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反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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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没有储存沈慈的记忆。
“他叛逃的消息确实令人惊讶，也许里面藏了不少秘密，而我，或是我栖息的蚀阴山，被当成了掩人耳目的靶子。”
它无可奈何地放缓语气，相较于自我辩解，更接近于描玩弄毛线球时，机敏地观察着措物的反应。
“但今年一月，按照惯例，北郊从B级素材里挑选到沈慈来接替上一名观察员的时候，我没能从他身上发现异常，反倒是‘匣中’的状态有所波动。”
边渡结合起已知信息，快速分析着这段话。
观察，看样子这份工作主要的职责是记录病毒母体的状态。轮换制，长期参与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危险性。
“实验体波动的状态，难道不是最直观的异常么？”
边渡注视着机器，缓缓道。
“我想，你至少能够检测出这波动的原因，是来自于人，或是别的什么因素吧？\"
机器沉默许久，才说：“……自然，这是我的职责。”
黎初所说的职责并不像教会的态度一样喜好变化，既因恐惧而服从，又因威能而渴望。
它说是压制便是压制，概因这项任务已经写进了组成它的魔文字簿里，这是无法更改的。
考虑到生存的需求，黎初也不可能放任它所监管的实验体离开蚀阴山。体质类的术式往前回溯，便是自然系的法术。这类法术以威力巨大、消耗迅速著称。
其中，为了抵消这种难以控制的消耗，一个分支特别被列了出来，那便是吞噬系。通过吞噬敌方的魔力，以增殖自身，达成更快更猛烈的攻击手段。
边渡从寄生在孟三省身上的病毒样本里，发现了吞噬魔力以及增殖传播的特性。正是因为他出身教会，才会了解这种简单直接的术式，粗暴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他不得不接受这份威胁，甚至不敢让教会的人发现，特意要求将人装进培养皿里。
在自己回去之前，教会肯定不会打开。
一来，教会的人秉持着术业有专攻，不会干涉其他人的任务，二来，凭借泉先下达的命令，他有了保密的理由，也没人敢擅自检查他的收获。
只习惜，这样逃避程序检查的特权，在检查出荣光圣堂的底细后，必然会被收回去，但他又不能不查，消积怠工的后果可比滥用权木柄严重多了。
“想探明这个问题，首先必须要了解他的术式特性。”
黎初斟酌了很久，才慢慢地解释道。
“也许你感到奇怪，为什么记忆里，孟二认为仅仅凭借一个新生吸血鬼的身体作为营养槽培养出的病毒，能够对巨蛇产生威胁。但实际并非如此，那更类似于鱼饵，而不是武器。”
边渡安静地垂下眼：“你们用人鱼肉测试了对于病毒寄生体的反应？”
流通到淮明市以外的人鱼肉，都是在两方对抗期间，北郊杀掉教会的高层，特意截留下来的实验材料。
其魔力活性经过消耗，相较现在的核心成员植入的肉块更加萎靡。
“不仅如此，单纯是病毒宿体的反应不能说明什么。”
黎初慢慢悠悠地说。
“重要的是她的本能对于病毒本身的反应。”
“巨蛇一直在寻找高密度的魔力聚合体用以疗伤。”
它先抛出一个众所周知的消息，接着极富诱导性地说。
“病毒以有魔力的生物作为栽培的土壤，不断吞噬魔力、增殖种族。这难道不是很好的选择吗？就像是专门培育出的面包虫，可以把家禽喂养得鲜活肥美。”
“你们被这设想出的前景吸引了。”边渡冷淡地打断它的描述，“然后把风险忽略了过去，一头栽进了实验失控的未来。”
黎初霎时收了声，低沉回应道：“确实如此。”
“能吸引巨蛇的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所有参与实验的人都一清二楚。但是，我们已经快没时间了。”
它仿佛在生闷气。
“我们实验之前做足了打算，无论是调查他的来历，又或是圈定实验的范围，安排有着占卜术式的搜查员监管每一次实验的动静，以及最后以防万一的，在实验失败后使用的紧急摧毁设施。”
边渡拨了下珠子：“从你邀请我开始，有一句话，我一直非常在意。”
“只要不是涉及我自身的问题。”机器的指示灯闪烁了两下，“当然，请随意。”
“你似乎在赶时间，但依照虫巢的魔力储备，还够你坚持很久。”边渡抬起头，“所以，是什么在你身后追赶你？”
黎初沉默了一阵。
“你也许会觉得我遮遮掩掩，但这件事我始终没法下决心，是否要告诉你，或者告诉随便任何一个人。
“从我被制造出来，这问题便一直困扰着我，我无法通过概率计算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它满口苦涩。
“巨蛇始终是要离开的，某种意义上，她为我们指明了一条岔路，但那却不该是人类本来的选择，相反，借助她庞大的魔力培育出的粮食，只能解决一时之急。”
边渡沉默地听着它的讲述，无法做出任何评价。
换做现在这个时代，东洲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教会也许想过泉先会离开，但他们想的却不是寻找自身的出路，而是愈发诚惶诚恐地服侍巨蛇的起居，事无巨细地祷告，严格遵守她的安排，将每一次祭典的规模打造得愈发盛大庄严。
他们付出了太多成本，于是愈发无法接受庇佑他们的雨伞会在某一天离去他们的事实。
他们害怕被厌弃，但很多时候，离开和厌弃并无关联，仅仅是因为对方想要离去而已。
小丑派对也许有所预感，毕竟他们流窜在南大陆和镜城之间，说是东洲的组织，不如说是流亡各地居无定所的闲散团体。
他们消息来源众多，内部团结紧密，同时，比起混乱末期横空出世的北郊，和趁着巨蛇掀起洪水收买人心的教会，建立的时间更加古老，底蕴更加丰厚。
北郊对巨蛇窥伺已久。边渡一直以为，这是对于实验材料，对于巨蛇那充沛的生命力的垂涎。
但此刻，黎初却在他面前展示了这份渴求背后的另一面——惶恐、不安，像是抓住蜘蛛丝不愿放开，又好似早知道它会断裂，所以挣扎愈发激烈，想要找到一条生路。
求生欲在人类的所有本能里最单纯、最直白、最不容违抗。
“乌托邦就是你们找到的办法。”
边渡垂下眼睫，指腹拨动着串珠。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你们的打算就是让人类迁徙到另一处人工开凿的空间里，反倒是巨蛇的到来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只是在尝试了其它途径后，发现这一种的成功率最高罢了。”
黎初没像第一次提到时，刻意用富有渲染力的语调去裹挟他的情绪，说话的腔调显得沉郁了很多。
“在我生活的年代，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了安全的地方，陨石随时可能砸落到海洋或者陆地上，燃烧的火焰在高速中轰然爆发，将四周摧毁成荒芜的废墟，半点可以食用的动植物都不会留下。”
边渡能理解他顾虑的原因，但却因为距离那个时代过于遥远，实在无法共情那份根植心中的恐惧。
“好吧，泉先迟早会离开，或许。我不觉得那是一件坏事，至少她理由给了我们缓过气的时间，而你们也能用这段时间做足准备。”
他无奈且困惑地说。
“但你真的认为她会短期之内离开陆地吗？诚然，她的伤势相比之前已经愈合了许多，但却还没到痊愈的地步。
“假如，如你所说，那个曾经害她重伤的人正在追捕她的下落，那她只会想着该如何藏得更深，除非……”
“除非她发现敌人已经找到了她。”
边渡刚说完，便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这难道不是正在发生的事吗？
从荣光圣堂的祭司作为刺客出现的时候，四处刺杀各个组织的高层，收集到足够的信息，确定淮明市的范围，再拉拢人手，建立新的组织，一步步压缩自然教会的生存空间。
边渡奇怪的是，分明已经找到了淮明市，但荣光圣堂的动作却显得目的不明。只是把外城占据，剪除几个藏匿在城中的据点，根本没法对教会造成严重的伤害。而把城内的居民打上圣堂的标记，也不过是让他们在寻找新鲜血液时，需要比往日更多费一些力气。
如果要说其中对教会影响最严重的，无疑是淮明医院落入他人手中一事。但是，那毕竟是一个位置固定的标志性建筑，教会随时能组织人手把它给夺回。
荣光圣堂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目前所有的据点，都是从教会那儿抢来的，也就是说，教会对他们所有重要据点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考虑到这件事，边渡把地下迷宫的一个密室交给了沈慈。在他看来，比起那些练手时制作出的魔文造物，整个房间才是他交易中价值最大的礼物。
但是，地下迷宫的归属权在碧蝎手上，纵使她不常回到淮明，甚至考虑到她渡过的堪称漫长的时光，也许在他还活着，在泉先还占据着大地的时候，都不准备再回到东洲，可这到底是一个隐患。
边渡把密室让渡给沈慈的目的不怎么纯粹。他不否认这点，但那确实能为荣光圣堂解决燃眉之急。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荣光圣堂是从某本古籍上发现了和泉先敌对的某个存在的身份，利用这条线索试图把泉先驱逐回海里，或者，他们表现得像是没有信仰的模样才是真正的烟雾弹？
也许有一位和泉先相同等级的、有智慧的怪物站在他们身后，而整个圣堂同样对此知之甚少，所有的情报唯独掌控在那位姓名不明的祭司的手中。
她谨慎地打出每一次手牌，意图一步步剪除教会的党羽，把藏匿在山谷的巨蛇惊醒，逼迫其现出真身。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反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