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写话本摘下高岭之花》跃青

3、第 3 章

　　　 眼见着对岸那小娘子终于移开了视线，李无寒总算是松下一口气。

　　可看她盯着自己身后的阿豆瞧时，他的眉头又忍不住抽了抽，只觉得她更古怪了。

　　李无寒微微侧头，瞥了阿豆一眼。

　　阿豆咧着的嘴很快合上，双手交握着，迅速低下头来。

　　这一边的小小插曲没几人注意到，席上依旧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又有几个小娘子和郎君作了些诗，唱了两首曲子，时间很快就过了大半。

　　柳青莲招呼众人一起往山脚下走，去踏青赏景时，阿豆小步走着凑到李无寒跟前，有几分不好意思道：“郎君，阿豆好像吃坏了肚子，想去一趟茅房。”

　　李无寒打量他一眼，点点头，“我在马车那里等你。”

　　阿豆不知为何，心中微紧。

　　他的眼神无意识地往对岸瞟了一眼，见那边的人已起身预备离开了，便朝李无寒回了一句：“好的郎君，阿豆马上就回来。”

　　而后匆匆离开了水溪，往流云亭的方向走去。

　　对岸的人流也渐渐散去，都跟着往白云山山脚下走去，去踏春赏景了。只有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例外，与人群反向，也往那流云亭下去了。

　　此时正值午后，春日的阳光落在流云亭的檐角上，悠悠落下一地暗影。

　　亭子背面长着一棵巍然直立的青松，树影也罩下来，落在地面上，恰好笼住几道人影。

　　阿豆快步走来，一脚迈入树影里。

　　人还未站稳，便被彩星一把拉了进来，“阿豆啊阿豆，你是什么时候做了世子跟前的贴身小厮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同我说，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呢！”

　　阿豆揩了揩额上的汗珠，朝鄢冬灵行了个礼，这才对彩星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是世子身边的侍卫若竹家中有事，我才被临时安排过来的。

　　“等他病好了，我想必还是要继续回去扫院子的。
　　“对了，阿彩，你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彩星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指了指鄢冬灵道：“不是我，是我家娘子有事情要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

　　阿豆指着自己，一脸狐疑。

　　彩星莫不是在戏弄他？

　　人家是鄢尚书家的小姐，他哪能帮上什么忙？

　　“阿豆。”

　　一道清亮悦耳的叫喊声让他回过神来，他连忙应道：“鄢娘子请讲。”

　　“我就是想问问你，李无寒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豆抬眼看向鄢冬灵，她模样生得清丽柔和，说话的腔调也舒缓，声音更像是春日里黄鹂鸟的鸟啼声般，悠扬婉转。

　　这是彩星的主子，他同彩星又一向交好，阿豆便没多想，很快回道：“鄢娘子，世子他出身尊贵，模样俊朗，待人也和善，是个极好的人。”

　　鄢冬灵抿抿唇，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她又问：“可是这些我都知道，阿豆能不能说些我不知道的？

　　她语调慢下来，像是在思考：“比如说他私底下是副什么性子，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开怀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再比如说他同哪些人交好？有什么喜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鄢冬灵的问题委实有些多，这便罢了，还问得十分私密。

　　阿豆沉默下来，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回答。

　　彩星见拉了拉他的胳膊，笑着道：“我家娘子只是有些好奇，你就说说吧！”

　　他不好拒绝，便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世子一直都是端方持重的性子。私底下与在人前没什么差别，话不多，但脾气温和，我从未见过他生气。
　　“不过他也不怎么爱笑，倒是同老夫人在一起时，他脸上的笑容才会多些。
　　“朋友么，也就是与朝廷里的一些同僚有点来往。再就是最近同翰林院杭学士家的公子走得近些。”

　　至于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阿豆想了半天，才勉强挤出这么一句：“世子似乎对情爱之事也尤为冷淡，更没听说过他喜欢什么姑娘。倒是老夫人一直催他早日成家，他每每听了都笑着应付过去。”

　　李无寒喜静，这几日突然被安排到他跟前以来，阿豆还从未说过这么多话。此时停下来，他不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正想告辞离开，彩星又将他拦了拦，“娘子还没说完呢，你别急呀！”

　　他只好停下来，继续等着鄢冬灵发话。

　　鄢冬灵垂眸消化着阿豆的话，也对，李无寒年纪轻轻，便在刑部居要职。早就听鄢月明说过，他这人没什么自己的生活，总爱在刑部府衙里呆着，想来可能也没什么精力去谈情说爱。

　　“鄢娘子？”
　　阿豆见她想得出神，便开口催了催。

　　鄢冬灵回过神来，就阿豆今日说的这点信息还远远不够呢。

　　她清了清嗓子，又道：“彩星说你会写字，我想请你帮我记一记李无寒每日都做些什么，会去哪里，同哪些人交往，生气时会如何，开心时会如何？

　　“喜欢做些什么，喜欢吃些什么……总之事无巨细的，我都要知道。

　　“这样吧，你先替我记一个月，我给你二十两银子做报酬。”

　　她说完，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你放心，若是涉及公事或是其他的机密，你就略过去，不必记下来。”

　　话虽如此，不过看阿豆这呆呆的模样，想必李无寒也不会让他接触到什么要紧的事情。

　　鄢冬灵直勾勾瞧着阿豆。

　　他不说话，可额上的汗珠却越冒越多，嘴也抿得紧紧的。

　　鄢冬灵只好悄悄拉了拉彩星，低声道：“你不是说他在攒钱讨媳妇，很是缺钱么，可他怎么没反应呀？”

　　阿豆在外院做洒扫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两吊钱，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想来今日小姐给他许诺的这些钱，够他们一家用很久了。

　　况且小姐也说了要紧的事不必记，他不会不答应的。

　　想到这里彩星也喊了阿豆一声：“阿豆，你怎么想的？”

　　阿豆又抬手擦了擦汗，有几分犯难，“鄢娘子，彩星，不是我不想帮忙，可我只是临时调来的，说不好哪天就被打发去了外院。

　　“而且世子出门一般也不会带着我，我在府里也只是偶尔能见着他，更不要说上哪里知道他的事情了。”

　　看他这急的满头大汗的模样，彩星有几分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附在鄢冬灵耳边轻声道：“小姐，得加钱。”

　　鄢冬灵捏了捏腰间的荷包，眼里有几分不舍。她早就被鄢月明停了月钱，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囊中羞涩而没有办法出门。

　　也就是她上一本书卖的不错，她才有了些私房钱。

　　可这样好的机会，今日若是错过，怕是就没有了。

　　她犹豫了一瞬，又安慰自己，想必她的第二本话本子会卖的更好！大不了事成之后，她再将这钱挣回来。

　　想到这里，鄢冬灵心一横，颇豪气地喊道：“阿豆，我给你四十两。”

　　阿豆惊了，猛地抬头，颤颤巍巍地伸出四个指头，“四……四十？”

　　鄢冬灵点点头，并解下腰间的荷包，让彩星递给他。

　　“不过我今日只带了这一些，剩下的银子后面再补给你。

　　“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只管先记着，要找我的时候便去永盛书肆二楼的东间，在窗台上插一盏红色的风车，我便会来找你。”

　　阿豆此时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彩星便将荷包压在他手里，推了他一把，“小姐同你说话呢。”

　　阿豆家中条件的确不好，虽在侯府做事，可之前一直在外院做粗活，每个月也没什么余钱。再加上母亲年岁大了，身子也不太好，时不时的有个头疼脑热总要花钱治病，他这手里的钱便更不够花了。

　　他仔细想了想，今日鄢娘子提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就是记录一些世子的日常和喜好罢了，应当也是无伤大雅的。而他若是有了这笔钱，便能早日讨个媳妇，早些安定下来，也能给母亲换一间大一点的屋子住着。

　　他这才捧着那银子抬起头，按下心中的跳跃，一口应下来：“阿豆知道了，阿豆今日回去便开始记。”

　　见他终于应下，鄢冬灵才松下一口气，又嘱咐了阿豆几句，而后便准备离开此处去马车里等着鄢玉兰。

　　只是她一只脚才迈出去，很快便又收了回来。

　　她转过身，对上阿豆和彩星疑惑的眼神，连忙低声道：“李无寒和柳青莲在前面。”

　　阿豆和彩星闻言飞快往前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又缩回来，几人挤着躲回了树后，又默契地探出小半个脑袋往前看。

　　前方流云亭入口的台阶下，有一男一女立在日光下。

　　那女子身量娇小，薄面微红，有几分拘谨地站着，正是方才在席间落落大方弹琴的柳青莲。

　　而那男子长衫拓落，一身清肃，正是李无寒。

　　远远看去，只见李无寒神情淡淡的，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鄢冬灵有些好奇，他们两个不同众人一起去踏青，偷偷来这亭子边做什么？

　　“阿豆，他们两个莫非……”鄢冬灵戳了戳彩星，彩星戳了戳阿豆。

　　鄢冬灵问得直白，阿豆挠了挠头，又摇头，“这这……我未曾听说过啊。”

　　鄢冬灵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阿豆这样的真的能帮自己记录有用的东西吗？

　　罢了罢了，她继续往外看。

　　只见柳青莲手里拿着一只香囊，正往李无寒身前递过来。

　　“世子，听闻你夜里有时睡不好，这是青莲亲手绣的香囊，里头放了安息助眠的草药，想必会对你有所裨益。”

　　李无寒垂眸看向香囊上绣的并蒂青莲，一派栩栩如生的模样，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再看眼前的姑娘，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他的样子，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他记得没错，柳樟君的夫人王氏与祖母有几分交情，难怪今日这宴席祖母说什么也要让他过来……李无寒抿了抿唇，落在日光里的瞳孔泛着浅浅的琥珀色，仿佛能洞察人心，将人看穿似的。

　　柳青莲悄悄抬头看一眼，又将头飞快低了下去。

　　这便听见李无寒开了口，“柳姑娘，你费心了。只是某用不惯这些，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并不费多少功夫的，世子若是不喜欢，青莲再给你绣一个别的。”

　　李无寒看着柳青莲有几分着急的模样，不免有些无奈，“柳姑娘，你的香囊很好，只是该给真正能欣赏它的人，若是到了某这里，只能是暴殄天物了。”

　　柳青莲期待的目光暗了下去，又小声追问：“世子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么？”

　　春风乍起，吹动亭旁一棵桃树，带下几片粉色花瓣，落在李无寒的肩头。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松树脚下，漏出一缕青绿色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