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颗星星坠入尘埃》阁楼上的妖精

8、暗黑的2016

　　2014年，阿媛答应了李子健的表白。和他在一起了。有时候，阿媛也很困惑，为什么会选择跟李子建在一起，而且是那种迫不及待地的在一起，是因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她发现他也喜欢看书、喜欢王阳明，他背诵《大学》的时候，神采奕奕的样子真的很熟悉，让阿媛也恍惚。他给她写很多的情诗，一封接一封地写。阿媛根本抵挡不住地节节败退，她沉沦在恋爱最初期酒醉地状态中，无法自拔。

　　除此以外，她真的不觉得他哪里好。李子建的专业是五年制，所以他们的校园恋情谈了也就半年不到，他便外出实习工作了。他们也像其他小情侣一样，夜晚会约在宿舍楼下亲亲抱抱，但和阿媛想得不一样，李子建亲吻她的时候特别的粗暴，而且手特别不老实，喜欢乱摸，她伸手去制止的时候，他会强硬的将她的手固定住，甚至弄疼也不放开，这样让她丝毫没有想亲的欲望。

　　毕业典礼上他搂着两个女生拍照，还发朋友圈，完全不顾及站在外场的她。她生气地让他删掉，却被说是小题大做，两人冷战了很久。

　　阿媛有一次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了三天，他忙着带远道而来的朋友去逛西安城，晚上通宵唱歌打麻将，是舍友打车送她去的医院，陪她输液。她给他发消息让他来医院陪她，结果回复说很快，马上。结果第二天中午才出现，然后倒在隔壁病床上呼呼大睡。

　　结果他生病遇上阿媛考试，就晚回了两个小时的消息，电话被打爆。接通后被一顿质问，让她立刻马上出现在他面前，他说他要死了。阿媛一路飞奔而去，其实就是流感高烧。阿媛给他买药、物理降温、喂水到半夜，烧退了，他饿了想喝粥，她又去厨房给他熬粥。

　　他说：”媛媛，你可真贤惠。“

　　阿媛不想过早发生关系，总是想着法子躲避。他为此跟她吵过很多回，还说她迂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把贞洁看得如此重要。恋人之间要保持长期稳定甜蜜，这个是绝对不能少的。在他不停地pua下，她极不情愿地与他发生了关系，是那种体验非常非常差，甚至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关系。她看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床单，他还抱怨她说，弄脏了，得洗干净时，有些木讷的痛苦与绝望。她发誓，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她想逃离，她提出分手，躲着不见他。他像疯子一般在宿舍楼、教研室下堵她，还找她的导师。他跟她道歉，还扇自己耳光，说他错了，他会改，一定会。阿媛一次又一次心软地原谅，然后在稍微出现裂痕的时候，又会听到他没有底线的嘲讽和贬低。说她什么也不是，说她有心理病，应该好好看看。

　　这种话说得多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真的差劲的要命。但她只敢在微博里满腹牢骚，王文远其实很早便发现她的那个男朋友不怎么样。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资格以哥哥的身份去收拾那个男的，或者劝阿媛分手。他看着她逐渐加深的痛苦和绝望，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关注了她。开始以粉丝的身份给她发私信。

　　他说：”网友，你好。我和你有过类似的遭遇，作为过来人，想劝你，赶紧想办法跑吧。“

　　阿媛看到这样一句掏心窝的话，有些感激地回：“谢谢，我如何跑得掉。他总有办法利用我身边的朋友逼我现身，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跑，跑去哪里？”

　　他说：”你可以尝试换个城市，换个环境，可能会比较容易一些。藕断丝连，只会让你受的伤害越来越大。”

　　阿媛说：“可是我的朋友都在这里，让我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我还是会害怕。”

　　他说：“要相信自己，离了谁你都能过得很好。你甘心就这样被折磨一辈子，浑浑噩噩，在痛苦与不堪中度过一生吗？为了这样一个烂人，不值得。”

　　阿媛鼓起勇气，参加了外省一所公司的校招面试，顺利拿到了offer。她本打算瞒着他，等毕业便悄悄溜掉。结果一次在他家聚餐的时候，被朋友不小心说出来，他知道后大发雷霆，骂她没有良心，甚至出手将她推了一下，阿媛没有站稳撞在了书桌的角上，疼得眼泪直流。他非但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反而摔门而去。等朋友们悻悻离去后，阿媛收拾了房间里她留下的东西，将钥匙放在桌上，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当初在一起的动机就不纯粹，所以分手也算是闹得轰轰烈烈。可能是因为太痛苦，阿媛甚至都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有关这段感情的故事情节，只能隐约记起一些。人的大脑真的是个很神奇的部件，越是让你痛苦的事情，忘得越彻底。

　　2016年7月，阿媛研究生毕业，怀着激动且千疮百孔的心踏上了南下的火车。结果遇上了50年一遇的大暴雨，秦岭的隧洞坍塌，将火车困在山里一天一夜。原本12小时的车程，走了三天三夜。到了公司办理住宿的时候，她被一贫如洗、脏乱差到登峰造极的宿舍震惊到，拖着疲惫的身体，勉强收拾出可以落脚的宿舍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一个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悲凉到哭。第二天入职体检，被查出心脏早搏不达标。HR不给办理入职，通知让她回去。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累了睡，醒了又接着哭，三天三夜。她控诉命运的不公，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遭受苦难。本来就是逃离到这所城市，她真的不愿再回去和李子建纠缠在一起，她以为她会重生。结果老天又一棒子将她打了回去。

　　王文远是通过她发的状态才大概猜到她遇到了困难，他打电话给她想问下她的情况。电话接通，他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

　　王文远试探地又轻声问：“阿媛，听得见吗？”

　　然后他似乎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然后是一句刻意压着哭腔的“哥”。

　　“怎么了？受委屈了？”

　　结果电话里再也压制不住，阿媛所有佯装的坚强一下子土崩瓦解，她大声地哭了起来，他试图哄她，可是她哭得太伤心，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大概十多分钟后，她开始抽噎，然后断断续续地说：“公......公司......不......不要......我，让......让我......回......回去。”

　　王文远先是柔声安抚她：“阿媛不哭了，深呼吸，我们平复下心情。好吗？”

　　“嗯。”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长长得呼气的声音。看来小姑娘真的是遇到了难处，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哭得像个被妈妈当着众人的面误解毒打了一顿，还威胁不要她的小孩子一样。

　　王文远继续问道：“阿媛，我们不着急，也不害怕，你慢慢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司为什么不要你了？你不是才去报道吗？”

　　阿媛逐渐停止了抽噎，也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吸了吸鼻子说：“我入职体检，有一项指标不合格，HR不给我办入职。”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王文远焦急地问。

　　“是心脏，他们说我有心脏早搏，每分钟25次，公司入职标准必须低于每分钟5次。”

　　王文远听到后，继续问她，HR怎么跟她说的，然后在网上查这个名词。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体检指标，而且认识她这么久，也没听说她有心脏病。

　　“HR就只是打电话通知我，我的体检不合格，入不了职。让我回去，不会收我违约金。”阿媛将HR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文远已经查到了心脏早搏的介绍，他继续问道：“阿媛，你之前有得过心脏上的疾病吗？”

　　阿媛想了想说：“研一入学体检，校医院也说我有心脏早搏，挺严重的，建议我去大医院看看。还让院办给我停了一段时间课。”

　　王文远听后心头一紧，但也没再细想下去，继续问：“那后来呢，你怎么处理的？”

　　“我去市中心医院做了二十四小时的动态心电图，医生说也没啥大问题，保持心情愉悦，不要情绪过激，不要有精神压力，保持身体锻炼就行。我拿着医生的诊断书交给校医院，学校给我复了课。”

　　“那后来呢，你有没有去复查过？”

　　“没有，因为身体没啥感觉，我很快便把这事给忘了。直到这次体检出了问题，我才想起来。”

　　王文远继续安慰到：“阿媛，不怕。既然我们已经有过一次经历，这次就不怕了。我刚上网查了下，其实心脏早搏每个人都有，只要你不是病理性的，通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是完全会好起来的。是不是赶毕业论文的事情劳累到了？”其实，王文远知道她肯定跟那个男的分手，伤到了心。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说呢，研一入学，这个时间点，不正是他伤她的那一段时间吗？原来，罪魁祸首居然是他。他不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听见电话那头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到：“嗯。”

　　王文远见她没有多提一句，便说到：“我建议你可以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先去看看，万一你体检的那个医院不专业呢。我们先看专业的医院怎么说。然后再根据医院的诊断报告，联系HR，看能否申请到复检的机会。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放宽心，如果睡不着，可以找大夫给你开点安神的药。好吗？”

　　“嗯，知道了。”阿媛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如果真的想留下，就得主动出击去争取机会才行，哭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王文远没有再继续劝慰她，而是让她挂了电话早点出门去做检查。他顺带开始在网上寻找关于心脏早搏自愈的方法和注意事项。他的愧疚和担心，让他无心再工作下去，大概隔了两个小时，他发消息问她检查结果怎么样，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他又打电话，没人接听。他心里慌得紧，控制不住自己往坏的情况考虑。最后，他直接打开订票APP，定了一趟最近飞往蓉市的机票，跟领导请了假，匆匆赶去了机场。

　　飞机落地蓉市的时候，他打开手机收到了阿媛的回复：“医生说，不算什么病，让回家好好休息就行。”

　　他将电话播了过去，听着那边接通后说：“阿媛，我刚落地，你现在住哪里，给我发个定位。”

　　“你来蓉市了？”

　　“嗯。”

　　“其实不应该麻烦你的。”

　　“不麻烦。”

　　王文远上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师傅看了眼地址，便向阿媛住的地方驶去。下车的时候，他是有些难以置信，阿媛住得有多偏远。尤其，待阿媛把他引到楼上时，楼梯还是那种老式仅容得下一个人走的露天楼梯。踏上台阶，向两边看去，玻璃窗内可以看得到房间里的一切陈设，毫无隐私可言。要不是集团太有名气，他都怀疑阿媛是不是被骗入了传销组织，出于应激反应，他都想拉着她赶紧跑。但看着楼上楼下经过带着工牌的员工，又似乎感觉是正常的。房间里更是一平如洗，虽然是标配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但只有一张铁架子床，和一张老式的桌椅，其他什么也没有。

　　王文远此刻突然觉得劝她去别的城市这个举措似乎成了下下签。阿媛在这里举目无亲，连个朋友也没有，他们说的方言她肯定一句也听不懂。她是有多无助，才会那么歇斯底里地哭泣。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脑袋，他想告诉她，他知道她受了很大委屈。

　　阿媛本来还算□□，甚至还打算自嘲似的安慰下王文远，结果看着他担忧的眼神，他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时，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王文远再也忍不住，将她拉入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阿媛，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阿媛像个受了惊的小猫，终于找到一片可以暂时躲避的栖身之所一样。

　　“好了，不哭了。嗯？哭容易伤心，不利于你现在的状态。”王文远轻声且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安慰到。

　　阿媛离开了他了怀抱，然后用手去擦眼泪，王文远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指着他胸口的衣服说：“抱歉，弄脏了。”然后准备拿纸巾擦。王文远抓住她的手，放回了回去，说：“没关系，只要你不难过比啥都强。吃饭了没有？”

　　阿媛摇摇头：“吃不下。”

　　“就知道你肯定又不吃饭了，走吧，带你先去吃点东西，待会我在附近找个酒店，办理下入住。”

　　阿媛顺从地点点头。

　　第二天，王文远陪着阿媛去了他们公司，找了HR。按照他之前的指点，去和HR争取复检的机会和时间。也许是她真的诚心，HR思考了一下，决定让她先暂时跟着一起入职培训，待培训结束上岗之前，再进行一次复检。但条件是，培训期间没有工资。阿媛一想还有20天时间让她休整，丝毫不介意没有工资这件事情，答应了。

　　走出公司，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跑到正在公司附近咖啡馆等她的王文远跟前，分享了这件看似天大的喜事。

　　王文远看着她的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变得有了生气，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慢慢放下了。

　　送阿媛回到住所后，他便去赶飞机回去了。临走前他还不忘嘱咐阿媛：“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等你复检通过的好消息。”

　　阿媛感激地点点头，目送他上了车离去。手机有新消息提示，她打开发现是刚前脚离开的王文远，给她发了一篇长长地有关心脏早搏的注意事项。她的心头突然感觉流过一丝暖意。

　　入职培训结束后，阿媛根据公司的要求，去做了复检，结果满足了指标要求，HR通过了她的入职资料审核，并着手给她办理入职。她开心地向王文远分享了这个消息。

　　王文远回她：“恭喜，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