　冷孤鸿一笑，道：“贺兰将军为兼霞总将领，这些事自然要最先禀报为将军所知。将军若是无法独下决断，当然可以与他人商议。”此话一出，冷孤鸿心意全然表露。
　　贺兰清澄会心一笑，转身吩咐秦坏，让他请韩程前来议事。
　　待到三人齐聚，冷孤鸿才开口道：“兼霞胶着不下，孤鸿到是有一计。现下军心稳定，士气旺盛，燕国后继军粮尚未送到。若现在引燕军反扑，我军再兵分两路，一路在这里牵制燕军，另一路渡宸河，绕至燕军背后，断其生路，燕军供给缺乏，又受困敌国境内，定会士气大减，重创他们也不是难事。”
　　韩程道：“这主意是不错，只是怎能引燕军在这种不利局面下出兵反击？”
　　冷孤鸿笑了一笑，顺手拿起桌上纸笔，写下四字：示弱，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