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倒数》7元

26、8-6 旧时光-你和勇气

　　2011年1月1日。新年第一天清晨，南城飘起密集的细雨。不一会儿，这雨势渐渐变大，最终形成倾盆之势。

　　李江哲昨夜在叶一言的书桌前发呆至凌晨三点。那个时候，窗外的天空还没有开始飘雨。

　　后来，她躺在叶一言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夜无梦，一夜好眠。

　　她今晨醒来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左右。那时，窗外的大雨落得正是热闹。

　　她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隐约闻到空气里飘散着雨水的气味，这气味和叶一言房间里特有的木质香气混合在一起，组合成一种类似迷魂香的效果。

　　所以她只醒了三十秒，然后又昏睡过去。

　　新年第一天。

　　叶一言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半自然醒来。

　　她醒来的时候正蒙着头躲在被子里笑。因为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真的梦见了两只小乌龟，而且还是第一视角的小乌龟，其中有一只小乌龟就是她自己。

　　正当她在梦里纳闷“我怎么变成龟了？”的时候，另一只小乌龟就开口说话了。

　　另一只小乌龟骂骂咧咧地对她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要咬你了！”

　　她一听，说话的这只小乌龟居然还是李江哲的声音！

　　于是她在梦里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就笑醒了。

　　醒来发现这是梦，又觉得更好笑了。

　　她边躲在被子里笑，边在心里吐槽，“还好没睡一起，不然她肯定觉得我有毛病～”

　　上午九点，窗外的雨势逐渐变大。

　　叶一言穿着一套蓝色居家服下来一楼。她先给自己弄了一杯热美式，然后到一楼封闭式阳台看雨。

　　新年的第一场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阳台上的小音箱正在播放交响乐。这场雨有了背景音乐加持，此情此景，像电影照进现实。

　　她坐在椅子上，看大雨落下来。

　　中午十一点半。

　　李江哲下来一楼的时候，叶一言还在阳台。

　　“呃...早上好...不好意思...我睡过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她的声音让叶一言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叶一言笑着答道：“早上好，我也刚起来没多久，你睡得怎么样？”

　　李江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我睡得挺好的啊！你的房间像是有催眠效果～我早上本来醒了一次，但马上又睡过去了。”

　　叶一言马上做出一个坏笑的表情，调侃道：“你能在我的床上睡得舒服，我很开心～”

　　“呃...你饿了吗？中午吃什么？”

　　李江哲无视这个坏笑，赶紧转移话题。

　　“饿了，我本来想着中午出去吃，但是雨太大了，我们走到小区门口也不一定能打到车。”

　　叶一言一上午没进食，此刻她确实很饿。

　　李江哲也被天气劝退，她本来想着睡醒后请叶一言在外面吃个饭就回学校。

　　于是她问道：“那...你家里有没有什么食材？我可以简单做几道菜咱俩一起吃。”

　　“有，我爸偶尔会在家里做饭。”

　　叶一言从阳台起身，带着李江哲到厨房。

　　双开门冰箱里食材很多。保鲜层有蔬菜，冷冻层有各种肉类。一旁的食品储物柜里还有一些适合储存的食材。

　　叶一言打开食品储物柜，嘀咕：“嗯？土豆洋葱为什么不放冰箱放这里，他们是不是忘了？”

　　听到这话，李江哲非常无奈。她问：“叶一言，你会做饭吗？”

　　“三明治算吗？”

　　李江哲无奈地摇摇头。她拍了拍叶一言的肩膀，示意让位置。

　　“唉～你让开，你没常识～”

　　叶一言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就没常识了？”

　　李江哲马上吐槽，“因为你要把土豆放冰箱！你好狠毒的心！”

　　叶一言无语地退到一边，但又想在厨房停留，于是她问：“那我可以看你做饭吗？我学习一下。”

　　“可以啊，随便你～”

　　李江哲在食品储物柜拿出两颗中等型号的土豆，三颗鸡蛋，又在冰箱保鲜层拿出番茄和青椒，在冷冻层拿出里脊肉和速冻花卷。

　　“中午吃青椒肉丝，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主食蒸花卷可以吗？这几个菜很快～”

　　叶一言迅速接话，“当然可以。”

　　李江哲把冻肉装到微波炉专用碗里。她把碗递给叶一言，“那你帮我把肉拿到微波炉解冻，你家的微波炉有解冻功能，你会解冻吧？”

　　“我没那么没常识好吗！你不要看不起人！”

　　叶一言居然还嘴怼人，但脸上却是挂着笑。

　　李江哲被叶一言的表情逗笑。

　　她摆了摆手，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食材。

　　首先处理土豆。将洗净削皮的土豆切片再切丝，将土豆丝用清水冲洗三遍，洗掉多余淀粉，再放入大碗浸泡备用。

　　然后处理番茄。先在洗净的大番茄表面划十字刀，再煮一锅水。水开后，将大番茄放入水中浸泡十秒，然后马上捞起。沿着十字刀线，均匀撕下番茄皮，将去皮的番茄切块装盘备用。

　　再处理辅料。鸡蛋打散备用。青椒洗净切丝备用。葱姜蒜小米辣切好备用。

　　最后把解冻的肉切成肉丝。将肉丝洗净沥干水分后，再放入淀粉、蛋清、生抽、油，抓匀。

　　所有食材准备就位，可以开始烹饪。

　　叶一言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岛台一侧，默默地看着李江哲把土豆片切成土豆丝。

　　她在心里感叹，“好棒的刀工～”

　　她看着李江哲在厨房里忙碌，看着李江哲熟练地开火，往锅内倒油，再倒入食材，然后颠锅，转小火放调料，再转大火颠锅，最后关火装盘。

　　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赏心悦目”。

　　二人坐下来开始用餐的时候，时间刚好走到中午十二点半。

　　这顿饭李江哲用时四十分钟左右完成。

　　叶一言等李江哲一坐下就开始夸赞，“辛苦你了，这几道菜看起来都好好吃～”

　　“没事不辛苦，都是简单的家常菜，那你等会儿洗碗呗，我不喜欢洗碗哈哈哈～”

　　叶一言马上笑了起来，“呃，可以，但不是我洗，我可以把碗放入洗碗机。”

　　李江哲有点震惊，“我靠！果然是有钱人的家！我还没见过洗碗机呢！”

　　“洗碗机不贵的，国外很多家庭都用洗碗机，它会自己消毒和烘干，比手洗干净，很方便。”

　　李江哲故意打岔，“哦～买不起～哈哈哈哈～”

　　“行了，吃饭吧～”

　　叶一言把桌上的三道菜都品尝了一遍，然后开始点评。她说：“这酸辣土豆丝够酸够辣，刺激食欲，我平时都不怎么吃醋，今天这道菜是真的好吃。番茄炒蛋也很好吃，汁水饱满，还有青椒肉丝，肉好嫩，这些菜配米饭肯定好吃～”

　　李江哲看着叶一言满足的样子，她先做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然后说道：“叶一言，你别演了。这些只是简单的家常菜，我做菜什么水平我知道啊！再说了，你爸爸可是我们南城最贵的创意菜餐厅老板，你别给我装！”

　　叶一言眨眨眼睛，真诚地答道：“我真没忽悠你，是真的好吃。”

　　李江哲边吃边问：“你们家一般谁做饭？”

　　叶一言答道：“我妈不会做饭，我爸爸偶尔会做。”

　　“也是，你爸爸毕竟高级餐厅老板～”

　　这个答案李江哲并不意外。她又问：“诶～你爸年轻的时候就是大厨吗？”

　　叶一言答道：“他大学上的南城美院，他跟我妈就是美院认识的，但他兴趣不在美术，他喜欢研究美食，他毕业后非要开餐厅，为此我爷爷还跟他大吵一架，可能在长辈眼里，做厨师终究是上不了台面，不是什么正经职业。”

　　“那你爸爸真的好厉害，把热爱做到了极致！所以啊！你夸我做饭好吃，我是真的不信哈哈哈哈～”

　　叶一言歪着脑袋，仔细回忆着王建国做的菜。

　　“我爸做的菜味道很奇怪，怎么说，就是很多种味道，我有时候吃不明白。”

　　这时，李江哲放下了筷子。

　　“叶一言，我个人觉得，有些厉害的大厨，能把食物烹饪出富有层次感的味道，另外一种厉害的大厨是追求突出食物的原味。你爸爸这种大厨，就是属于食物艺术家范畴的，我之前在网上看过南城食府的菜单，从菜品的名字到最终的摆盘，整个作品真的就是艺术，你爸爸很了不起～”

　　叶一言听完李江哲的一番话，做出似懂非懂的样子，然后她说：“原来是这样，我反正看不懂他，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能跟他聊到一块去。”

　　二人边吃边聊，用餐结束后，二人来到阳台，一人一杯热美式消食。

　　李江哲看着窗外的大雨，她问叶一言，“你什么时候回去？”

　　叶一言喝一口美式，答道：“明天下午，今天雨太大，你今天也住这里吧，明天我打车捎你回学校，然后我再去机场。”

　　李江哲捧着杯子，望着大雨发愁。

　　过了一会儿，她说：“好吧。”

　　这一下午，二人从兴趣爱好聊到人生理想，从诗词歌赋聊到生命哲学。

　　她们的交谈，全程没有刻意提到“关于爱情”的话题。

　　比起爱情，“对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似乎更值得让人探索。

　　叶一言认为李江哲有一套自己的生活理论，虽然这套理论存在漏洞和矛盾的地方，但她无意干涉李江哲的三观。

　　李江哲也发现叶一言的内心世界非常稳定有序，但转念一想，要毁掉这份稳定其实也很容易。因为这场聊天让她意识到，叶一言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要柔软许多。叶一言无意中暴露了许多软肋，家人、朋友，甚至以后的爱人，任何人出问题，都有可能导致这种稳定坍塌。

　　二人相谈甚欢，她们在很多问题上都能认真讨论，仿佛是遇到知己。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俗气？因为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梦想。”

　　李江哲问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看着叶一言，而是失神地望着窗外大雨。

　　“有梦想没梦想在我眼里都是差不多的人生选择，自己活得舒服开心比较重要，其他的无需过分在意。”

　　叶一言也在看雨。

　　然后，她转头对李江哲说：“但是我要把土豆放冰箱，我没常识，我最俗。”

　　李江哲又被叶一言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她发现她总是能被这样的叶一言逗笑。

　　“叶一言，我发现你不仅擅长胡说八道，你安慰人的方式也很别致。”

　　叶一言也对着李江哲笑，“那我有安慰到你吗？”

　　“有啊～”李江哲脱口而出，而后又皱着眉头思考，“我觉得大道理并不能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我的实际问题是，我是真的只想老老实实做个路人甲，但活得过于平庸也不行，最好的状态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厉害的普通人。”

　　叶一言思考片刻，接话，“你可以试试看去接触更大的世界，如果能在花花世界里保持自我，大概能达成你说的最好的状态。”

　　李江哲没有展开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认真地问：“叶一言，你有幻想过自己将来当明星的生活吗？想象自己活在聚光灯下，被鲜花和掌声包围。”

　　叶一言笑笑，答道：“我说我没有想过......才是骗人的。但想来想去也就那样，等这些事情以后都真的发生了再说。比如此刻，我虽然想象过能和你畅快聊天，但你真的坐在我面前和我这样聊天，现实感受和脑内想象还是有差异的。”

　　李江哲失神傻笑一声。

　　而后，她望着窗外大雨，感叹道：“我不曾想过能和你这样聊天，也不曾想过坐在这里。”

　　窗外，大雨落个不停。

　　二人聊天的这一下午，阳台上的小音箱都在播放粤语歌。

　　叶一言用左手扶着咖啡杯，并没有马上接话。

　　她用左手大拇指一下下按着杯沿，她在等这首歌的副歌。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

　　她抬起头，用那双深邃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李江哲。

　　“但我真的就在你身边，和你这样聊天，你感觉如何？”

　　说完，她冲着李江哲笑。

　　音乐、环境、人，完美的氛围。

　　李江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心跳很快，她看似平静地直视着叶一言的双眼，心里却在想，“从此以后，我也许要为这双眼睛，这个人，心动一万次。”

　　她给出了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回应。

　　“我感觉这场大雨可以一直下下去。”

　　叶一言的笑容更深了，她说：“这场大雨是会停，但我肯定比这场大雨持久。虽然凌晨已经说过了，但还是想对你再说一遍，阿哲，生日快乐。以后每年这天，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倒数。”

　　李江哲也笑了起来，她说：“可是叶一言，我需时间和勇气。”

　　叶一言并不着急。

　　“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勇气，可以全部都给你。”

　　话已至此，李江哲只能微笑沉默。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她以前从未体验过。她的心里时时刻刻有一股暗涌在流动。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叶一言。她怀疑，这个人能来到她身边，一定是神明对她过往人生作出的补偿。

　　她觉得自己撞了大运。

　　“好啊，叶一言，我想拥有勇气。”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完后半句。

　　“我想拥有勇气，我想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