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债》醉酒画师

6、两小无猜（四）

　　虞小鱼心神不宁地看着许忘筌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的声色有些沙哑：“小鱼，我来了。”

　　虞小鱼小心翼翼地问道：“忘筌，你怎么了？”

　　许忘筌道：“我爹有一个十分受宠的小妾去世了，现在我们全家都要为这个小妾披麻戴孝。”

　　“小妾？”虞小鱼心中有些震惊。

　　世家之中的一家之主能够为了一个小妾做到这个份上，可见这个小妾定然在生前就已经被家主宠得没边了。

　　一般来说，一个小妾在世家之中的地位是微不足道的，而传宗接代则是世家中的小妾唯一要完成的任务。生的孩子多，小妾在家中的地位才能稍微稳固一些，不至于被家主嫌弃。

　　如果一个小妾生不出孩子，那就会被直接赶出家门，死了也不会得到家主的太多关注。

　　像许家家主这样让全家为了一个小妾披麻戴孝实属是罕见的事情。

　　虞小鱼道：“那看来你爹是真的很宠爱这个小妾啊。”

　　许忘筌苦笑了一下，十分无奈：“那个小妾跟我爹是青梅竹马，而我娘和我爹是被迫成亲在一起的。只不过我爹最爱的还是他的青梅，便择了个日子把她给带进家里来当了小妾。唉……我娘讨厌死这个小妾了，自从她进了我家门之后，我爹就再也没有关心过我娘。”

　　虞小鱼道：“那如今你娘……”

　　想到许忘筌的娘亲身为正妻，现在居然要为一个小妾披麻戴孝，虞小鱼又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与爹爹相亲相爱，黏黏糊糊的。相比之下，她都已经能够感受得到许忘筌的娘亲会有多憋屈多难受了。

　　不过虞小鱼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还好，去世的人不是许忘筌的娘亲。

　　许忘筌叹了口气：“我娘肯定是不会原谅我爹的。”

　　看着眼前耷拉着脑袋的许忘筌，虞小鱼轻轻拍了拍许忘筌的肩膀。

　　“好了，既然来到我家了，那就不要再想这种伤心的事情了。”

　　虞小鱼望了望虞府画室的方向，道：“走吧，画已经干了，我带你去取画。”

　　“嗯，好。”许忘筌点了点头。

　　虞小鱼带着许忘筌来到了画室中。

　　“猫妖与锦鲤”正晾在一个显眼的案几上。

　　两人一同凑到了画前，许忘筌看着这副画，脸上有了些许高兴的笑容。

　　虞小鱼道：“看吧，现在画已经干透了，你拿回去之后既可以收藏，也可以挂起来。”

　　许忘筌开心道：“那我一回到去就把这幅画挂到我的房间里。”

　　“好。”虞小鱼把画卷好之后递给了许忘筌。

　　“多谢。”许忘筌接过了画。

　　虞小鱼道：“走吧，上次不是说要去看雪花嘛，结果我们还没有去，你爹就来喊你回家了。”

　　然而，许忘筌却道：“小鱼，对不起，我该走了。”

　　“啊？你这就要走了？”虞小鱼有些懵了。

　　许忘筌不好意思道：“我这次是求着我爹要来你家的，我爹跟我说家里死了人不让我来，我说我与小鱼约好了时间要去小鱼家拿小鱼给我画的画像，我爹这才勉强答应带我来了，还训斥了我一顿。到了门口的时候我爹对我说拿到了画像就马上走，不要停留太久，会把晦气带给你们的。”

　　“原来如此。”

　　虞小鱼看着许忘筌哭红的眼睛，估摸着他爹肯定训斥得特别难听，都把他给骂哭了。

　　“好吧，那我们下次再见。我送你出门吧。”

　　“嗯。”许忘筌点了点头。

　　虞小鱼和丽桐把许忘筌一路送到了虞府门口，这才发现许家家主并没有踏入虞府中来。

　　大概就跟许忘筌说的那样，许家家主不想把晦气带到虞府中来吧。

　　“小鱼，再见。”

　　看着许忘筌依依不舍的表情，虞小鱼心中也有些失落。

　　“忘筌，再见。”

　　马车渐渐远去了。

　　虞小鱼目送着远去了的马车，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早知道就不装矜持了，相见的时间这么少，应该一听到许忘筌来了之后就主动去迎接他，多与他亲近亲近的。故作装矜持只会给自己留下抹不去的遗憾。

　　盼望的人刚来了一会儿就走了，虞小鱼的心情十分低落。她漫无目的地在虞府中走走停停。

　　桃花的花期已经完全过去了，桃树光秃秃的。低头往桃树底下望去，看到的是一地的残败桃花。

　　虞小鱼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虞府的水榭中。

　　住在水榭的雪花看到虞小鱼来了，它高兴地“哇啊啊啊”叫了起来。

　　白凤头鹦鹉叫起来的声音着实聒噪，但虞小鱼觉得它的叫声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虞小鱼走到了站架旁，伸手摸了摸雪花身上的羽毛。

　　“啊哇哈哈啊？”雪花歪着头叫了起来。

　　虞小鱼看着雪花，与它大眼瞪小眼。

　　雪花抬起脚爪子伸到脑门顶上挠了挠头，挠完头后，它张开了羽毛，昂首挺胸地看着虞小鱼，道：“许忘筌……喜欢，虞小鱼！”

　　虞小鱼一愣。

　　这傻鸟在重复许忘筌之前教它说的话！

　　雪花见虞小鱼在认真地看着自己，它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许忘筌喜欢……虞小鱼！”

　　虽然这话不是许忘筌亲口说出来的，但虞小鱼听着还是感到很开心。她顺了顺雪花的羽毛，对雪花道：“雪花，多说几遍！”

　　雪花晃了晃脑袋：“咦？”

　　虞小鱼对着雪花猛地吹了一口气。

　　“呼——”

　　“啊哇哇哇哇！啊哇哇哇哇！”

　　“许忘筌喜欢虞小鱼！”

　　“许忘筌，喜欢虞小鱼！”

　　“许忘筌喜欢！虞小鱼！”

　　“许忘筌！喜欢！虞小鱼！”

　　“……”

　　听着雪花重复了好几遍“许忘筌喜欢虞小鱼”这句话后，虞小鱼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丽桐，我要喂鹦鹉吃菜。”

　　“是。”一直伴在虞小鱼身旁的丽桐立马转身去拿用来喂鹦鹉的生菜叶子。

　　片刻后，虞小鱼的手中便多了几片丽桐递给自己的生菜叶子。

　　雪花一看到生菜叶子就连忙把脑袋伸了过来，大嘴壳子一个劲儿地裁剪起了生菜叶子，边吃着生菜叶子边发出“哇呀呀呀呀”的声音，让人一看到它就莫名想笑。

　　虞小鱼暂时将自己与许忘筌刚见面就分别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看着雪花傻傻地笑了起来。

　　春日很快就过去了，许家或许是由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许叔叔一直都没有带许忘筌来虞府陪虞小鱼。

　　这天，虞小鱼正独自在院子里荷塘边的柳树下认认真真地数着一根下垂的柳条上的叶片。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墙头上方响了起来：“虞家千金？”

　　虞小鱼顿了一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瞧见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要略微大一些的紫衣男孩。

　　“你是谁？干嘛爬我家的墙头啊？”虞小鱼好奇地问道。

　　“我？”紫衣男孩的神色十分自豪：“我可是泽安街上最有名的布料商之子，郭文玄的小儿子，郭闲！你是虞家千金吧？我在围墙外面看到了你们家的桃树上结了桃子，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所以我就想着来……”

　　“不行！”虞小鱼打断了郭闲的话，十分生气道：“这是我们家的桃树，我们家的桃子！你不能就这么摘了去！”

　　“哎！我话还没有说完呢！”郭闲话被虞小鱼强行打断，他有点儿恼火。

　　虞小鱼双手抱起了自己的胳膊，看着郭闲，一本正经道：“你不把话说完我都能猜得到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不就是想要偷我家的桃子吃嘛，这可不行！偷是不对的！”

　　“呃……”郭闲犹豫了一瞬，似乎是被虞小鱼猜中了他想要偷桃子吃的心思。

　　不过郭闲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把话锋一转，道：“不对，我可不是偷，我是想要和你做个交易。”

　　“哦？交易？”虞小鱼来了兴趣：“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郭闲道：“我想用我爹最近收来的一种天蚕布来换你家桃树上的桃子。”

　　“天蚕布？”虞小鱼疑惑道：“什么是天蚕布？”

　　郭闲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米白色的帕子，伸手把这块帕子放在了阳光下。

　　天蚕布做成的帕子在阳光的照映下显得十分透亮。

　　虞小鱼第一反应是在这块帕子上绣花一定会特别好看。

　　“怎么样？能换吗？”郭闲摇了摇手中的帕子。

　　虞小鱼望向了一旁的桃树，又望向了郭闲，伸手道：“那你先把帕子扔下来给我瞧瞧！”

　　“不行。”郭闲摇了摇头，望向了桃树：“虞家千金，万一你食言了呢？不给我桃子呢？这样，你先摘一个桃子扔上来给我，我再把帕子给你。”

　　“凭什么是要我先给你桃子，而不是你先给我帕子？”虞小鱼不太服气。

　　郭闲道：“虞家千金，你家桃树上的桃子那么多，你先给我一个怎么了？而且我手中的可是已经被卖得快要供不应求了的布料做成的帕子，我就只带了这么一块啊。这货可不像桃树，有一整树的桃子，我用这种这么好的布料做成的帕子先换你一个桃子，你又不吃亏。”

　　虞小鱼思考了一下，觉得郭闲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一个桃子比一块好布料做成的帕子要便宜多了，就算这个郭闲真的拿了桃子就跑，自己也不会吃亏。桃树上可是有一整树的桃子呢，少一个好像也没什么。

　　“行，我去给你摘桃子。”

　　说罢，虞小鱼走到了桃树下，猛地一跳，摘到了一个挂在矮处枝头上的桃子。

　　“接着！”

　　虞小鱼把桃子扔向了郭闲。

　　郭闲眼疾手快，他把手中的帕子往虞小鱼的方向用力一抛，紧接着又接住了虞小鱼抛给自己的桃子。

　　虞小鱼的反应也并不迟钝，她在郭闲接住桃子的下一刻也接住了郭闲抛给自己的帕子。

　　此时，两人互相看着手里的东西。

　　郭闲直接剥开了桃子的皮，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桃子。

　　虞小鱼仔细看着手中的帕子，已经开始构思起了该绣什么样式的花在帕子上。

　　“不错，真不错，真不愧是我看中的桃子！”

　　郭闲吃桃子得稀里哗啦的，虞小鱼感觉墙头上面的郭闲就跟个在吃桃的猴儿一样。

　　虞小鱼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你好像只猴子啊！”

　　“……猴儿……子？”郭闲嘴巴里还含着没有咽下去的果肉，含糊不清地回应着虞小鱼的话。

　　“小鱼！小鱼？小鱼？！小鱼！！！”

　　身后突然传来了久违的声音。

　　虞小鱼猛地一回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忘筌？你来啦？！你终于来了！”

　　“我来了……”许忘筌移开了看着虞小鱼的目光，他满脸震惊地看着在墙头上吃桃的郭闲，眉尾微微抽搐着，对着郭闲大声质问道：“你是谁？！在虞府的墙头上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