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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突袭 ...

  •   在边渡动手之前,沈慈没有做好任何应战的准备,他甚至从来没想过,边渡会选择在这个时机主动攻击他。

      急退避开疾飞过来的银线,身后的废墟在爆炸声中溅起破碎的瓦片和石子。

      沈慈躲得有些狼狈,头发和衣角已然乱了。

      他抬起左手手腕,咬住小指,新鲜的血液从伤痕里渗透而出却没有滴落,反而绕着原有的伤口形成了一圈凝固的血线。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沈慈唇边自带三分笑意,眼睫却不自然地下垂,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如同月光落在树林里。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麻痹我才做出的决定吗?”

      “我们现在依旧可以是朋友。”边渡侧耳听着包围住长廊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说,“只要你停手。”

      沈慈咳嗽着发出笑声:“抢先动手的,难道不是你吗?”

      碧绿的碎珠滚落到地上,天际划过一道割裂的白光,雷声隐约,暴雨倾盆。

      “你说得对。”边渡低声自言自语道,“是我犹豫了。”

      该早一点动手的。

      沈慈盯紧了他的左手,看着石珠一个个滚落,想要思索出一个应急之策,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它们爆炸。

      魔力作为爆炸的燃料,和火药作为爆炸的燃料,从性质上就截然不同。

      如果无法分辨对方驱动的究竟是哪一种属性的魔力,那就不可能用相反属性的魔力将影响抵消。

      “你一直表现得很友善,不,是今天之前,你确实对我是‘安全的’。”

      他在紧张中放缓了语速。

      “我能知道,我是什么地方踩到了你的禁区吗?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看在我带给你的那件孤本的份上。”

      在石珠和废墟的掩盖下,断开的线在地上铺了一层网,绵柔的白丝踩上去像是把一群蝴蝶禁锢在蜘蛛的巢穴里。

      但没人发现,他们只是小心地避开石珠覆盖的范围,可在他们脚下的废墟中,藏着一双无形之手,正把他们捕捞起来。

      直到他们在想要动手的时候,惊觉自己无法动弹,才在彼此的脸颊上,看见了替代毛细血管,缓缓蠕动着,探向大脑的树状凸起。

      出乎所料,又或意料之中,没有一个人发出尖叫,连惊恐这种情绪,都没有出现。他们只是安静地望着彼此,等待着下一个决策。

      包围是个错误决定,他不该让边渡陷入人群中却又顾忌石珠爆炸的后果,没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势,反倒让对方得到持续的魔力补充。

      沈慈靠在断裂的廊柱旁,怜悯地笑起来:“你还能坚持多久?”

      边渡沉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然而,他的肤色愈发苍白,在阴郁的雨幕中,黯淡得看不见丝毫光彩,隐约可见脖颈上青色的血管。

      在他的衣领左侧,一只蜈蚣正盘踞在肩膀的皮肤之下呼吸着,宛如一道忽明忽暗的阴影。

      “排异反应很不好受吧?”沈慈状似关心地注视着他肩胛骨附近的位置,“一天之内能从血液中吸收的能量是存在上限的,一旦超过,就会——砰的!”

      “你想要的是疯狂吗?还是彻底的死亡?”

      他毫不顾忌从脚踝植入的蛛丝,捧腹大笑着。

      “恐怕你两个都不想要,这不正是你一直以来在做的吗?多么可怕的贪婪!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这时叫一个外人来指出布置蛛网的人,一定会指向站在废墟之中,一身黑色神父装狂笑不止的俊秀青年。

      至于一旁站在空荡荡的雨中,穿着古典简朴、神情宁静肃穆的年轻人,那是半分嫌疑都没有的。

      在边渡警惕于沈慈身上由术式带来的亲和力的同时,沈慈同样受到了他那谨慎严肃的气质影响。

      “这样连袖口都要一丝不苟,一心钻研冷僻学问与技术的人,定然性情正直坦荡,不屑于偷袭与说谎。”

      但是他失算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正确过。

      人从来复杂而多样,心思更是难以揣测、变化突如其来。他既不像控制那些“衍生物”般操纵着对方的命脉,也没深入了解过对方和教会在更早的童年时期发生的纠缠。

      所以,他凭什么有这个自信,仅仅是因为一点资源和情报上的帮助,一次对方受到胁迫的经历,就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琢磨透了一个陌生人的性格呢?

      “我真是愚蠢啊。”他微笑起来,“太滑稽了,多么拙劣——”

      “你已经是胜利者了,难道不该高兴一点吗?”

      沈慈歪着脑袋,任由蛛丝缓慢在身体里蜿蜒爬行,仿佛没感受到半分痛苦,清澈的双眼比起成人,更像是一个从未长大过的少年。

      “如果你连笑一下都不愿意的话,那我不是连让人发笑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我不需要狂欢,也不需要由外界刺激得到的浅薄情绪。”

      边渡冷淡地对待敌人,也残酷地对待着自身。

      随着魔力源源不断得到补充,又迅速从体内流失,心率和呼吸已经无法维持稳定。

      他下半张脸出现了可怖的红色瘢痕,逐渐覆盖更多的皮肤。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或者,是已经无法停下。

      “你用了什么手法?”沈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乔茜把你制作成了人偶?”

      边渡漫不经心地垂着眼,数着地上的影子:“既然你认为自己很‘博学’,那就自己来猜猜看吧。”

      “不可能是控制术式,没有施术者受得了这份负担。”沈慈紧紧盯着他,下意识地磨蹭了下尖牙,“隔绝?还是交换?”

      边渡一语不发,但在第一个人倒下去后,不需要任何说明,只要盯着那些受到丝线寄生的人身上突然爆发的心因性红疹,答案便已经呈现在了眼前。

      “你用线替换了自己的痛觉神经,然后让他们代替了你。”沈慈咧开嘴,犬齿抵住下唇,“你连怜悯都没有,完全把他们当成了资源啊。”

      也许是他错了。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户口迁移到了外地,在回到淮明市后,又遇到了吸血鬼的袭击,就自顾自地认为,他是教会的受害者,后来知道更多后,又以为他早被教会驱逐了。

      “结果,还是教会的走狗。”

      沈慈低声地讥讽着对方,正如他无时无刻不嘲笑着过去的自己。

      “你认为他们还是人类。”边渡拨着手里的珠子,“但他们真的还是吗?”

      闻言,沈慈瞥了他一眼,兴致缺缺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纯粹主义者。”

      “这也正常。”他扯开嘴角,发出一声讥笑,“自然、原始、天性、本能。也只有固步自封的腐朽者会喜欢这些了。而我该叫你什么?吞噬尸体的食腐者,原来也早就和尸体一起腐烂了吗?”

      边渡拨动石珠的动作突然一顿。

      违和感。

      北郊的猎犬不该是如此执着于挑衅的性格,沈慈纵使惯会表演,也不可能在生死存亡之际与敌人玩笑。

      想到“表演”一词,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初次见面时对方一边安抚一边恐吓的套话,后背骤然升起一阵寒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四周此起彼伏的痛呼,和接连倒地的闷响。

      血的味道。潮湿、冰冷。缓慢的,暗沉的红色从胸前的布料中渗透出来,晕开一滩墨色。

      一柄影子般漆黑的刺刀自肋下穿过他的胸腹,武器上的沟槽吸满了血,任其流淌到地面上。

      失血的速度太快了。

      生存本能的驱使下,依附于他的蛛丝自发性地疯狂从其他人体内抽血,剥离杂质灌输魔力给他。

      然而,他对魔力的承受力实在过于糟糕,魔力修复身体的同时还遭到免疫系统的排斥,于是不停对身体造成二次破坏。

      他开始发烧。

      挟持他的人在察觉到不断飙升的温度时,搁置在他颈边的匕首缓缓移开,紧贴着耳廓传来一道模糊而遥远的女声:

      “我数三二一,你解除控制,我松开手?”

      “呵。”他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

      “拒绝?”她把刀尖刺得更深入了些,想要威胁,但又很快放弃了,“算了,还是交给首席决定吧。”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声音:“留下,我们需要一个魔纹武器的制作者,还有……!”

      话还没说完,忽然转为一道闷哼。

      “新来的组织总是不太懂规矩。”

      犹然带着笑意的烟嗓女声亲密宛如私语。

      “如何?我把他放开,你也把我们的人放开。我没看错的话,你们的扩建,完全是建立在这孩子术式的基础上的吧?”

      “你看了多久。”全身裹敷在黑袍之中的女人纹丝不动。

      “没多久吧。”黑发虎耳的女子拖着一副懒洋洋的腔调,“先找同僚问清已有的线索,找到你们的时候,主将既然被挟持住了,也就没必要再亲自动手。”

      “有点可惜。”她舔了下牙齿,“上次你孤身一人时能逃走不奇怪,这次居然还能想到挟持‘工匠’。太狡猾了,我还想尝尝你的味道,看来,又只能失手了。”

      听完最后一句话,边渡失去了意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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