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倒数》7元

27、8-7 旧时光-遥远的她

　　2011年1月2日下午，南城飘着细雨，微风。

　　一辆黄色出租车停在南城传媒大学大门口。

　　车内，叶一言和李江哲坐在出租车后排。

　　李江哲下车前，叶一言顺手把自己的鸭舌帽戴在了她头上。

　　“雨势不大，别把脸淋湿了。”

　　“嗯。”

　　叶一言帮李江哲把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

　　“记得照顾好小乌龟，我会经常发短信给你。”

　　“好。”

　　李江哲的脸有点红，叶一言突然又想逗一逗她。

　　“可惜了，我们不是恋人，不然就可以向你索要一个离别吻～”

　　“你别胡说八道！再见！”

　　李江哲迅速拉开车门下车。

　　关车门前，她又回头冲着叶一言说：“提前祝你艺考顺利！再见！”

　　“嗯，再见。”

　　砰一声车门关闭。

　　叶一言隔着车窗望着窗外那个抱着乌龟缸在雨中奔跑的背影。

　　她不禁失笑摇头，对司机说：“走吧。”

　　出租车在细雨中疾驰，直奔机场。

　　经此一别，各自的生活继续。

　　李江哲忙着应付大二上学期期末各种考试。

　　叶一言忙着准备艺考。

　　虽然二人每天会通过短信交流，但聊天内容仅限于日常生活的琐碎之事。

　　叶一言的时间和勇气化为简简单单的文字信息，照亮了李江哲平淡无奇又孤独的大学生活。

　　李江哲开始计划一些未来的事情。她突然有了目标，她想去京城做个媒体人士，她想探索更大的世界。

　　时间很快就到了农历新年。

　　大年二十九这天晚上，李江哲正在罗森便利店上夜班。

　　叶一言给她发了一张落地普吉岛的彩信照片。

　　这个农历新年假期，叶一言一家人在普吉岛度假。

　　李江哲站在收银台前回短信。

　　「那边天气怎么样啊？」

　　叶一言：「穿短袖。你什么时候下班？」

　　李江哲：「还有1小时。」

　　叶一言：「嗯，我们先去酒店办理入住。」

　　李江哲：「快去吧～」

　　“叮咚。”罗森店内铃声响起，有客人进店了。

　　李江哲放下手机，朝门口望去，却没想到进店的人她居然认识。

　　“张叔，您怎么来了？”

　　张叔走到柜台前，“来看看你，你明天什么安排？”

　　“要在这里上班。”

　　“几点下班？”

　　“下午六点。”

　　“那我明天下午六点来店里接你，下班了咱俩一起吃个饭，就当一起过年了。”

　　“好。”

　　张叔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店里。

　　去年大年三十，李江哲也是跟张叔一起吃的饭。

　　自从前年她爸爸去世后，张叔偶尔会来看她。

　　虽然她小时候就见过张叔，但她并不知道张叔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张叔住哪里。奇怪的是张叔总是能找到她，知道她在哪里上学，在哪里兼职。

　　晚上11点，李江哲闭店关门。

　　农历新年假期期间，罗森便利店不是24小时营业。

　　她回到宿舍准备洗漱，又收到了短信。

　　叶一言：「我们刚办好入住，现在出来吃宵夜了。你回去了吗？」

　　李江哲：「刚到，准备洗漱了。」

　　叶一言：「累吗？」

　　李江哲：「累，上了一天班呢～」

　　叶一言：「好，洗漱完赶紧睡觉，明天再聊。」
　　叶一言：「晚安。」

　　李江哲：「晚安。」

　　她放下手机，嘴角上扬。

　　南城没有暖气，冬季很冷，她心里却是暖。

　　第二天，大年三十。

　　她早上八点到罗森，开始营业。大年初三前，店内都只有她一个店员。

　　农历新年假期，罗森店内的熟食和便当类食品都暂停供应。客人很少，所以也不忙。

　　上班期间，她一直在跟叶一言断断续续地聊着天。

　　叶一言：「上班了吗？」

　　李江哲：「刚来开门，你起来了？」

　　叶一言：「嗯，我早就醒了，在等爸妈起床，然后一起去吃早餐。」

　　李江哲：「你起这么早干嘛，那边几点？」

　　叶一言：「时差可以忽略不计，慢一个小时而已，你忙吗？」

　　李江哲：「我怎么可能忙，大过年的，路上鬼都没有。」

　　叶一言：「那你今天怎么安排的？」

　　李江哲：「下午下班后跟我爸的一个朋友一起吃饭，去年也是跟他一起吃的。」

　　叶一言：「你爸的朋友多大？」

　　李江哲：「是个叔叔，也许人家孩子比我俩都大。」

　　叶一言：「那他为什么大年三十不陪家人吃饭，要陪你吃饭？」

　　李江哲：「我怎么知道？晚上我问问他。」

　　叶一言：「嗯，我爸妈来敲门了，我要下去吃早餐了。」

　　李江哲：「好的，你快去吧～」

　　叶一言：「你也记得吃早餐。」

　　李江哲：「嗯。」

　　中午十二点半。

　　叶一言：「吃午饭了吗？」

　　李江哲：「正在啃面包，你呢？」

　　叶一言：「配瓶热牛奶，别噎着了。我们早上吃撑了，现在在海边躺着，暂时都不饿。」

　　李江哲：「海好看吗？」

　　叶一言：「没你好看～」

　　“咳咳咳！”

　　她刚打开一瓶热牛奶喝了一小口，就看到叶一言的短信。她直接无语，不知道怎么回复，对话结束。

　　下午六点，关门闭店。

　　张叔的车就停在路边，李江哲拉开副驾车门上车。

　　等李江哲坐好，张叔问：“咱们去吃涮羊肉？我找到一家这个点还没打烊的～”

　　“好啊，都行。”

　　车行驶途中，李江哲的手机有短消息声响起。

　　她不看都知道是谁。

　　叶一言：「下班了吗？」

　　李江哲：「下了，现在正在去吃饭的路上。」

　　叶一言：「嗯，多吃点～我们也在吃饭。」

　　李江哲：「好，你也多吃点。」

　　张叔驱车来到南城北边的一家东北菜馆。

　　这家东北菜馆不大，二楼角落的包厢里，桌上的铜锅正冒着热气，几盘生羊肉片摆在桌上倒是让人很有食欲，特别适合冬天享用。

　　张叔拉开凳子，率先入座。

　　他一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一边冲着李江哲说：“坐啊，这屋开了空调了，一会儿要是热，你就把外套脱了。”

　　“嗯。”

　　李江哲也拉开凳子入座。

　　张叔拿起筷子，扒了一点点香菜碎到自己的麻酱碗里。

　　“你吃过铜锅涮肉吗？能吃麻酱吗？能吃香菜吗？放点香菜到麻酱碗里可好吃了呢～”

　　李江哲倒是笑了起来，“我没吃过铜锅涮肉，第一次吃，没事我不挑食，您弄您自己的小料就行，我跟着您学一下怎么调小料。”

　　张叔一听乐了。

　　“害！这小料不需要我们调，麻酱都是他们店家调好的，这麻酱里面还加了腐乳，但我得再加点香菜和一勺辣椒油，香～”

　　李江哲说：“那我也要跟您一样的，我也要加香菜和辣椒油。”

　　张叔笑着伸出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把辣椒油和香菜碎碗递给李江哲。

　　“锅开了～来往里下肉！这羊肉涮几下就能吃了～”

　　张叔示意李江哲动筷子。

　　李江哲夹起几片肉放进铜锅里，上上下下涮几下，等肉上的红色都消失，她把熟肉放入麻酱碗里蘸一圈，再送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张叔还没动筷子。

　　“好吃！”

　　李江哲说完，又去夹肉。

　　“得嘞！好吃你就多吃点～”

　　张叔也开始涮肉。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李江哲夹起几片羊肉放锅里涮，突然开口问道：“张叔，去年我就想问，大年三十，您为什么要陪我吃饭？”

　　听到这话，张叔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答道：“因为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大年三十陪已故朋友的女儿吃个饭，如此而已。”

　　李江哲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伸手拿起张叔面前的啤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张叔并没有制止。

　　她灌了一大口啤酒，把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

　　“其实他活着的时候，以往过年我是又期待又厌烦，我想见到他，但是又厌恶他，他也配有您这种朋友吗？您应该不赌吧？”

　　“我不赌，我跟你爸爸不是赌场上认识的，你爸爸本性不坏，十五年前他救过我一次，算起来，他是我的恩人，他涉赌的事情，其实我并不知道。”

　　张叔无奈摇头，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又说：“至于陪你吃饭，你就当我年纪大了多愁善感，大年三十留你一个人吃饭，我于心不忍。”

　　李江哲低头冷笑一声，“他居然还救过人，做过好事吗？”

　　“你是怎么知道你爸赌博的？”

　　李江哲夹起一块肉，无所谓地答道：“我上初中的时候偷听爷爷奶奶说话知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我偷听完爷爷奶奶的对话，一个月后，他俩相继去世了。”

　　张叔被李江哲的表情逗笑，“你这孩子，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听起来没心没肺的。”

　　李江哲嘴里嚼着羊肉，含糊不清地说：“那怎么办？要我也去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叔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张叔拎起酒瓶给李江哲续了一杯啤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氛围到位了，他说：“真的，叔如果有遗愿，第一个遗愿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剩下的才是我女儿，我老婆好好生活，毕竟她们可以彼此陪伴，但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实在是不放心。”

　　李江哲放下筷子，认真地问：“张叔，你到底是干嘛的？你好像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张叔却是笑了起来，“你长大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警察，但我跟你爸爸是君子之交，我们能建立牢固的友谊，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他不知道我是警察，我也不知道他赌博。”

　　“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突然伟大了起来～”

　　李江哲一边打趣一边举起了酒杯。

　　张叔拎起杯子与李江哲碰杯，畅饮一大口后，他说：“有一个问题是你现在要提防的，据我所知，你爸爸在外面欠了赌债，如果要债的寻上门来，就可能会对你现在的生活造成影响，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李江哲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瞬间又一落千丈，她答：“没有。”

　　“那就好。”

　　张叔掏出手机，“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要记得随时联系我。”

　　“嗯。”

　　“还有。”张叔跟李江哲互换电话号码，继续嘱咐，“你的两个好朋友，叫叶一言和肖莉莉吧，你能交到好朋友，叔很开心，但关于你爸爸的事情，千万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我相信你能懂我的言下之意。”

　　“嗯，懂。”

　　这段聊天结束后，李江哲安静地吃着涮羊肉，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无时无刻盘旋在她的心头。

　　大年三十晚上九点半，张叔将车停在南城国际传媒大学校门口。

　　他看着正在解安全带的李江哲，沉默片刻，还是开口。

　　“小哲，你不要太担心，叔叔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和你的朋友有事的，你好好生活就好。”

　　“哗啦。”安全带弹开。

　　李江哲的表情被车内昏暗的橘黄色顶光掩盖。

　　“谢谢张叔，我先走了，再见。”

　　砰一声，车门关闭。

　　张叔在驾驶位望着车外的李江哲渐行渐远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道：“再见。”

　　李江哲回到宿舍先洗漱，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

　　实在是忍不住，她给叶一言发了一条短信，她问：“你在干什么？”

　　叶一言那边是秒回：「在逛夜市，你吃完饭了？」

　　李江哲：「早就吃完了，已经躺床上了。」

　　叶一言：「你那边比我快一个小时，马上要进入农历新年了。」

　　李江哲：「嗯。」

　　叶一言：「晚饭吃得开心吗？」

　　李江哲：「就那样」

　　叶一言：「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

　　李江哲：「你别胡说八道，你从哪个字感觉到我心情不好？」

　　叶一言：「直觉咯～」

　　李江哲：「那你的直觉不准。」

　　叶一言：「宿舍就你一个人吗？」

　　李江哲：「不然呢？？？？？？」

　　她正翻着无情白眼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叶一言来电。

　　她给叶一言存的电话备注就是叶一言本人的大名。

　　看到「叶一言」这三个字出现在屏幕，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干嘛？”

　　“我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你有毛病吧？”

　　“你猜～”

　　李江哲又翻了一个白眼，骂道：“我猜个屁！你不是逛夜市吗？你爸妈呢？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叶一言一本正经地答道：“他们离我三十米，正在欣赏一块玉，我怀疑他们要被骗了，先撤退到一边看戏～”

　　李江哲躺在床上大为不解，“在普吉岛买玉？”

　　叶一言笑笑，“对啊，你说离谱不离谱，导购还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李江哲假装发愁，“那你不去劝劝你爸妈？”

　　“不必了，你的演技好差，隔着电话我都听出了你在幸灾乐祸。”

　　“怎么嘛！还不许人幸灾乐祸了？”

　　李江哲笑了出来，又问：“普吉岛好玩吗？”

　　“没你好玩。”

　　叶一言也在笑，语气很温柔。

　　“你别胡说八道！”

　　李江哲瞬间坐起来反抗。

　　“我没有啊，我说真的，没你好玩。”

　　叶一言这话说得有多温柔多认真，老天爷听了都会发出赞美。

　　所以李江哲又无语了。

　　她无语且害羞，不小心挂断了电话。

　　叶一言：「你挂电话挂得好突然...」

　　李江哲：「不小心按到了。」

　　叶一言：「刚好我爸妈出来了。」

　　李江哲：「他们买了吗？」

　　叶一言：「没买。」

　　李江哲：「恭喜你们全家，逃过一次诈骗事故～」

　　叶一言：「你还说你没在幸灾乐祸。」

　　李江哲：「我没有～」

　　五分钟后。

　　叶一言：「今晚海边人好多，有篝火晚会。」

　　李江哲：「都差点睡着了。」

　　叶一言：「再等五分钟。」

　　李江哲：「为什么？」

　　叶一言：「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李江哲：「……」

　　叶一言：「发来一条彩信」

　　李江哲心里一惊，点开查看彩信消息。

　　叶一言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她正对着镜头笑，她身后是被篝火晚会照亮的海滩。

　　李江哲觉得，这是她看过的最美的一张照片。

　　李江哲：「你很好看。」

　　叶一言：「你也很好看。」

　　李江哲：「你更好看。」

　　叶一言：「你更好看。」

　　李江哲：「我俩好俗啊，居然在探讨美貌吗？」

　　叶一言：「没关系，你在我心中最好看～」

　　李江哲：「滚～油嘴滑舌～」

　　叶一言：「阿哲。」

　　李江哲：「嗯？」

　　叶一言：「新年快乐～」

　　李江哲：「哈哈～新年快乐～」

　　这一刻，她心里的那一丝丝不安，被电话那头的叶一言驱散。叶一言隔着遥远的距离，占据了她心中的最佳位置。

　　爱情早已发生，此刻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