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鱼》惊蛰里

1、第 1 章

　　下午17：30，武青城。

　　FLYLY大楼内乌泱泱涌出一大群人，不过半小时就只剩了零星几个人影。

　　唯一热闹点的可能就只有位于七楼的会议室了。

　　“大……大家好，我是……”

　　新来的教学助理正在做自我介绍，小男生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贺语看他的作品集还可以就把人留下了，没想到做个自我介绍都这么费劲。

　　不过贺语也没在意，手中转着勾线笔，跟读书开小差的时候没两样，他长得显小，在这个设计培训公司，也不用穿得很正式，故而时常T恤、衬衫、休闲裤，看起来比那些学生更像个学生。

　　他想，左右油腔滑调的也不是没招过，能不能待下去跟嘴皮子也没什么关系。

　　可新人显然被他教学经理的头衔给吓到了，说着话时不时地就往他身上瞥，贺语没抬头也感觉到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跟小白兔看大灰狼似的。

　　他寻思着自己也没那么可怕吧。

　　“请大家多多关照，谢谢大家。”

　　等人说完，贺语起身带头鼓了鼓掌，办公室十几个人这才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

　　“好了，你就先跟着……”贺语视线扫了一圈，从一众人的头顶略过，最后手撑在办公桌上，说道，“跟着我吧。”

　　他说是一个教学经理，管着这些人，还不是得上课拿课时费。

　　而且因为公司改革，FLYLY遣散了所有的招生老师，教学老师做起了销售，换谁谁也不乐意，这时候再让他们去带新人，贺语都懒得交涉，还是得自己来吓唬这小孩儿。

　　“好的，经理。”新人没什么话语权，愿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应了。

　　“行，话不多说，先说一下本周，总体来说就业还行，咱们口碑在，有生源，这边就业老师继续与公司保持联络，帮学生联系就可以了。”

　　说完贺语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招生依旧很一般，室内班招到了三个新生，平面班五个，景观班一个，预计下个月能开新班，拖久了很多学生没耐心，就算是缴了费的也不能松懈，自己的学生自己安抚着，还是视频课发给他们先学着，发点干货，改改作业。”

　　“别不放在心上啊，老师们，你们的工资怎么来的自己知道，不管是以前的课时费还是现在的课时加招生提成，是得有新生才能有的，我知道你们……”

　　他正说着，电话在桌上震了一下。

　　贺语低头正准备挂掉，看到来电人蓦地顿了顿。

　　“稍等，接个电话。”说完他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他妈从来不会在他工作时候给他打电话，这时候打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贺语快步走到茶水间，迅速按了接听键。

　　“小语，在上班啊？”

　　对方有些焦急的声音混着滴答水声让贺语莫名有些心慌。

　　“啊。”他上前弯下身子直接关上了水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怎么了？妈。”

　　“你爷爷快不好了，你明天回来一趟吧，回来见见他最后一面……”

　　贺语扶着洗手台缓缓站起身来，飞溅到台上的水让他的掌心变得滑滑腻腻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回到会议室的门口了，还是里面的吵嚷声才让他回到现实。

　　“这么大个公司请不起招生老师吗？”

　　“感觉我们校区是被放弃了吧，丁校每天都在外面开会，咱们这儿就贺经理做主，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开口的是老楚，室内班教学老师，有能力，为人也挺仗义，就是说话比较直，来公司五年了，但因为不怎么招学生喜欢一直没有得到晋升机会。

　　这样的话，贺语都不是听见一次两次了。

　　“别胡说，贺经理什么时候亏待过我们？”

　　话音刚落，就有人切了一声，“三观跟着五官走，那他倒是帮帮我们啊，我不管，反正我就这样，我们没了提成还有基本工资，招不到学生看是我们更急还是公司更急。”

　　贺语不喜欢这人，但却和对方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然最近也不会什么都不管。

　　他正想搞出点动静，身前却被人拦了一下，来人先他一步进了会议室。

　　“热闹啊，你们谈客户不行，背后搞小动作倒是有一套。”会议室安静下来，只听丁希然说道，“要是觉得我们校区不好，自己申请调校区，要是觉得我们公司不好，趁早滚蛋，我们FLYLY武青不愁招不到教学老师，贺经理脾气好，我是忍不了。”

　　他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转头看向贺语，“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吗？”

　　贺语没忍住勾了勾唇，当然知道对方是给自己出气，“没了，下周还是按老规矩办。”

　　“没了就散了，办公室来一趟，有事跟你说。”

　　贺语点头，拿着东西跟人走了。

　　一进校长办公室，丁希然就开始数落他。

　　“不是，我说yvan，这么多年，你脾气一点也没变，那两个人踩你头上说你呢，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吗？”他一边在茶盘前坐下，一边说道。

　　“我跟他们计较什么？”贺语无所谓地坐到他的对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楚这个人，至于其他的，被狗咬了你还咬回去？”

　　贺语盯着对方泡茶，烫杯热罐，动作娴熟。

　　丁希然这人是真有点东西，从小在意大利长大，回国不过几年，茶道、古琴，这一套附庸风雅的玩意儿被他玩得有模有样的。

　　他取了茶放入壶中，撇撇嘴道，“也是，眼看着媳妇熬成婆了，两个臭小子一个当校长一个当教学经理不给他半点机会，完了还让人自己花时间招生，要换我我也有怨气。”

　　“歇后语用挺好，有事说事，没事出去了，忙着呢。”贺语记挂着自己爷爷的事，自然没心情跟他扯皮。

　　“等等等等，你别急啊，有事，好事。”丁希然卖关子，见贺语兴致缺缺，他才翻了个白眼说道，“Yvan，跟我走吧，我最近找到一个合作伙伴，如果你来，我们就是铁三角，我真的很需要一个教学经理，打工不如当老板啊。”

　　贺语就觉得他最近有点不对劲，其实贺语早想走了，但因为是丁希然领他进这公司的，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他也不好先提，再者，主要还是没找到下家，便也就暂时干着等机会。

　　他以为丁希然最近也在想着离职，没想到憋着这么个大招。

　　丁希然应该也是清楚他的实力才会找他，他对于课程的设计安排，老师的调配，就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如果不是FLYLY总公司的这么多骚操作，他们这儿也不会有刚才那情况发生，一出乱子就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贺语到底不是大罗神仙，有总公司压着，他也没办法。

　　不过丁希然说的倒是贺语没曾想过的一条路，他想了想，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丁希然道，“不急，你考虑着，但是今晚想带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合作之前总得让你多了解了解我们的初步规划。”

　　“合作伙伴？”

　　“没错，合作伙伴，我本科同学，才貌双全，介绍给你认识。”

　　贺语挑眉，倒也不是想结交新朋友，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他研究生实习就在FLYLY了，如果不是两人都想待在武青，贺语或许也是能当个分校校长的。

　　但是丁希然是他的师兄，比他早一年进到FLYLY，也是他的职业领路人，他也不可能去抢对方的位置。

　　本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武青校区做得越来越好，也还算符合他的职业规划。

　　可问题就在于公司高层今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会儿让学校搞学历提升，一会儿又让注重学生考证，一会儿又让教学老师招生。

　　这些短期里看起来能赚到钱，但是既然是培训，最主要的还是教学质量。

　　用丁希然的话说，这公司迟早要完。

　　其实贺语干了三年了，也挺舍不得这地方，但是他得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

　　这三年里他攒了点钱，如果能和丁希然好好干，哪怕是开个小作坊他也有信心，现在有第三个人，再看丁希然那信心满满的样子，那就说明他们的钱不用愁了，可是那个人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以要干，人是一定要见的。

　　对于这些事，贺语一向重视，他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以后，还专程回家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

　　谁知道临出门了，却因自己母亲的又一个电话，提前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