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木缘化情

6、雾水情缘

　　还记得吗？“可惜山鬼不识字，西风不动情”的意思是我的情书无人可给，心事无人可听，只好将情书给予山鬼，将心事说与西风，可惜山鬼看不懂，西风不解情。
　　后来，你说：“君为山鬼，吾为西风。”或许就在那一刻，就注定了朱进与远情天之间如迷雾般扑朔迷离，是一场雾水情缘。
　　一
　　微风轻柔而凉爽，夹杂着树叶的香气，难得天气这么好，远情天、张青萝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向梅花山进发，头顶的坐缆车不停地转动着，一路阶梯于顶，走了没一会儿，几人都气喘吁吁的，互相打笑着，终于到入站口了，疫情期间，大厅自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各种标识让人心里产生厌恶感，张青萝还算有先见之明，在手机上订好了票，去窗口取了五张票，接下来就是走程序了，缆车启动了，远情天扶着身旁的物件，将手向天空延伸，全长二十多公里，山连山，高的树，矮的树，深绿，浅绿，脚下的便是所有，太阳光照耀，缆车上升、下降，山地、丛林、坟地、湿地……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间如流水潺潺，淌得缓而舒，张青萝靠近远情天，张青萝试图伸手摸远情天的头，不知不觉缆车到了中转站，缆车就在溪水的上方缓缓进入变压站，在空荡荡的站里转了一个圈后，缆车进入最后一段行程。在一段小小的震动后，缆车下了变压站，前方，是山顶终点站，缆车转了一个圈，开始了回程之旅，缆车向下去，向外的冲力带来一阵失重感，后知后觉的失心感……
　　重建之后的缆车，经过交接带时震动幅度明显减小，在玻璃球里几乎感觉不到，对比起十年前完全外露的滑雪场式缆车，实在安全了许多，但也失去了一点观光的乐趣。也就是这段行程，脚下形成深深山谷的地势，树木最为茂密，偶尔透过树冠能瞥见大学边界一角。缆车继续缓缓下行，先是掠过一段溪流，这溪流即将在五分钟后进入大学校园，经过操场，再流向城市和别的水源汇合在一起，成为藏污纳垢的巨大城市水体。据说那溪流名叫“醉梦溪”，这个名字也就这样口口相传下来。醉梦溪桥下的一块空地，多年前只是一片草地，之后被学校改建成一个带有阶梯的小广场。当时那个热爱莎士比亚的文学院副校长建议，不如加建几根石柱修整成古希腊式样的剧场。但石柱加上后却有些不伦不类，学生们也还是照常在阶梯上看书复习，谈恋爱听歌喝酒。空荡荡的舞台上，从来只是献祭着幻想中的文艺众神。
　　缆车缓缓到站，山顶树木愈发浓密，在掠过一棵巨大银杏树树冠后，山顶总站的牌子就在眼前。因为不是放假时间，这儿和曾经游客熙攘的场面相比，显得冷冷清清。我站起身准备下车，看见有一对老人家在等缆车，他们对我笑着点点头。那对老人家，也许和我抱着一样的目的来山上，或者是来喝茶、徒步……在繁忙的工作时间，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搭缆车，去那个荒废数年的观光景点喝茶，估计不是游客吧，也许他们的年轻时代，就曾来到过这座茶山，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热情拥吻呢。年轻时看的风景，总和长大之后不一样啊。
　　夜色降临，雾气已经开始聚拢，它们比黑夜更深重，远处霓虹灯光闪烁，那些无人乘坐的缆车如同幽灵般开始移动，一颗一颗，仿佛是送进白色浓雾投喂给怪兽的食物，外形是一颗一颗光滑的玻璃圆球，将球内的人们从雾中完美隔绝。在那狭小空间里，透过浑浊的玻璃望向外面，城市在山脚下蔓延开来。再顺着山脚往下，路边许多野生的合欢花树，远看像树上积雪，而南方怎么会有积雪呢，一到夜晚，浓烈花香弥漫开来，就像一种暗示——“这是那时的时光”。
　　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忘记那次看见它的一幕，夜色中白色石砖被耀目的舞台灯光打亮，像一片不可能出现在南方的明亮雪地，周遭的人们黑压压地围着舞台，那些等待身影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在那些观众中，有学生、家长，而在他们的周围，那白色舞台的三面，散布着许多白色气球，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着舞台正中央，聚光灯照亮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
　　二
　　“今天我生日，晚上一起吃饭！”云水发来信息。
　　朱进和室友一起赴了约，蜡烛、蛋糕、生日歌……这一刻值得记录，手机替人保留了回忆的资本，朱进很熟练地给照片打上时间的水印，企图珍藏自己的独家记忆，朱进把这份喜悦分享给了远情天，远情天热情地回了“生日快乐！”
　　“替她谢谢你！”朱进回到，这对远情天而言，礼貌的疏离感涌上心头。后面不了了之。
　　云水开心上头，提议去了KTV唱歌，来到KTV，灯光穿透“水木月”冲绳风格彩色木窗，照在沙发上，将悬挂起来的彩色玻璃杯穿透成一串色块，印在布帘上，形成一种奇异晕眩的美感，在墙上，挂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风景明信片，坐在吧台高脚凳上的那个男人身形消瘦，穿着有些被水洗发白的衬衫和牛仔裤，胡子几日没刮，看起来却没有污秽感，而有种艺术家似的“洁净的颓废”，他一小时前已经来了，点了杯加冰梅酒，然后直到现在，只喝了小半杯。
　　多巴胺的分泌，开始酒桌上的冒险，几杯啤酒下肚，今晚总记录太多欢乐，几人真就是不醉不归，云水醉在朱进的怀里，扩音器里循环播放着一个孩童时有时无的呼吸，极其微小的泡沫声让耳朵感到酥麻，那些织物在她眼前闪烁着浅色的光，有点迷眼睛。
　　自从那晚后，远情天很少能等到朱进的消息了。
　　远情天突然兴起发了个自己搞怪的视频，这次秒回，这次是秒回，只不过是“警告”，远情天有些慌了神，不知道回些什么，悲伤在暗流涌动，敏感而脆弱易碎。
　　远情天以为这千山万水，不会成枷锁，困住心中的感情，终究抵不过佳人许半身，自以为每当寂静的瞬间，短信的抵达宛如氧气般注入两人的关系。然而，远情天未曾意识到，这种距离带来的失重感正渐渐萦绕在朱进的内心深处，期盼着灵魂能在这片遥远之地寻觅到一丝共鸣。
　　在漫漫的夜晚，朱进独自坐在寒冷的窗前，思绪在黑暗中徘徊。无论是日出时的温暖阳光，还是夕阳西下的浪漫景色，这段远距离仿佛握在手心的沙粒，无论怎样用力，却总是渐渐流失。远情天希望能透过手机屏幕，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短短的文字，承载着思念和相思，这简约而隽永的形式，字里行间承载着远情天的柔软，仿佛微风拂过脸庞，然而，距离撕裂了他们的肌肤，不允许他们真正靠近，挥之不去的伤感逐渐侵蚀了内心，原来是暧昧过了头，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