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将，清澄》沙砾

13、第三章 （三）

　　待凌夷走远了，丁一叫人奉了茶，遣旁人回避，才对罗旋道：“不知罗将军夜访本王，有何指教？”
　　罗旋本是武将，见他如此直接，也就抛开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直接道：“罗某被削权一事，想必襄阳王也有所听闻。自陛下登基以来，便处处为难，此次更是借北疆一战收权削利，全然忘记当初夺位时我等为他鞍前马后的打点。罗某自知北疆一战指挥不利，失了先机，甘愿受罚，但陛下竟让我受制于贺兰清澄那个嬖臣，着实是侮辱！”
　　丁一揭开杯盖，轻轻振荡着其中的清碧液体，浅尝一口，笑道：“拥兵自重，陛下自然有所顾虑，做出这般举动也不奇怪。贺兰将军与陛下之间的纠缠不是我等臣子管得了的，罗将军请放宽心，无须与他计较。”
　　“襄阳王说得是，罗某今日来此就是想听从您的建议，毕竟襄阳王同以前的罗某一样手操大权。”
　　丁一手中动作一顿，含笑看向罗旋，道：“罗将军所言甚是，陛下对贺兰将军过于宠信，以至忽略了我们这些老将。是该劝陛下勿因一叶而障目，误了轩辕国社稷。此次本王来京中看望故人，要多逗留几日，会寻机会与陛下商讨此事。”
　　罗旋道：“襄阳王是否记得两年前，因陛下宠信贺兰清澄，众臣子联名弹劾贺兰，反被陛下挡回，且进谏之人无不受罚，襄阳王怕是力不从心。”
　　丁一沉吟片刻，以指轻扣台面，半晌才抬眼看向罗旋，道：“本王是有法清君侧，让陛下远离嬖臣之惑，只是还须罗将军相助，就怕将军不愿”
　　罗旋听闻心中微喜，襄阳王与他立场相同，现下若不拿出法子来应对，皇帝下一个动刀的对象便是他。想至此，罗旋道：“洗耳恭听。”
　　“此次送青王归国一事陛下遣贺兰将军行事，无外是为他立威。罗将军可请书与他同行，一来向燕国昭示我朝帝王仁爱之心，二来将军可借此机会将功赎罪。”
　　罗旋疑惑道：“这有什么不愿的？”
　　襄阳王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青王燕辛此次归国，对太子燕朝来说无异于放虎归山。况陛下有意助燕辛夺权，燕朝定会在我国境内伏杀青王，以绝后患，并挑起两国征战祸端。贺兰将军年轻，谋事难免有所差池，不辛死于燕朝派出的刺客之手，亏有罗将军把持大局，这才得以顺利成事。”
　　罗旋喜道：“襄阳王所言甚是。”
　　“那时陛下自会明白你我之重，知自身沉湎于色，错堪人材。”

　　二人又闲谈一阵，直至初更，罗旋才满面春风的辞了襄阳王，自后门而出，策马回府。

　　凌夷挑了珠帘，步出内室，道：“真是将自身撇个干干净净。”
　　丁一道：“我只是遵从圣意，帮他除去罗氏一族。”
　　凌夷道：“你与小皓怎么折腾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云寒回来。”
　　丁一拈起一粒黑子，道：“这局棋还未下完。”
　　凌夷转身坐至对面，落下一子，将一角黑子逼入死路，道：“待下完，这棋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丁一望了一眼面前的男子，道：“你何必执着于一子。”
　　凌夷神色微动，垂了目，道：“因为这棋子，是蝶影交与我，托我好生照料的。”
　　丁一未再答话。清脆的落子声，回响在空寂的室内。

　　次日，朝堂上，罗旋奏请与贺兰清澄同行。襄阳王起书赞同。轩辕皓思虑片刻，应了他的请求。

　　三日后，青王燕辛伤情有所好转，轩辕帝命贺兰清澄协同罗旋领兵百名护送燕辛归国。
　　临行前一天，贺兰回府整理行装，同时收到一封信笺，看署名字迹，皆陌生无比，倒是身旁小昭见了，诧异的望了望贺兰，又看了看他手中信笺。贺兰莫明，道：“你认识这写信的人？”
　　小昭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然后红了脸道：“我听过这人名字，他是素心阁现在的当家。”
　　贺兰听罢，“咦”了一声，好奇的打开信笺，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与这昭延最出名的勾栏院当家有什么关联。往下看去，贺兰微微皱眉，到了最后，只是折起信笺，放到烛火上灼烧，看它化为一滩灰烬。
　　小昭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贺兰冲她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我已经知道的事。”

　　次日，临行前，轩辕皓叫住贺兰清澄嘱咐一番，自袖中拿出一物品交与他。贺兰清澄嗅到一股芬芳，低头看去，却是一件其丑无比，疑似香囊的物品。贺兰清澄楞了一下，唇角不由的向上翘起。接着便听到轩辕皓道：“你身边近侍秦坏说，在外时你总被蚊虫扰得不得安眠，这香料能驱蚊虫。”
　　贺兰清澄接了那香囊，握在手中，低头思了片刻，见轩辕不再多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轩辕皓握了他手，道：“千万小心。”贺兰清澄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深深望了他一眼，抬首，促马，扬声令道：“出发！”

　　燕辛在宫中本就呆得闷了，因养伤而特意准备的马车，也在出城后被他甩到一旁，自一旁护卫之手讨了马匹，追上贺兰清澄，与其共行。罗旋不喜贺兰清澄，见他与燕辛状似亲密的聊着，面露耻色，挥鞭策马，先他们而去。贺兰清澄见他远去，转头又恢复常色，与燕辛攀谈起来。
　　是夜，贺兰清澄和衣而卧，自贴身处拿了香囊，一分一分捏摸下去，手指划出一异型硬物轮廓。贺兰清澄起身，拔出短刀，意欲拆线。帐中烛火猛得一跳，结出一朵火花。贺兰清澄闭了眼，静在原地，半晌才撤了手，轻声叹道：“你不信我……”

　　帐外一阵喧哗，惊了贺兰清澄，收起香囊，挑了帘子，出去查看。却见原本守夜的兵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其间不时传来吆喝之声，上前查看，才见罗旋召了几名士兵，在营中摆了案台，猜起色子。
　　贺兰清澄道：“罗将军好兴致！”
　　顿时，四下哑然，原本隶属贺兰手下的兵士，知他军纪甚严，乖觉的散开来，各司其职。只留罗旋与数名亲兵聚在一起，其中还有一个光着膀子，只留一块遮羞布围在腰间士兵，看样子输的凄惨。
　　罗旋不屑道：“闲来无事耍着玩，贺兰将军是否也来几把。”见他不语，眉头微锁，目光自那几乎脱光了的兵士身上扫过。罗旋道：“贺兰将军不必担心，再怎样罗某也不会叫您落得他这模样，到时怕是陛下怪罪起来不好交代。”
　　四下寂然。贺兰清澄道：“罗将军多虑了。”说话间手起刀落，同时向旁挪步，那名半裸士兵僵立原地，炽热的血喷薄而出，溅了周遭人一身，瞪着眼轰然倒地。贺兰清澄扬声道：“军有令，不得聚众赌博，违者斩。”转而又对罗旋道：“罗将军想必是受了这些不懂军规之人所惑，才有这等举动。”
　　罗旋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抬眼望着冷然的贺兰清澄，半晌无语。贺兰清澄也不与他纠缠，转身回了营帐。

　　见贺兰清澄离去，罗旋咬牙骂道：“这个嬖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