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绝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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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的缝隙里，隐约能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水流撞击的声音。原先还在认真搜查的两名安保人员，在逼仄的黑暗里互相责怪起来。
“我们该怎么出去？”新人惶惶不安地说，“电话没信号了，我们也没带钩索，找到人也没法交代。”
“冷静一点，既然那个人敢往地道里面跳，肯定清楚这儿的路线。”经验丰富的前辈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陷入美好的妄想之中，“如果我们能带着地下密道的地图回去……”
“你觉得我们能顺利拿到地图？”他的嗓音里满是质疑。
“那能怎么办？”前辈不太耐烦地回答，“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怪就怪我们运气不好吧。”
新人脸色惨白，死寂地沉默下去。
他们离开之后，墙壁附近的光影一阵变化，一高一矮的两人重新出现。
“走吧，不必去管他们，三日后再来收尸便是了。”
边渡略微拨弄灯座，盛放灯油的铜盘旋转少许，火焰便从眼花缭乱的赤金色恢复成寻常的暖黄色。
乔茜快步跟上：“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你的骨针只能用一次，把机会耗费在早晚会自相残杀的两个人身上，不觉得浪费吗？”边渡反问。
没有食物的地方，同伴就会成为彼此的食物，手电筒的光迟早耗尽，在曲折蜿蜒，仿佛动物肠道的迷宫里死去，就会是他们的结局。
不是谁都能幸运地碰上迷宫的主人被救出去的，就算遇到了，也不过是延缓死期。
乔茜沉默了一瞬，垂下头，消沉地回答：“那就下次吧。”
边渡眼角的余光扫过她：“你的父母是被那两个安保人员抓走的？”
“不。”她恹恹道，“被盯上的是我。”
听上去，从一开始，抓她的人就知道她是吸血鬼的身份，这行动模式让人略微有些耳熟。
边渡脚步一顿：“你最早一次听到沈慈在你面前提起教会是什么时候？”
“这有什么用？”乔茜咕哝了一声，“接手医院后一到两周内吧，我记不太清了。”
他闻言后，不太自在地摩挲着烛台的底座：“他有提过为什么针对教会吗？”
“没有。”乔茜抬头瞥了他一眼，“他和你交谈的时候故意告诉过你什么吗？那多半是假的。”
“假的？”边渡握紧了串珠。
“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她冷漠地说，“不要被那张脸给骗了，他的性格一点都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
边渡不小心磕到了牙齿，差点咳嗽出声。
幸亏烛火较为昏暗，再加上身高的差距，才没让对方从他的表情里发现异样。
你才是被骗了。
边渡这下几乎可以肯定，乔茜是沈慈故意放出来的诱饵，否则，他们绝对不会落到如今左右为难的境地里。
绑架她父母的人不会是齐律，但只要同样身处教会之中，齐律就脱不了干系。对方在救人之前就不会打探清楚吗，万一选择结盟的对象和己方有仇……
“我出来前带了试管，要喝一点吗？”少女担忧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你的脸色很难看。”
“突然发现被人挖了坑，还踩进去沾了满脚泥，不难看就怪了。”
边渡想要春秋笔法把这个问题混含过去，至少，在找到解决办法前，这岌岌可危的平衡千万不要爆发，然而，事与愿违。
乔茜比他想的还要敏锐许多：“和教会有关？”
边渡闷声不吭。
“来这儿之前，我听过一些传闻。”
宁静的黑暗、爆炸的余温，以及水流撞在甬道两边的围墙上，悉悉索索仿佛老鼠啃噬的声音，叫乔茜的情绪压抑得一低再低。
她打开了话匣子，想随便说点什么派遣心中的因为未知而产生的恐惧。
“淮明市的自然教会收留了很多人类，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孤苦无依的老人，颠沛落魄的中年人，以及许多得过且过的成年人。
“不拘来历，不论出身，洗脑之后派去其它城市，摇身一变自称是收购食材的商人，实际上做的都是倒卖人口的生意。”
她平淡地笑了笑。
“人类他们要，吸血鬼也要。前者会吸纳成他们的一部分，后者会成端上高层的餐盘——吞食吸血鬼的吸血鬼。
“我一直以为，所谓教会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北郊监狱，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地方和传闻里，天差地别。”
“失望了？”边渡用陈述的语气反问。
“应该失望吗？我不知道。好像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差别。”
乔茜茫然地放缓了步伐，抓紧了衣袖，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个人告诉我‘只有信徒能对付信徒’，然后着手去做的，要比现在这座城市里原本的居民还要疯狂一百倍。
“你不觉得荒唐吗？狂信徒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为了对付这些人而去培养另一批狂信徒，故意把原本正常的人搞疯，完全是本末倒置。”
他们认识不过两天，涉及观念的话题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但这不值得在意，术式本来就足够暴露内心了，再多暴露些又有什么分别呢？
“模型重构”的核心是分析、解密的欲.望，本质简单而纯粹，一如其人，相比她自己的“绝对控制”，明显毫无危险性。
“为什么人类会信仰这种东西，而我们还要把吃我们血肉的怪物奉为座上宾？”
她低着头，声音愈发压抑。这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递来一张白色的纸巾。
“擦一擦吧。”他说。
她接过纸巾，抹掉鼻涕塞进夹克口袋里：“我没有流眼泪。”
他一如既往地平静：“我知道。”
“你真让人讨厌，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死人脸，你的脸难道是象牙面具做的吗？打碎了就要赔钱？”
乔茜半是愤恨半是沮丧。
“情绪会传染。”边渡依旧沉着地解释，“重点不是我是否冷静，而是我们是否需要冷静。”
“以前有群学生闯进过这座迷宫，火光逐渐熄灭，没有食物和水源，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打转，还是找不到出路。”
他用冒险故事的开头说了个笑话，幽默得自以为是，让乔茜打了个冷颤。
“一个人失踪了，第二个人疯了，第三个人也疯了，接着第四个人杀死了第五个人，而他们原本是最亲密的朋友，恐惧侵染每一个人，最后，队伍里的人一个也没剩下。”
“这样的人很多？”她结结巴巴地问。
边渡从容不迫地回答：“多得超乎想象，你不可能猜到我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接手它的——这地方当初就是一处无人料理的坟冢，角落里都是蜘蛛的网和吸血的蜈蚣。”
那听上去多少有点可怕。
她不是指迷宫荒废的时候堆满地的尸体，而是，对方耗费心力把脏乱的地下甬道，整理成如今这般可供人通过的模样，到底有什么企图？
乔茜瑟缩了一下，警告自己别乱想。
也许只是因为边渡看不惯这地下乱糟糟的，就动手做了，没什么别的理由，也从来不需要理由，自己脑中叫嚣的阴谋论才是极少数。
但是、但是。
他说了“接手”。
乔茜感到太阳穴附近的神经突突直跳。
什么情况下需要接手？在迷宫原本就有主人，而那个人如今无法管理的时候。
别多想。
她再一次警告自己。
“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阻止我动手了。”她郁郁不振道。
“就算背下迷宫的地形图也没多少用。”边渡随口把秘辛说出，“重要的是钥匙。”
乔茜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手链？”
“正是。”他不急不慢道。
“你也不怕我把东西偷走。”乔茜嘟囔着。
她不得不说，有点被这份沉重的信任给震撼到了，甚至可以说，自己先前的怀疑，是多么地令人无地自容。
“很少有人能撑得起它的副作用。”
边渡并不担心，不如说，他正是为了试探这条消息是否会流落出去，才故意告知对方。
“况且，只有钥匙没有地图，那也没法分辨正确的出口，很可能在地下溜达一圈，最后却从淮明市不知哪个角落钻出来。”
乔茜脸颊边流下一滴冷汗：“也是，拥有钥匙和能批量生产钥匙的价值完全不同。”
要是偷了钥匙，结果出去的时候撞上杀人现场，又或直接掉进了危险区域，那还不是照样死路一条，哪有跟着迷宫的管理者身后安全？
“你还没告诉我教会的信仰为什么会出现。”
她匆匆转移话题，两人此刻已然来到又一个死角，边渡剥下石珠，融掉石墙，慢条斯理道：“不急。”
石墙之后是一道人工瀑布，石墙在他们身后，宛如伤口逐渐愈合，乔茜上下抚摸，怎么也看不出它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想必对方的手链肯定也不是用石头雕刻的，而是一种看起来像是石头的材料，同样具有再生的能力。
“这是什么地方？”她跟上边渡的脚步，离开了这片围绕江边洞窟建造的商业街。
“交通换乘枢纽。”
边渡带她到车站，点开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把两枚薄薄的小药片丢进去，水呈现出剔透的红褐色。
“你不是想知道教会的由来吗？比起我这种野路子，还有一个地方更适合给你解惑。”
乔茜接过水喝了一口，眨了眨眼望着他。
“淮明大学的神学院。”边渡回答，“他们讲得更系统、更容易理解。”
不过，出于一些众所皆知的原因，删减掉一些具有危险的知识，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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