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名》十月太凉

4、宫宴

　　恰逢春节来临，昨日刚刚举办完宴会的皇宫内，气氛却有些紧张。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女们暗声讨论，三皇子李牧洵在太极宫跪了一夜，至今未敢离去。

　　按照以往新年来说，宫宴后会有七日的休沐假期，不必上朝，不必公务，假期内京城内取消宵禁，官员百姓可尽情享受新年。只是昨日发生变故，皇帝斥责三皇子后，便叫百官退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得了命令，只想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以三皇子为首的官员向皇帝刚求情几句，被怒声责骂，厉声道任何人不得为三皇子求情，大手一挥，都赶回了府中，三皇子生母姜婉姜也不例外。

　　皇帝不顾三皇子的求饶解释，将寻找刺客的任务交由了禁卫军后，离开了太极殿。李牧洵见状，不敢离开太极宫，硬生生跪了一夜。很快，偌大的太极宫除去李牧洵的下属，便再也没有别人了。

　　时间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了。长春宫内，榻上靠着一位二十五六岁、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左胸上的伤口刚刚包扎好，偶尔会洇出一些血色。坐在年轻人旁边的是大雍的皇后，宋长安。只见她面色焦虑，一夜未睡，导致眼底下的乌青很是明显，珠钗早已散去，留下的不过是个心疼孩子的可怜母亲。“好孩子，感觉如何？”

　　坐在塌上的正是皇后的独子，二皇子李辰瑾。李辰瑾其实伤的并不严重，宫宴上的刺客自己也知道，也提前有所防备。只是刀剑没入胸膛的一瞬间，刺骨的疼痛还是比想象中厉害些，不过能换取些许父皇的目光，一切还是值得的。

　　“母后放心，薛太医替儿臣诊治过，只需稍加修养几日便好。”李辰瑾其实伤得并不重，只不过是故意躺得那么久，演给外人看。

　　“昨夜事发突然，刺客行刺时，你上前替皇上挡了一刀，虽然太医说你的伤势不重，只是母后觉得日后行事还是要保全自己。宫中的禁卫军可不是吃素的，下次莫要以身涉险。”

　　李辰瑾知道自己让母亲担心了许久，内心还是有些愧疚。“母后说的是，儿臣以后一定注意。只是父皇平日里就对三弟多加看重，儿臣只不过是想让父皇多看儿臣几眼。”

　　宋长安见自家孩子微微垂下的目光，不由得叹息一声。“傻孩子，母后只是希望你平安，上面的那个位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此次你救了你父皇，事出有因，母后不会责怪你什么，只是下次总要顾着自己的安危，莫要再让母后担心了。”

　　宋长安已经不惑之年了，她与皇帝李缚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夫妻，若说没什么感情是假的，只不过这些许感情在李缚三番两次、不合礼制纳取新人入宫，也消磨得差不多了。现下她所愿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

　　二人还想闲话几句，皇后身边的侍婢芸香快步上前来，低头向皇后耳语了几句，宋皇后听后，脸色不善，“她腿脚倒快，辰瑾刚醒来不过一会，就已经跪到长春宫外了。我这长春宫怕是也有她的人吧。”宋长安的语气渐渐锋利，“她要跪便跪去吧。”说完便挥手让芸香下去了。

　　李辰瑾见母后面色不虞，大抵上也想到是谁来了，叫住了芸香，“等等母后，莫非是姜贵妃来了？”姜贵妃姜婉是李牧洵的生母，深受父皇宠爱，人如其名，整个人柔情似水，当年李缚就是看重姜婉温柔的性格，纳入后宫，这一宠便是二十几年。

　　“不错。若非她儿子连个宫宴承办不好，辰瑾你也不会遭受刺客，如今她想跪在长春宫宫外，便让她跪着吧。”宋皇后并不知道李辰瑾早就清楚宫宴上的行刺，一切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母后，父皇平日里就看重我们兄弟间和睦相处，如今前来必定是为三弟的事，贵妃娘娘跪在长春宫外，也只不过是演戏给父皇看，我们何不作顺水人情？”

　　宋皇后听到此话后，思考再三后，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下去告诉姜贵妃，她的意思本宫明白，此事预料不及，本宫不会在皇帝面前多说的，只愿早日捉拿到刺客。让她回去吧。”宋皇后说完转头朝向李辰瑾，“只是让你受委屈了。”

　　李辰瑾却不这么觉得，说不准还得好好感谢那草包三弟，让自己在父皇面前表现一把。

　　另一头，长春宫宫外。芸香慢步走向姜贵妃，这位入宫数十载依旧在皇帝面前占一席之位的女人，正跪在石阶上，如一棵松柏直直立在那，雪花渐渐盖住了她的珠钗与衣裳。

　　姜贵妃见芸香走来，屈膝跪着走了几步，“芸香姑姑，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可愿见我？”昨日宫宴上发生刺客后，皇帝怒斥三皇子李牧洵后，命太医院将李辰瑾接入长春宫好生救治，将刺客追杀一案交由了禁卫军统领，之后愤然离席回到了御书房，至今未出，吩咐任何人不得前来。因而姜婉只能在宫内暗暗祈祷李辰瑾伤势不重，尽快好转。听到安插在长春宫的宫女来报李辰瑾已经醒来，这才匆匆忙忙赶来，跪在长春宫外。

　　芸香依着规矩向贵妃行礼后，这才不慌不忙将皇后的话转告给贵妃。姜婉听后，内心松了口气，不管皇后有什么意图，当前能取得表面上的原谅，李牧洵那边也会好过一些。至于皇帝那边，自己再吹吹枕边风……

　　“多谢姑姑。”姜婉起身，示意身边的婢女将东西奉上，“这是上好的雪莲与灵芝，还望芸香姑姑带进去交给皇后娘娘，也算表达妾身一点的愧疚之感。”说着还塞了些银两给芸香，沉甸甸的钱袋，怕是能抵上普通宫女好几年的俸禄。

　　芸香收下了补品，将银两退回给了贵妃，“贵妃娘娘的一片好意，奴婢代皇后娘娘和二皇子手下。” 姜婉知道芸香对皇后忠心不二，能收下补品已经很好了，至于银两部分，也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于是还是笑着对眼前的掌事宫女，“多谢芸香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