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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李穆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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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三皇子,李穆晚,字无恙。
说书人的声音适时响起,“那林公子尚未成名之前与这谢小侯爷也有一段缘分,二人曾经共在白鹿洞书院求学,皇三子也在其列,这三位共从一师。这位先生可生厉害,教出的学生一个比一个了得……”
李穆晚的母亲淑妃是宫女出身,但被人欺辱着长大的李穆晚却给人一种十分贵气的感觉,你纵是把他丢到乞丐堆里也能一眼辨认出他来。
林观德第一次见李穆晚便是在他最落魄可怜的时候。
那年是建文二十三年,林观德只有十三岁,而三皇子只有十二岁。
三皇子母亲出身低贱,那时候也还没有被抬为淑妃只是个贵嫔。没有母族撑腰的三皇子纵是受皇帝宠爱也无济于事,在宫人与天下众人的心中,大昭将来的帝王只会是出身正统的皇长子,抑或是有母族相助的皇二子,总之永远不可能是那被出身低贱,被人欺辱着长大的的皇三子。
二皇子李穆炎与端微公主看三皇子不顺眼是在自然不过的事,宫中趋炎附势之人也跟着一起羞辱他。
事情发生在那年的冬天。
乾清宫内,她与父亲因被人弹劾而被建文帝叫去问话。
等出来的时候,恰逢天降瑞雪。从天上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的像是嵌在了雪地里。
父亲问她:“要不要寻个由头把那个上奏弹劾的人寻个由头杀了?”
林观德提醒他道:“父亲忘了闻首辅什么下场吗?你现在根基尚且不稳就打打杀杀,是想要步他的后尘吗?”
林永善便不再说话。
出宫的路十分漫长,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要走。两人从乾清宫里出来的晚了,两旁的墙上都已经点上了宫灯。
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打骂的声音,走近便看到那位三皇子被李穆炎骑在□□,被强迫着学起了狗叫。
身边还围了不少的宫人在看热闹笑话。
寻常人被羞辱都是不能反抗而被迫屈服,而三皇子已经十二年岁,这时候也像没有羞耻之心一样,声声用力,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这样的人,当真是奇怪。
林永善鄙夷道:“也不知皇上喜欢三皇子什么,他这样也不会羞愧吗?”
林观德为皇上效力,虽站在皇上那一边鼎力支持立三皇子为皇太子,但她从前并未见过三皇子,也不关心三皇子是谁、又过得如何。
林观德一眼便猜到了那趴在地上学狗叫的人是李穆晚。
林观德绕过了看热闹的太监宫女,走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面前,她对二人行了礼后小声问道:“二殿下这样欺负三殿下,不怕三殿下向皇上告状吗?”
二皇子大声喊道:“他敢!”
林观德笑着问他,“他不敢,你猜我敢不敢?”
三皇子就是压准了他不敢告状才这样肆意欺辱他。
二皇子死死瞪着她问,“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林观德回身指了指林永善,对他说道:“瞧见了没,那是我的父亲。”
“那人又是谁?”
旁边有太监提醒他道:“那位是首辅大人。”
回去的路上林永善责备她多管闲事,林观德说道:“既是要利用三皇子巩固圣心,父亲怎又有这样放任他自生自灭的道理,若是他哪日被人害死了,该当如何?转身去扶持二皇子吗?”
未曾想一语成谶,林永善最后真去扶持了二皇子,只不过被害死的人不是三皇子而是她自己。
这时候建文帝对三皇子只是不冷不淡,瞧不上多喜爱,这才放松了大臣的警惕,以为建文帝这会只是同他们闹脾气,最后三皇子始终不会被立为皇太子。
然而,等到羽翼渐成之时,建文帝狠狠打了他们的脸:谁跟你们开玩笑呢。
是以在林家与皇帝势力成熟之前,三皇子的生活算不上多好过。
林观德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李穆晚已经在二人面前站定。
他的样貌没有变化,一如从前矜贵俊朗。
李穆晚看向了林观德,像谢明问道:“这位是?”
林观德装作不识来人,见李穆晚提到了她便眼神无措地看向谢明。
谢明起身行了礼后说道:“这是我杭州府沈家来的表妹。”后又对林观德介绍道:“这位是三殿下。”
林观德面上不曾展露出什么情绪,只是故作惊讶,忙起身行了礼。
谢明问道:“殿下,你怎么会来这处。”
李穆晚打趣道:“怎么,只许你谢小侯爷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啊?”
不等谢明说话,李穆晚就接着问道:“来的晚了没位置了,方便一起吗?”
谢明看向了林观德,似是在问她,林观德乖巧说道:“我全听表哥的。”
李穆晚见二人这般,便朝谢明露出了一种心领神会的表情,说道:“那我便坐下了。”
那戏台上还在说着三人的故事。
殊不知这三位现在正齐齐聚在这底下。
“弃昏兄你可见到了观德?算起来自他重病以来,我已有半年未见到他了。我总想着见他一面,却被林家的人拦了去。半年未见他,甚是想念,当初他同我说这家酒楼菜色不错,我今日得空才想着来吃一吃,谁知这么巧竟撞见了你,算起来我们也是许久未见。”
谢明早已停了筷箸,他道:“我也半年未见过他了。”
三人曾一起在白鹿洞书院呆了近一年的时间,若是林观德突然换了个人,他们定能察觉到,想来这也是林观义不敢见三皇子和谢明的原因。
林观德听着二人谈话,只埋头吃饭。这两个人哪里是来吃饭的啊,谢明是来试探她的,结果不料碰上熟人反又被试探。
林观德想,三皇子除了皇帝的疼爱以外,这会又失了林家的支持,应当是步履难行。但李穆晚是个聪明的人,现在没了林观德他也应付得了李穆炎,不至于像当初一样被他羞辱践踏。
他今日定然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星月楼,恐怕是手下探子得了谢明的踪迹,他才特意赶来。
不过半年李穆晚如今全然与记忆中不同,虽模样未有变化,然而行事却大相径庭,当初他沉默寡言,如今却主动来试探谢明。
果然,李穆晚不一会便又开口说道:“我有事情要同弃昏兄说,不知道沈小姐可否行个方便?”
林观德求之不得,她受不了这二人只见古怪的氛围,识趣地起身对店小二说道:“带我去更衣的地方吧。”
说完便携着春红走了。
林观德走后,李穆晚便开门见山说道:“我倒未见过弃昏兄对哪家女子这般上过心,也难得有人入了你的眼。”
谢明低垂着眸也不理会他的调侃,只道:“三皇子想说什么便说吧。”
李穆晚也不再兜圈子,说道:“这沈家小姐看起来身体不大好,父亲去得又早,也算是个苦命人。今日我偶得消息,从杭州传来的,说是这沈凌的死大有蹊跷。”
“至于何者蹊跷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我知道这位沈凌是个好人,想着他是你的姑父才同你说一声。”
“我姑父当初只说是病死,三殿下又是从何而知? ”
“谢小侯爷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凌那年出资赈灾坏了谁的计,便是谁想害他咯。我只随便一说,毕竟现在他一死,杭州府里盯着沈家的人可不少。”
林观德这边被店小二带到了更衣的地方,她让春红等在外面,自己进去了厢房 。
他们方才一进星月楼枫明儿那边就得了消息,早已经等在里面了。
林观德这次迅速同枫明儿说了当初发生的事情以及她重生的经历。
枫明儿听了以后又是心疼又是开心,心疼林观德在幸春山被虐杀,开心林观德不知得了何者机缘投到了沈家小姐身上。
她说道:“老天开眼,让主子活了下来。”
林观德问她:“十五怎么样了。”
枫明儿面露愁容,说道:“他受了极重的伤,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腿骨被打得错了位,医师生生敲断了才又重新长了出来。”
林观德知道大理寺的刑具五花八门,况他落到了二皇子的手上,定然没有好下场。
“可有十四下落?”
“尚且没有,不过十有八九是惨遭不测了。”
林观德想到了李穆晚,沉声片刻后说道:“可知道三皇子今日为何来吗?”
枫明儿想了想后说道:“三皇子从前来过几回,但都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最近一次还是三月份的时候,然后就再没有来了。”
林观德猜不出李穆晚这次来的目的,将走之时她嘱咐枫明儿道:“现如今敌众我寡,切莫轻举妄动。你先让十五把伤养好,我等谢明松懈的时候再来。”
林观德回去的时候三皇子已经走了,再次见到他林观德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当初他帮过了一回三皇子就是在同二皇子宣布主权:这是我林家罩着的人,你想欺负他先看看我答不答应。
自此三皇子便依赖她、仰仗她。
她自以为心如磐石坚不可摧。
但人非草木又孰能无情。
这李穆晚没什么夺位的心思,只知跟着林观德,林观德让他去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几年的光阴这李穆晚便如同她的亲弟弟一般。
谢明这边早已结了账,见人回来了便说道:“走吧。”
林观德也不知道谢明打得什么主意,若说在从前这谢明只要一抬手,林观德就知道他想干嘛。但如今半年未见,她倒是摸不清他了。
二人出了星月楼便回了侯府。
谢明回了住所后,身边的手下向他汇报道:“盯了沈小姐几日也未见异样,莫非是主子多心了?”
谢明淡淡说道:“不要松懈,继续盯着吧。”