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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忆(二) ...

  •   没有人知道,包括阿媛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她读研究生的时候,社会彩开始逐渐关注校园霸凌这个话题,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她是遭遇了来自优等生圈的校园霸凌。

      因为初中学习成绩太好,上课回答问题非常积极,经常老师问题还没有说完,阿媛答案就已经说出来了,刚上高一的时候,她这个习惯没有纠正过来,依旧保持着打鸡血一样积极听课的劲头,大概是高一开学一周左右的时间,阿媛记得很清楚,课外活动时间,她被班里两位男生堵在了拐角的楼梯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本身他们就比她高了一个头,时至今日她还很清晰地记得那人的脸,还有说话的语气,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头顶,“喂,你能不能上课的时候小声点,不要那么积极表现,真的很吵,很影响我们,听到没有!”她承认她被吓到了,被两个不熟悉的同学,在周围没有其他同学和老师在旁边的场景中,她哆嗦着、带着微颤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绕过他们,加快脚步地走往教室跑去,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楼道地阴暗深长,回到教室地那段路她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回到座位上,她将头埋进了书里,然后眼泪夺眶而出,她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身体抖得厉害,同桌发现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摇着头说没事,却在害怕与难堪的情绪驱使下控制不住地哭。她记不起什么时候停止的,但我记得,从那天起,我将全部的书本全部都垒在桌面上,挡着了所有的视线,上课再也没有抬起过头,再也没有发过一个音。

      很久之后,班主任发现了阿媛的异常,将她叫到办公室问发生了什么,阿媛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本想着老师会给她帮她教育一下那两位男生,结果他居然只是笑笑说:“没关系,这有啥,只不过是同学间开得玩笑,你太敏感了。”然后就一了百了。阿媛看着他脸上肆意的笑容,觉得难过与无助。更可悲的是,在这件事发生后,大家嘲笑阿媛口音的事情就彻底被放大了。在那个小县城,南北口音差异很大,县城在南部,考上这个班级的北边的孩子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另外一个是和她初中同班,关系非常好的一位男生。所以班上几乎以南部口音为主,阿媛的儿化音在他们中间显得格外的突兀与好笑。尤其她还被安排成语文课代表,每次收作业的时候,只要阿媛一开口通知大家交作业,那两个围堵她的男生就带头起哄学她说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那个笑声此起彼伏,让阿媛涨红了脸。起初阿媛是不在意的,但自威胁的事情发生后,他们的笑声变得格外刺耳,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阿媛找班主任沟通想辞掉课代表的工作,可班主任以她胆子太小得多锻炼、多和同学接触为由拒绝了。后来,她便不再喊大家交作业了,开始一个一个走到大家面前的作业,每一次的起身,她都要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大家面前,拿着她和同桌的作文本,示意他们交作业,不说一句话。快要走到那两个同学面前时,她都紧张地要命,尤其当他们轻蔑地瞅着她,笑话她:“怎么今天不喊了?嗯?”然后将本子扔给她时,转身阿媛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阿媛将头埋在书堆里的时候,时常在想,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她的错,那她的受到惩罚也该足够了,可是他们的错,谁来惩罚。她本该活泼自信的一个姑娘,从闪闪发光被人碾在脚下跌入了尘埃,苟活着,不敢反抗。新的知识越来越难懂,她害怕地不敢向老师和同学请教,越攒越多。开始破罐子破摔。在本该在分科的时候,勇敢地选择学文,离开这个没有温度的班级,但在父母老师的压迫式建议下,宁做凤尾,不做鸡头,让她又选择待在这里,继续折磨着,痛苦着。

      三年,足以将她彻底改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唯唯诺诺、没有生气、说话永远低着头、轻声细语、不停道歉的人。直到工作后,她才慢慢找回自己,那个发着光、明媚的、勇敢的、多才多艺、落落大方的女孩。她本该是这样的。可是这条路,阿媛走了足足10多年,在幽暗又孤独的路上。

      由于两年时间,上课没有好好听课,尤其英语和物理,几次摸底考都不及格。班主任找她谈话了好几次,妈妈也焦急地偷偷给小姨她们打电话,商量对策。阿媛在某个夜晚开始突然失眠,一发不可收拾。白天她只能靠喝不加伴侣的苦咖啡提神,到了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听见心脏的跳动声在胸膛、在耳边,很清晰地一下接着一下,疼得她睡不着。妈妈带她看了中医,取了中药,停掉她的咖啡,晚上不让她看书,只求她能安睡一晚。因为长时间不睡觉,她精神状态变得很差。

      有一天,阿媛回家发现很久没见面的爸爸来了,有些惊喜地跑过去,趴在他的背上,问他怎么来了。爸爸摸着她的头,说:“来看看我家姑娘让谁给惹了啊!听说一天不吃不喝不睡的。”阿媛难过地别过头。因为爸爸在的缘故,阿媛的话变得多了很多,滔滔不绝地给他讲一些学校的事情。期间,王阿姨送来了一些从家里带的草药,说是能缓解失眠的偏方,掀开门帘看着笑得很开心的阿媛便说:“我说今天怎么听着有了媛媛的声音,原来是她爸来了呀,这媛媛明显高兴了很多。”

      阿媛跟阿姨道了谢,妈妈拉着阿姨的手在唉声叹气得诉苦,绕开她的身体,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明远。想想,他们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他摸底考怎么样,他从来也不提,她也不好意思主动问。阿媛看见他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便进屋了。

      阿媛是高考结束才知道,爸爸为何会来看她。原来是因为爷爷生病来县城做手术,但为了不影响她备考,他们瞒着没告诉她。直到她考试结束,才跟她说。这就是为孩子而倾尽一切的家人,是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孩子清除考试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和干扰,让他们能清清静静地、一门心思地去考试。

      阿媛在长期失眠、考试前一天中暑晕倒、家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状态下,过了一本线,全家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阿媛领完报考指南后,遇见了董于宁,两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考试的情况,董于宁邀请她一起去爬山,还有之前同宿舍的夏夏。阿媛也没多想便答应了,让他们在校门口等着,她去放资料,顺带换件衣服。

      结果半路遇到同班一位同学,有些嘲讽地对她说:“人家小情侣去爬山,你去凑啥热闹,是嫌这几年的电灯泡还不够亮?”让阿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努力回想着,他是她初中很要好的同学,因为阿媛一直坚守全校第一,让他非常不服气,所以每次考试前董于宁都会写挑战书给她,说是要打败阿媛考全校第一,结果直到毕业也没成功过一次,一直被阿媛嘲笑是手下败将。但最终也是出乎意料地成为唯一一个中考和阿媛考入同一个班,做了六年同窗的好友。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最初只有他一个要好的朋友,而且在他知道阿媛被威胁的事情后,还拉着她去找他们说理,警告他们:“别惹她,这么乖的小姑娘,惹她作甚。”其实阿媛知道他们几个关系还是不错的,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她更加的无地自容,但从心底里还是很感激他。所以基本上,他对阿媛来说是很特殊的,是和其他男生是不一样的,是绝对得有求必应。

      但阿媛真得没有发现董于宁喜欢夏夏,并且在追求她。这件事情被其他同学提醒,这让阿媛感到非常得难堪和生气,她以为他们得关系还不错,结果连这些事情董于宁都在隐瞒她。但凡他早点告诉她,她肯定会很知趣地避嫌,感觉自己特别像个超级闪亮的大灯泡横在他们之间,且像个大傻子一样晃来晃去,晃到别人实在看不下去来提醒。

      阿媛越想越生气,便掏出手机给董于宁拨了电话,撒谎说她有点急事就不去了。结果电话那头还骂骂咧咧地说害他们等那么久。她看着他们在校门口并排走远,直到在拐角消失不见,内心感到无比酸楚,一边懊恼着一边毫无目的地在县城大街上瞎晃。

      不久,迎面遇上了王文远。她记得考试结束当天晚上等答案的时候,他来找过她,告诉她去学校领答案的事,然后连着几天都再没见到他。王文远有些诧异地朝阿媛走过来,问:“这么热的天,在外边瞎晃悠啥?”

      阿媛心里窝着火,便气鼓鼓地说了自己被当电灯泡的事情,王文远笑着把手放在她的头顶拍了拍说:“你可真的是傻得可爱。走吧!哥带你去凉快的地方耍。”阿媛被她被他突然亲密的行为有些吓到,他似乎发现了不妥,收回了手但也没再解释,折返往前走去,阿媛回过神,才赶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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