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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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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断人魂。
萧瑟婉转的琴声嘎然而止,新鲜的血液沾上眼角,就像是原本就在那的一颗红痣,在盛颐洁净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妖异。他收起斩妖雪,刀剑归鞘,仿佛刚才的肃杀只是一场华丽的错觉,但尸体还静静躺在地上。
“我讨厌让我弹琴的人。”盛颐甩了甩手上的血珠,歪头听着属下的任务报告,手上依然抓着斩妖雪。
“盛公子,”属下先鞠一躬,“事情都在按照上头那位想的那样发展,毫无偏差。”
“薛灜呢?”
“正按照计划派人联系上了殷玄,并与我方内部人员交换信息。”
盛颐思索着,手掌习惯性的摩挲刀柄。
这件事难就难在阎旱。阎旱身为人皇,论勾心斗角盛颐没有把握赢过他,何况现在还不能确定阎旱到底是不是诚心投靠,若是假的,那又意欲何为?
“派谁去的?”盛颐说话没有架子,属下也不怕他,但不代表他没有威望,这时听盛颐的语气不好,属下也不敢处了盛颐的霉头:“回禀盛公子,是于晏浊。”
盛颐并没有生气,挥挥手让他下去。
白辞鞍啊……
姓白。
他的亲生父母也一定或多或少的与阎家有点恩恩怨怨,要不然毕庄夷也不会就挑中了他。情劫情劫,要度的,可不只是情劫。
轮回三世,这一次,他也不能让阎旱和薛瀛得逞。
这是白叔死前给他的任务,他一定要完成。
***
一轮悬阳横插在天际,被朦胧的乌云遮挡,若隐若现。
白辞鞍和阎魈四处打听了两天,终于找到了毕圣子的住宅。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原以为像毕圣子这样的隐士高人住的地方应该是清冷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可这儿可不是,甚至还能从门外听到琴声的铮鸣,和柔和的鼓乐声,让人听着就觉得那真是好不快活。微弱昏暗的灯火从竹窗里透出来,从阎魈站着的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见一个虽老尤威的背影。
“我看到他了。”阎魈从靠着的墙边一跃而起,“你不进去?已经站了十几分钟了。”他心里有些不满。任谁去别人家被晾在门外也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白辞鞍却不搭理,依旧站着。
看他这样,阎魈也不愿多开口,直接闭上嘴了事。没人说话,夜的寂静便显得淋漓尽致。
过了一会,毕圣子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哟,还呆着干什么。都进来吧。”
阎魈隐晦的看了白辞鞍一眼,跟在一言不发的白辞鞍后面,也走了进去。他觉得白辞鞍有事瞒着他,但根本就没时间说。
毕庄夷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哪还有机会?
“老毕,带人来啦?”姑娘娇滴滴的惊喜声从屋内传来,“我去做点点心吧,这大晚上的,肯定饿了。”
白辞鞍和阎魈都是面色一僵,有点尴尬。
毕庄夷笑了起来,“好啊,多做点黄金糕哈!”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表达着喜悦,阎魈没怎么注意,白辞鞍却从这笑容里读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白辞鞍问道:“这位姑娘是?”
“哈哈,这是我的女儿,好看吧?哼哼。”毕庄夷从屋里走出来,对着他们扫了一眼,“她去后厨了,有事吗?”
就说嘛!万炤说过的,毕庄夷又不喜欢女子,原来是女儿啊。白辞鞍心叹,可没有女子,这女儿又是怎么来的呢?
他没见过万祁,自然看不出两人有多像。
“进屋说吧。”阎魈不肯这么寥寥草草随便找个地方就说了,这未免太敷衍了。
毕庄夷状似无意的看了阎魈一眼,阎魈暗中握紧了拳头。白辞鞍没受他们影响,点点头说:“是啊,隔墙有耳,怕是不妥。”
毕庄夷也没多说,点点头带着他们进去。
屋内就暖和许多,毕庄夷甚至点了火盆,他道:“要是觉得热,我就叫人拆出去好了。”白辞鞍正要说不用,就被阎魈抢了先:“是为了那姑娘吗?”
白辞鞍不赞同地看了阎魈一眼,毕庄夷神色如常:“确实,怎么,找我就是说这些的?”毕庄夷没有笑,气场就显得很压抑。
在寺里,师尊有时候也会一言不发,白辞鞍早就习惯这样的沉默。他微微拱手:“师叔,当初要我下山后来找您,徒儿现在来赴约了。”阎魈没有发表意见,他插不上嘴。
毕庄夷抖了抖宽大的袖袍,“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徒儿姓白,名辞鞍。”
毕庄夷捋了捋已有白霜的胡须:“有字吗?万兄不会还没为你取吧?”
白辞鞍心想,毕圣子简直就是一说一个准哪。
“确还没有,师叔能否为我取一个?”白辞鞍这意思毕庄夷怎么会不懂,他也很乐意:“哈哈哈,你倒是爽快,先让师叔想想啊……”白辞鞍不急,阎魈更不急,反正白辞鞍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没别处可去。
崎烂很快端着装了满满一整个玉玺盘的点心进来,四人吃完点心后,毕庄夷安排白辞鞍和阎魈住下,白辞鞍没有推辞,刚好自己在客栈给的也只是一晚上的银两,并说好了等明天再把想好的字告诉白辞鞍他们。
取了字,就相当于收徒,出了古宁寺就不再是古宁寺的弟子了,可以在外面再拜一个,这都是古宁寺众人所承认的规矩。
白辞鞍建议道:“师尊,您恐怕是看天资收的我,但我敢打赌,阎魈的天资绝对在我之上。”天资天资,天赐的资质,无论是心灵领悟还是肉身淬炼,都可以走天赐的捷径。
“好啊。”谁不希望这么厉害的徒弟一下子来两个呢,“字我可以一起取,但你们两个还有关没过。要是过了咧,我就一下子收两个;要是没过咧,我就只收你,或者一个都不要。要是我毕庄夷的徒弟连这都过不了,那都别来沾边。”
“我有字。”阎魈说。
“哟?”毕庄夷起了兴趣,“叫什么?”
“棎俞,阎棎俞。”阎魈深深的看了毕庄夷一眼。
毕庄夷点点头,“可以,取得好,那你的我就不取了。该有的历练也还是要有的啊!”
“明白。”
白辞鞍早就知道,要成为毕庄夷的徒弟不可能就是一句承诺那么简单,“谨遵师尊教诲。”毕庄夷听的很是高兴,敲了敲桌把:“都去睡吧,明天都是明天说,考验的题目我明天再一起说。”
“是。”
***
夜深人静,黑的似无底洞般的长街空无一人,阴风阵阵,鬼影茫茫。屋顶上,一道黑影喃喃自语,“——阎氏庶出第七子,阎魈,阎棎俞。‘棎俞’,倒是个好名字。”殷玄穿的是紧身衣,束发黑衣,勾勒出修长的腰线。
他这次的任务是刺杀阎棎俞,如果可以,最好还是把那什么白辞鞍一块儿杀了,省事儿。烦就烦在于晏浊,让他把那什么“毕圣子”毕庄夷活捉过来,再找找“崎烂”——那白辞鞍还不得拼命?
他烦躁的抓了抓手臂,从屋檐一跃而下,融入了这片茫茫夜色中。
这次的任务燕湳原本是让于晏浊自己完成的,但于晏浊实在是力不从心,干脆整一整自己那死党,顺便完成任务,两全其美。
黑暗的夜令人沉着,也令人烦躁,凉风徐徐,吹散了窒息的闷热。于晏浊借着昏暗的烛光,凝视着燕湳新寄来的纸信。燕湳让他找到魏珣,再以次威胁殷玄为他们办事。怎么可能呢,殷玄根本不会让魏珣出一点点事,自己那天晚上也这么威胁过他了,就算之前没有的警惕心,现在也该提起来了吧?不然是怎么当上祸谷峡里排名前二十的接差人的,也不知道这么一个为感情所驱使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姬玄门徒的,究竟含量多少水分也不得而知。
于晏浊眯了眯眼,放飞了那只左顾右盼的黑羽家鸽。
殷玄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作为祸谷峡的人,绝对绝对不应该喜欢上魏珣,这就是作死。而他会亲眼看着殷玄走向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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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辞鞍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床沿。万祁、万炤,都姓万,这两个人真的没什么关系吗。若果说万炤和毕庄夷不认识或者是没那么熟,白辞鞍是绝对不会怀疑到这俩人身上的,可他们偏偏是一代人,说不定还有些隐隐不可说的联系在。万炤和毕庄夷真的只是认识、熟悉点吗?
白辞鞍觉得未必。
正值思考之际,白辞鞍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那“咿呀”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他立刻警觉起来,浑身紧绷,是谁?毕庄夷还在这里,估计邪祟什么的近不了身,那就只剩下崎烂、毕庄夷和阎魈三个人可以自由进出他的房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有实质地敲打在白辞鞍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上。他只觉得身体紧绷,悄悄握住了床榻边的桃木棍,随时准备给来人当头一棒。
“哥,你还醒着么?”一个熟悉的轻凉声音在白辞鞍床榻旁响起。
是阎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