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鱼》惊蛰里

4、第 4 章

　　“小语，我家倩倩也是学美术的，她这马上大学毕业了，想考研，所以想请教你一下，你俩加个微信吧……”

　　坐在院子一角，贺语看着侃侃而谈的二妈神游天外，一直等二维码都塞到他面前了他才恍惚间回过神来，看了倩倩一眼。

　　倩倩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跟传统上人们印象中的美术生一样。

　　虽然因为是来参加葬礼，她扮得朴素，但那些耳洞，胳膊上没能掩住的文身都说明她是很张狂。

　　贺语跟二妈家的关系算不得好，他们两家本就不是很亲，只是倩倩的爷爷和他爷爷是堂兄弟而已。

　　再加上他从小就觉得二妈这个人咋咋呼呼的，又爱占小便宜，便也连带着不怎么爱跟倩倩玩。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倩倩一直都是个小孩儿，现在都这么大了。

　　只见倩倩拿着手机，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他刚出学校那会儿应酬客户，贺语没忍住笑了一下，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

　　“贺语。”他刚点了添加就听到了有人叫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贺语抬起头就见阅良言站在离他们一米的距离淡淡地看着他。

　　见他抬头，阅良言才道：“我爷爷家的钥匙是在你们家吗？你能不能陪我回去找点东西？”

　　“诶，这不是阅叔家的那个小孙子吗？长这么大了，你爷爷怎么样了？”

　　阅良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来，“多谢二妈关心，我爷爷他很好。”

　　他一向跟着贺语喊人的，除了贺语爸妈，贺语叫什么他叫什么，这时候听到，贺语心中却有些膈应。

　　“哦，听说你们家都移民了，没想到还回咱们这乡下来了，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在我家，走吧，我带你去拿。”

　　贺语打断他们的谈话，他并不想知道阅良言现在的境况。

　　大概是他声音有些大，硬是把几人的话题给压了下去，他二妈也没再说话，放他们走了。

　　贺语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倩倩，“一起吗？”

　　倩倩显然是想拒绝的，可她话到嘴边不知想什么却转了个弯，“好。”说着就起了身，随即贺语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二妈脸上笑容深了些，一副不愧是我女儿的表情。

　　走在最前面，贺语心中有点疑惑，他有点搞不懂自己这二妈了。

　　他和倩倩虽然算不得很亲，但总不至于要撮合他和倩倩吧？

　　真是世纪惊悚故事，他在心中感叹，谁知抬眼才发现自己领着人走错了屋，几人已经来到了他睡觉的房间。

　　而阅良言家的钥匙在贺语爷爷的房间。

　　贺语手扶在老式木门框上，感受到了上面经过岁月洗礼的木头的质感，但随即对上阅良言的视线他就把这些都给抛开了。

　　“不好意思，我想其他的去了，钥匙不在这儿，在那边。”

　　他说着绕过阅良言又往外走，看到后面似笑非笑的秦时明，他心中警铃大作，“你来干什么？”

　　刚才他二妈来得突然，贺语还没来得及嘱咐对方别胡说八道，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爱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但是刚才他也对自己开玩笑了。

　　一会儿三个人来个对峙，贺语想到那场面简直想让爷爷带着自己一起走。

　　不过他这话语气并不好，让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倒是秦时明似乎没大在意，只是挠了挠头往旁边让了一步差点撞上柱子，“不方便吗？”他问。

　　贺语心里为他那后脑勺捏了一把汗，更无语了。

　　“没事，没什么不方便的。”阅良言开口。

　　而后就见秦时明冲他露出一个十分欣喜的笑容，唇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贺语感觉他们两个有点奇怪，但是却又说不上来，不过现在既然阅良言都不在意了，他在意什么，阅良言又没说要让他跟着一起过去。

　　很快拿了钥匙，贺语转身递给阅良言，谁知阅良言有些慵懒地靠在柜子旁，却不接。

　　“那边没通电，帮我照一下。”

　　贺语一想，也是，但转念他看向门口的秦时明，“你不是要去吗？你帮他照一下。”

　　秦时明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安排任务，整个人顿了顿。

　　还好，一直没开口的倩倩救了他，“哥哥，一起去吧，过去清静清静，要不然一会儿我妈他们还得找你。”

　　贺语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刚才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这时候倒是亲近许多，贺语总觉得她脸上带了点笑意，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就刚才那情况，怕是笑不出来，再一想她妈，确实窒息。

　　反正四个人怎么也不会太尴尬，再说了，尴尬的该是阅良言才是。

　　他嗯了一声，倒也没再反对，只是往院子外走。

　　等走出人群，几人都没说话，只听得附近的竹林被风轻轻一吹就沙沙作响，可这天闷着，风也是热的，并没有让人心情轻松多少，贺语问：“你妈刚刚干什么呢？要不是你是我妹，我都怀疑她安排我俩相亲了。”

　　倩倩难得地笑了两声，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清脆，还是那个小姑娘。

　　“哥哥你还挺会开玩笑，我妈这个人你应该也知道吧，唉。”倩倩颇有点无奈地说道，“她知道你在大公司上班，非得让我来找你让你给我介绍工作，然后我说我不急，我要考研，她还让我来，让我预定位置，重点是她是在去年就催我了，好不容易让她逮着机会了，服气。”

　　贺语无言，确实服气，“就这事，她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干嘛这么弯弯绕绕的？她还不好意思？”贺语可不信。

　　“她来找过大爷爷的，大爷爷说你忙，不愿意帮……”提到过世的老人，她声音小了些。

　　贺语心中一动。

　　自从上大学，贺语就一直住在外面，很少和爷爷住在一起，印象中，他爷爷似乎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来找过他。

　　但他觉得那是他爸妈在，找不到他头上。

　　或许就是不乐意帮二妈吧。

　　贺语哦了一声，手贱地去扯路边长到他腰间的茂盛的蒿草。

　　他一时间想到了以前奶奶做的蒿草粑粑。

　　心情放松了点，片刻后，他才转移话题，“那你打算考哪儿啊？”

　　“考什么呀？”倩倩无所谓道，“骗他的，我在武青找工作了。”

　　“哦，我……”贺语本想说自己也在武青，顿了一下，没说，反正倩倩也不是不知道，“那你到时候有什么事就跟哥哥打电话，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她自己有自己的安排，贺语没详细问，也不可能非劝着她跟二妈坦白什么的。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不必要事事都听家里的，更何况是他二妈那个人。

　　“嗯，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阅良言爷爷的家就在他们家不远，以前贺语在院子里嚎一嗓子阅良言就能很快到他家来，故而几句话间就已经到了。

　　那时候贺语最羡慕的就是阅良言，他家很大，房间大，院子也大，但现在却只剩下了三间屋子，其他的都已经被推平了，变成了一个大鸡棚，棚里种着果树，说好听点叫生态农业。

　　贺语昨天就来过了，陪着他妈来喂爷爷养的鸡。

　　“这堂屋之前有点漏雨，我妈说是你爷爷说不用管了，所以干脆就推了，那几间还好好的，东西都在里面。”贺语按自己母亲的话跟他说了一遍，一点也没把心里的情绪露出来。

　　“嗯。”阅良言一直看着他，看到对方不愿意看自己，也没在意，只是收回眼神四下望了望。

　　其余两人也都在四处打量。

　　“阅哥，你家以前大户啊，这么大的地，得有七八个房间吧。”秦时明十分熟络地跟阅良言说话，让贺语不由得侧目看了他两眼。

　　“那儿怎么……”

　　在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贺语瞳孔一缩，狠狠在他胳膊上抽了一下，“走吧，都在这儿干嘛，晒不晒，进去找东西了。”说着还拽了拽秦时明的袖子，又瞪了对方一眼，对方这才闭了嘴。

　　然而就这么点地方，散在鸡棚外边的那几根新鲜烟蒂没瞒住在场任何一个人。

　　不过也没人再说什么，众人往屋门走去。

　　贺语把钥匙交给阅良言，趁着他们往门口走，在身后踢了几脚，将那烟蒂踢到烟蒂里毁尸灭迹。

　　几只公鸡以为要喂粮食，飞快地冲到了他跟前，结果得到的只有贺语无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