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劫》烟湮

11、第十章

　　“如果不能有奇迹出现，恐怕他只可以再坚持一天。而如今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微乎其微的可能……徐爽已经叹息着离开了，殷别离独自默默站着，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压迫着他。
　　“谁！”察觉有人，殷别离扣紧了袖剑，却见一黑衣人现身后半跪在地，正是先前的影墨。
　　“刚才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因此属下未敢贸然现身，请主上恕罪。”他的声音很特别，几乎是没有起伏，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是个真人所发。
　　“你起来吧。”影墨的做法并没错，身为影卫，在非经允许的情况下不可以随便现身，奇怪的是自己，本来他应该早熟悉了影墨的气息，理应能马上分辨出来。这还真不像平时冷静的自己呢。察觉到此，殷别离也只能强自收拾起心绪，再开口时又回复成那个镇静完美的人。
　　“方才的事情是否已经处理好？”
　　“堂中和卓晴相关的二十三个‘客人’，已经全数毙命，属下本想留几个活口，但最后比较核心的那几人，在属下逼问之前已经服毒自尽，估计是早已含毒于口中。天上人间的掌柜没有露面，属下不知他是否知情，没有贸然行动。”影墨快速地回答。
　　“天上人间的主人并非常人，不过他一向不管江湖中事。进楼之前在附近发现秘密记号时我便猜到会有事发生，想来这也是他特意通知。他你可不必再管。”殷别离镇定心神，却发现影墨神色有些不对。
　　“属下正在查看尸体情况时，分神中却不慎被人偷袭。那人速度极快，估计也做了伪装，因此未能看到他的面目。”影墨觉得自己失职，身为影卫竟未能预先发现来人，而让人有机可乘。影墨武功算是极高了，潜伏和探听的功夫更是一流，这偷袭的人绝对不一般。
　　“那么可知他目的何在？”
　　“……他带走了卓晴的尸体。”
　　……这倒是怪事，不过这也似乎看不出有何不利之处。
　　影墨却又开口道：“此外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卓晴动手之前，天上人间大堂的角落还有一个玄衣人，但之后一番打斗之后，堂中却再无那人踪影。”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殷别离沉吟道：“那人气息内敛，似有似无，武功恐怕深不可测。但此人应和那些人不是一路，可以暂且搁下。”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现下，我还有别的事情。”
　　言至此，他神色一黯，挥手似要摒退影墨。
　　影墨却突然忍不住道：“主上说的别的事情，可是那中毒的楚越？”
　　影墨从未见过自己的主上会为了谁牵动情绪，而现在这个人竟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见殷别离沉默不答，影墨一向直平的语调竟有了些微情绪变化：“是他自己不自量力，主上又何必在意？”
　　“若不是他的不自量力，中毒的那个人也许就是我。”殷别离道。他为了他如此，他又怎可能全不在意？不，若是换一个人，哪怕为了自己丢了命，他恐怕也不会在乎，人命在很多时候是那样轻贱。从来没有楚越这样的一个人，从来没有。也许在那个人本能般出手挡住卓晴的时候，或许更早，在那个人畅快地笑着邀他共醉地时候，他就已经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本是绝不该发生的，出乎所有意料之外。然而等意识到的时候，别人却告诉他，楚越可能永远不能再醒来。
　　看着静立的殷别离，那一直完美的人，此时的身影竟显得如此疲倦。影墨的眼中闪过一丝酸涩，再出口又变成了平板的语声：“主上，请原谅属下逾越。主上与楚越接触也有段时日了，属下不明白为何主上至今仍没有行动？如果当初主上感觉有误，所要找的东西并不在楚越身上，那理应重寻线索追查，而不应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殷别离冰冷地声音含着愠怒打断了他的话。
　　影墨低头不再言语，自己果然逾矩了呢。屋内变得更加压抑。
　　片刻，殷别离却叹气道，“你是忠心为我，我又怎会不知。”他望了望命悬一线的楚越，“你下去吧。今天你不用再随侍左右。我想一人静静。”

　　轻抚开楚越粘在额前汗湿的发丝，殷别离的手很冷，声音却比手更冷。
　　“阁下待了这么久，可以现身了吧。”
　　从刚才便有所察觉，并非是误认影墨的气息，那种似有似无的感觉……
　　“果然是你。”看着现身的神秘人，殷别离的语气是了然。这正是之前在堂中消失的玄衣怪人。“阁下既与那些人并非同路，此间所有事情也应和阁下无关。”这玄衣人底细不明，现今楚越又如此……
　　“不错，你对他如何，接近他有何目的，都的确是与我无关。”玄衣人的脸被偏灰的头发盖住看不清，嘴角却露出有些邪魅的笑意，“不过，现在他已快死了不是么？”
　　“……就算如此，那也与你无关。”
　　玄衣人轻笑，“如果我说，我可以救他呢？”说完他也不理会殷别离的反应，摊开手掌，手心中却是一枚淡红色的药丸。“这就是可以救他的最后希望。”
　　殷别离眼色深了起来，“你为何要这么做？阁下似乎并不是什么慈悲之人。”
　　“我做事从不需要什么理由。”
　　“那么我又为何要相信你？”
　　“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会试。既然反正也只能靠虚幻的奇迹了，也无妨将死马当活马医了——那怕只有一线可能，我说的可对？”那人的话似是要说服他，却又是确定般的自信。
　　不错，要等待奇迹出现实在太过渺茫。殷别离接过药，神色变幻。若是这人是有什么阴谋，相信一个全不知底细的人实在太过危险，但若是不试，楚越多半就无法熬过今天……又或者，这玄衣人的出现就是那所谓的天意？
　　是否应该相信，那缥缈、微乎其微的天意？
　　看着手中的无名药丸，殷别离内心挣扎着，因此他没有发现，玄衣人转身离去时，那一闪而过的诡秘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