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女》温昶

44、一座海中岛（5）

　　蕉娇心中暗惊，这是姥姥自结契后第一次说起自己的经历，她没想到姥姥曾经也和人有过关系好的时候，忙问：“他为什么杀你？他现在还活着吗？你报了仇了吗？”

　　老太婆沉默很久，久到蕉娇以为她不会再说了，老太婆开口：“他骗我铸造了一个宝物，铸造好后我发现了他的骗局，他为了得到那个宝物，就设局杀了我。”

　　“宝物被他得到了吗？”蕉娇紧张。

　　“没有。”

　　蕉娇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还活着？”

　　“嗯。”

　　蕉娇小心翼翼：“所以你一定要我的身体，就是为了找他报仇？”

　　“嗯。”

　　“那咱们现在就去呀！”蕉娇立马叉腰，“你怎么不早说，等什么呀！”

　　“等你修好我的武器，我们打不赢。”

　　蕉娇：“……”

　　蕉娇叉腰的手放下来，闪烁着眼睛摸了摸鼻子，“……我每天都在修哈，白天修，晚上也修的……”她的手落在玉片上，“还有多久啊？”

　　蕉娇修炼不上心，但是修脖子上的东西还是上心的。老太婆这一点没法反驳。可是即便有神农鼎的灵力加持，这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修好的武器。

　　蕉娇摸着玉片，突然问：“姥姥，所以人和妖真的不能和平共处吗？人有坏的，妖也有坏的。咱们不会因坏妖讨厌妖，当然也不能因为坏人讨厌人呐！”

　　“你问我，当然就是不能。”老太婆说，“你想和人和平共处，那你就去和人和平共处，管我们这群讨厌人的妖干什么？”

　　蕉娇抿抿唇，“哦……”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她换了一个话题：“那我们还要等多久啊？”指的离开岛的事。

　　“你真的打不赢白霆身体里的东西吗？”

　　“他到底是谁啊？”

　　“要不你再努努力？”

　　老太婆跳脚：“我一个武器都没有的老太婆能和带武器的残念打得不分上下，姥姥我已经够厉害了好吧！你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好好一个妖打不赢一个人，丢不丢脸？”

　　蕉娇叹气：“那怎么办嘛，就是打不赢。”

　　-

　　日子又僵持了一阵，有一天两人两妖又在一起吃鱼时，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递烤盘时突然小声问蕉娇：“你们妖睡不睡觉？”

　　蕉娇略感诧异地看了烤鱼的男人一眼，这什么问题？寇蛛精盯着蕉娇，男人快速埋下头去，似乎也没打算听蕉娇回答。

　　蕉娇心不在焉吃着烤鱼，妖睡不睡觉？这是他好奇的吗？为什么要小声问啊？蕉娇觉得怪异，一个哑巴似的人，突然好奇这个？

　　白霆突然握住她的手，阻止了蕉娇把鱼骨头吃进喉咙里，他笑道：“鱼刺不会划伤你们妖怪的喉道？”

　　蕉娇灵光一闪，盯着白霆的眼睛蓦地锃亮。寇蛛精刷地贴紧白霆，警惕地摆出作战姿势。

　　蕉娇展颜一笑，抽回手，将鱼骨扔在地上，吃了一口鱼肉，“谢谢。”低头烤鱼的男人微不可闻抿抿唇。
　　白霆顺势松开手，以为蕉娇的谢谢是对自己说的，“不客气。”

　　吃完鱼，蕉娇跑回海岸边，问老太婆：“姥姥，你听到了吗？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你说。”

　　蕉娇抿唇，“我们是妖怪，不睡觉的。”

　　“嗯。”

　　“白霆是人，他要睡觉。”

　　“嗯。”

　　“上次你们两位老祖宗打架，我和白霆回身后都感受到了痛感，他比我更痛。”蕉娇吸了一口气，“说明我们虽然不会死，但是肉身五感是在的。我们一定会受肉身条件制约。”

　　“对。”老太婆在妖丹内难得露出一丝微笑。不错，傻子学会推理了。

　　蕉娇挠挠头，“所以呢……在白霆睡着的时候偷袭他？”

　　老太婆：“……”

　　蕉娇继续挠头，“这样能杀死白霆吗？杀了白霆他身体里的老东西也会被杀死？哇，这么简单？”

　　老太婆：“……”

　　“哎，可是寇蛛精时时刻刻守着白霆，感觉也近不了身。”蕉娇叹气，“而且白霆睡着了也不是不能醒，到时候人一醒，老祖宗也醒，没用。”

　　你也知道。老太婆哼一声。

　　“那怎么办嘛。”蕉娇长长叹气。

　　“那就让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蕉娇茫然眨眼，“我不会。”

　　“我会。”一个声音在蕉娇身后响起。

　　蕉娇回过头，看到沉默寡言的男人拿着烤鱼站在礁石另一头。他和蕉娇对视，抿抿唇，目光平静。此刻，他经常在众人吃饭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局促木楞消失了，他静静看着蕉娇，不再多说什么，似乎在等待蕉娇做决定。

　　“要怎么做？”蕉娇开口。

　　“我需要天仙子，洋金花，黄杜鹃花，石硫磺，紫石英。”他流利应答，“你如果找到这些植物和矿物质，我可以让他昏迷一晚上。”

　　蕉娇盯着他，“好，明天给你。”

　　男人在礁石上放下烤鱼，离开了。

　　“你倒是相信人。”老太婆冷哼。

　　“没什么不相信的。我反正不会死。”蕉娇这个时候脑子又灵光了，“他说的是人的缺陷，帮的是我，即便最后失败了，也不过是重新回到对峙局面而已。”

　　确实。老太婆在妖丹里微微叹气。这株芭蕉精的脑子怎么总是时灵时不灵。

　　“姥姥，如果白霆的身体真的被迷倒了，他醒不过来，他身体里的残念是不是也醒不过来？”蕉娇问。

　　“不是，它是一直醒着的，只是没办法控制白霆的身体而已。”老太婆回答，“念力是和人的魂魄绑定，就像我也是和你的魂魄体绑定一样。我们没办法越过魂魄的意愿占有身体。”如果能的话，白霆就不会存在了。

　　“那我们杀了白霆，他身体里的东西就死了？”

　　“也不会。”

　　“啊？那我们杀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困在这里？”

　　“结阵是需要气的。杀了白霆，他重回一缕念力，没有任何依托凭仗，法力减弱，我们可以破阵。”

　　“啊，这样。”蕉娇放心了，“那我可得好好修炼，早点儿解决寇蛛精。”

　　当天晚上，蕉娇让小海龟去找那五种材料，而自己去找白霆打架。她一边打一边把岛上讨厌她的鸟儿们骂了一遍，还绞断了白霆的鬼枯藤。鸟儿们来了，鬼枯藤生气了，蕉娇一个人和精精怪怪们混战。蕉娇这一个月被关在岛上，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实战，进步神速，寇蛛精和鬼枯藤联手打得气喘吁吁，最终堪堪和蕉娇打了一个平手。

　　正当白霆的眼睛变蓝，他身体里的老祖宗要出来时，蕉娇一抬手，“停，太晚了，不打了。”撒腿跑了。

　　白霆眼睛变回正常颜色，他看了一眼寇蛛脸上的伤口，皮笑肉不笑，“同样是妖精，差别怎么这么大？”

　　寇蛛精反唇相讥：“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蕉娇修炼时一直把神农鼎和烛龙灯放在流动水中，没有藏起来只给自己用，所以岛上灵气充沛，所有精怪灵物是可以一起修炼的，这其中自然包括寇蛛精和白霆。可是即便有灵气，一天一个样的只有蕉娇，没人比得上蕉娇的修炼速度。

　　白霆沉默了。寇蛛精抹掉脸上的血，变成寇蛛隐入黑暗里。

　　-

　　蕉娇第二天就把东西给了男人，当天晚上她忐忐忑忑，密切关注着白霆那边的动静，结果等了一晚上，发现白霆那边一切如常。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也是。

　　蕉娇心里的期待慢慢放下来，“哎，看来迷药不管用。”

　　十天后，蕉娇的修炼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她咬牙暗想：算了，今晚趁着白霆睡着，试一试能不能一击毙命。结果吃烤鱼的时候，十天没和蕉娇说过话的男人突然对她点了点头。

　　蕉娇吃着烤鱼，漫不经心想：什么迷药啊，十几天才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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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当蕉娇突然偷袭白霆，寇蛛替白霆挡下偷袭，并一掌拍向白霆，试图将白霆拍醒时，白霆犹如一个死人，软软倒在地上。

　　“哇哦。”蕉娇眨眨眼，“人真可怕。”什么迷药啊，把人迷成死人了？

　　鬼枯藤破土而出，试图将白霆卷走，却在卷住白霆的瞬间扭曲起来，似乎痛苦万分——两公里外，蕉娇的蕉丝千丝万缕地绞住鬼枯藤的本体，又游刃有余的顺着它所有的藤蔓漫散开，控制住了它所有的根脉，也顺势卷住了白霆，黑气之中金丝如线，蕉娇一笑：“再见。”刷地一下，鬼枯藤断成无数节。白霆也断成无数节。

　　与此同时，蕉娇的另一部分蕉丝与寇蛛精的黑丝缠在一起，让寇蛛精完全没办法伸以援手。

　　是的，她一心二用，同时和两边对战，并且杀了白霆。

　　寇蛛精一顿。一缕冒着黑气的冰蓝色烟雾飘上空中。

　　蕉娇没有管空中的残念，所有蕉丝射出，将寇蛛精缠成了一个金色的人偶，此刻，只要她一动念，寇蛛精就会被绞成一滩汁液。

　　寇蛛精认命地闭上眼睛。

　　蕉娇没有动手，她眨眨眼，“我们当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